家宴考察洋女婿

“我爸媽要見你。”未婚妻對我說這句話時，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她是土生土長的重慶人。據我了解，這個城市的人都是吃辣椒長大的，性格就像辣椒一樣熱情。當然，對要娶走他們寶貝女兒的臭男人，他們也會毫不留情。

中國人跟法國人非常相似，吃對他們來說，是一件樂此不疲的事。可我在16歲成為高中生后，就很少和長輩們圍坐一堂。而且，我在中國待了不到一年，它太博大了，尤其是復雜的人際關系。

美國的朋友通過“臉譜”，知道我要和未來的岳父岳母吃飯后都非常感興趣，爭先恐后地給我回復：“你們是在家里吃飯還是在外面吃？要知道，不同的場合代表他們對你的不同看法。”“在中國，男人可以去廚房幫忙嗎？”“你想好吃飯的時候說點什么話題了嗎？”

我有個好主意，就從討論大熊貓開始。但在這之前，我還要準備禮物。

未婚妻向我詳細介紹了父母的興趣愛好及忌諱：“不要送煙酒，我媽媽不喜歡；當季水果和海鮮，是不錯的選擇；可以送點在美國不貴但可以在中國炫耀的東西，比如一個包、一套護膚品、設計精美但不貴的首飾；能表現出你很關心他們身體健康的東西，比如保健品。注意，討好我媽媽很重要。”

感謝她的體貼，紅酒、鮮花、巧克力，這些在我眼中很得體的禮物，放在中國文化背景下可能就會有敷衍的意思：量不夠多，且花哨有余、實用不足。我慎重地按照清單，為她的父母買好禮物。

未婚妻再次提醒我：“剛剛得到通知，我們家大部分親戚那天都要來，你得再為其他人準備禮物。”

事實證明，讓我頭大的禮物工程并不算什么。在未婚妻家坐了一會兒，我都沒來得及怎么說話，她爸爸就宣布該出門吃飯了。大家一致認為，我這個老外應該嘗嘗火鍋。

火鍋店人多嘴雜，我們得提高嗓門才能讓對方聽清自己在說什么。這讓我更拘謹了，因為我還必須把一半的注意力分給筷子，這是為了證明我在中國適應得很好。中國的父母們認為，一個連筷子都使不好的洋女婿，一定不會用心照顧他們的女兒。

想想火鍋里都有些什么吧，滑不溜的、圓滾滾的、薄薄的、厚厚的，全部都要靠兩根小木棍牢牢夾住，一緊張，一用力，菜就會被“擠”出筷子，掉回鍋里濺起滾燙的湯汁，或者掉到桌上、地上。

“托馬斯，你已經用得很好了，不用緊張。”未婚妻的爸爸安慰我，然后，她媽媽就開始拼命地往我碗里夾東西。

我很高興，這意味著我被他們初步接納。只是，我吃得有點痛苦，未婚妻一家幫我夾菜的速度讓我的碗從來沒空過。

這頓火鍋，我吃了至少十種沒見過或以前絕對不敢吃的菜。“這個真能吃嗎？”我屢屢用眼神向未婚妻暗中求助。她小聲告訴我：“不吃就是對長輩的不尊敬，會被踢出局。”

吃到一半時，未婚妻的姑父建議我們喝點酒。所有的男性親戚，輪番向我舉杯。在此之前，我和未婚妻就將出現的種種情況進行過演練，她說：“喝酒是可以的，但最好只和我爸爸一口干，不能在親戚面前毫無節制地喝，否則他們會認為美國男人真的有酗酒打老婆的傳統。”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親戚們或直接或含蓄地問了許多問題，比如我是否紋過身、以前交過幾個女朋友、在美國有沒有房子、喜歡的美國總統是誰、喜歡看哪部美劇、現在收入多少、以后在美國長住還是在中國長住……

我幾乎就要丟盔棄甲。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未婚妻的爸爸說：“今天吃得不好，聊得也不盡興，改天托馬斯到家里來，讓爺爺奶奶也見見，我們到時候再好好聊。”原來，審查我的見面飯不止一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