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顛倒的語言藝術

前蘇聯有位電影藝術家曾做過這樣的實驗，他拍攝了三個鏡頭：1.一個人靜靜地坐著。2.手槍對準了這個人。3.這個人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如果把這一組鏡頭按順序放映，觀眾感到這個人是一個懦夫，而若把這一組鏡頭依次顛倒過來放映，觀眾感到這個人是一個勇士。

同樣的材料，不同的順序，其效果就會如此的不同。

語言也是這樣，尤其是漢語。

我們的漢語是世界上最豐富多彩的語言之一。同樣的一句話，停頓不同，口氣不同或者重音不同，就會產生不同的意思。關于這一點，我們的語言學家們早已作了精辟的論述。在此，筆者擬就“顛倒詞”這一語言現象談一談。

2009 年的春晚小品《不差錢》中，小沈陽陰陰陽陽地發表了一通關于人生苦短的議論后，畢福劍說：“小伙子，精辟。”趙本山立馬回應了一句：“精辟啥，屁精！”僅此一句，就贏得了臺下一片掌聲而成為該節目的一個亮點，顛倒詞的魅力由此可見一斑了!

民國元老、書法家于右任先生德隆望尊，凡能得到他老人家墨寶的，無不引以為榮。一次，于老在家正忙時，來了個不速之客，于老很不高興，因為那人平素欺上瞞下，口碑極差，可那人堅持索字，就是賴著不走。于老見此人不識趣，便提筆寫了一個條幅，然后胡亂地卷起來遞過去，大概是有意搪塞他，可那人受寵若驚，畢恭畢敬地雙手接住，如獲至寶，喜得屁顛屁顛地，一回到家便邀請他的朋友過來欣賞。朋友們來到后，打開一看，“不可隨處小便”六個字映入每個人的眼簾，那人傻眼了，眾人也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那人猛地一拍腦瓜子，大聲喊叫起來：“妙，妙，真是太妙了！你們明天這個時候再來就知道了！”原來眾人走后，那人用剪刀把這六個字剪開重新組合，又去裝裱店裝裱了一番。第二天，眾人再看時竟成了“小處不可隨便”。按順序讀是一句羞辱性的話，可顛倒過來讀竟成了一句極富哲理性的名言，一時被傳為佳話。

小說《祝福》中的祥林嫂第二次來到魯家當傭工，在這年的祭祀時，祥林嫂還像先前一樣去忙著分配酒杯和筷子，可四嬸慌忙說：“祥林嫂，你放著罷！”

四嬸根本不相信“捐門檻”可以贖去連失兩個男人的大逆不道的罪名，當看到祥林嫂越來越不知趣時，便稱呼在后，語含責備、命令之意，而毫不客氣了。可見，兩個句子雖一字未改，僅是顛倒了一下語序，就在表情達意上有著如此鮮明的撼人效果，封建禮教和神權統治合伙殺人的罪惡給揭露得淋漓盡致。

最經典的語言顛倒藝術，莫過于梁啟超先生的《飲冰室合集》中記載的一則故事了。該故事說的是清代的一位學政（派往各省專掌生員考課黜陟的官員）來到某縣，遂令該縣的教諭（縣學主管考務的官員）把當年科考中前三名的答卷調來看。當學政大人閱畢第一名的答卷后，忿然揮筆批道：“放狗屁！”；閱畢第二名的答卷后批道：“狗放屁！”；閱畢第三名的答卷后批道：“放屁狗！”

乍看這三則評語，似乎是學政大人在玩文字游戲，其實不然，當你認真琢磨一番之后，忽覺神妙：“放狗屁”：屬動賓型短語，其主語當然是人了，只是學政大人很氣憤，罵這位考生是人卻不說人話，在那兒放了一通狗屁罷了。

“狗放屁”：屬主謂型短語，其主語已經不再是人了，而變成了“狗”，是一只狗在那兒突突突地亂放屁。

“放屁狗”：屬名詞性偏正型短語，其名詞中心語為“狗”。“放屁狗”意謂該考生是一只狗已無懸念，更可氣的是作為狗連家都不會看，不務正業，只懂放屁，簡直就是一只職業放屁的狗。

這三則評語之間有著其內在的邏輯性，完全相同的三個字，經學政大人簡單地顛倒了三次之后，其語氣、語意逐個加強、加重，無形中構成了層遞關系，從而收到了驚人的藝術表達效果。

由此可見，顛倒語言不是文字游戲，而是一種特殊的語言藝術，它彰顯著我們漢語言的無窮魅力。平時我們在說話或寫文章時，如果恰當地使用，不但能使你的語言簡潔生色，而且妙趣橫生，增強語言魅力及表達效果，從而給人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