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北苗族民間音樂考察

摘要：對貴州苗族音樂的收集整理研究浩如煙海，但絕大多數專家們研究的主要力量和工作，大多數放到黔東南苗族聚居的地區，對黔北地區苗族民間音樂整體現狀的基本輪廓和特征缺乏關注，幾乎沒有研究。因此考察黔北地區的苗族音樂，一方面是對黔北地區苗族文化、民族文化資源有一個清晰的收集與整理，另一方面對研究民族文化的個性及其適應性，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關鍵詞：黔北苗族 民間音樂 收集 整理 研究

對貴州苗族音樂的收集整理研究，可以說是浩如煙海，但絕大多數專家們研究的主要力量和工作，大多放到黔東南苗族聚居的地區。對黔北等地苗族民間音樂整體現狀的基本輪廓和特征缺乏關注，幾乎沒有研究。

黔北苗族散居于遵義各縣市，主要有“紅飾苗族”“白飾苗族”“藍飾苗族”等支系。其分布呈星點狀態，幾乎每個縣市都有苗族居住，雜處于漢族、仡佬族、土家族等人文環境中，其居住區域相對集中的主要有桐梓縣馬鬃、習水縣的東皇、桑木等鎮、正安華爾山，遵義縣的洪關、仁懷的后山、赤水的磨盤山以及務川、道真兩縣，擁有獨特的語言、習俗、歷法、服飾、故事傳說等，特色鮮明，自成一體。由于學術界對黔北苗族缺乏關注，而各縣民族宗教事務局限于人力、經費、學術水平，對其音樂收集不力，更談不上研究。而相對黔南、黔東南苗族聚居區而言，黔北苗族所居人文環境，漢文化處于絕對優勢地位，漢化程度高，苗族在日常交流中多使用漢語，穿漢服，只有在特定節日才穿本民族服飾，唱民族歌曲，而日常生活中，他們對漢族及其他民族的民間歌謠唱起來也非常稔熟，他們可用苗語和漢語演唱同一韻調的歌曲，且歌且舞，優美動人。

因此考察黔北地區的苗族音樂，一方面是對黔北地區苗族文化、民族文化資源有一清晰的收集與整理，另一方面對研究民族文化的個性及其適應性，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音樂是一個民族靈魂的外在顯現，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個性，每個民族的文化個性都有一些特定的載體，苗族民間音樂作為苗族文化特征的顯現部分，是在自身的歷史發展以及與其它民族相互交往的過程中形成的，它雖隨著時代和社會的變遷不斷變化，但它在骨子深處有始終保持民族自我的精神，表現在音樂上就是擁有富有民族個性和文化情趣的“核心曲調”，因此，它成為我們觀察民族文化的一個窗口。

黔北苗族音樂在總體上與其他地區苗族音樂有著內在的一致性。從歌詞上來看，黔北苗歌歌詞內容豐富，反映生活面廣，題材廣泛，總起來分古歌、喜歌和悲歌幾大類。

苗族在歷史發展過程中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其經歷著不斷的戰爭與遷徙，由于歷史上沒有文字，苗族的歷史一是被繡在服飾上，讓子孫后代記住自己民族的苦難與遷徙。另一種傳承歷史的方式就是通過口頭傳唱的古歌講述苗族的歷史發展及其民族苦難、以及苦難的歷史中產生的英雄傳說，敘述祖先的歷史、歌頌祖先的功績、反映苗族人民的歷史社會生活風俗，讓子孫后代記住祖先的居住地，不忘歷史、不忘根本。如流傳于遵義縣洪關的《苗族遷徙歌》，就反映了苗族先民在社會變遷中不斷遷徙的過程。曲調敘事性強，簡練平緩，常常是一個樂句的無限反復，在類似念唱的過程中，將苗族的生存與生活歷史，灌注于年青一代的心靈。一般在重大的節日和長者去世，由巫師、長者演唱。再敘古中體現出苗族祖先崇拜的原始信仰。

喜歌主要是“情歌”和“婚歌”“酒歌”，是充滿愉悅與喜慶的情境下唱的歌，曲調起伏有度，感情真切，悅耳動聽，意境悠長。情歌是男女青年相戀時唱的歌。黔北的苗族青年雖已受漢文化的一些影響講究父母之命，但在一般情況下也有兩情相悅的男女對唱，歌詞吐露了自己的心理，希望與對方交情、歡樂的心情，并希望自己的愛能夠得到對方的回應，在唱中能顯示出個人的性格與情操，此時的曲調多低聲慢語，纏綿低回；而踩山節等苗家節日活動中的情歌對唱，旋律縱情，奔放歡唱。從唱腔上看，唱時用較多的假聲，音調輕松圓滑，側重抒情。有的音調高亢悠揚、節奏活潑自由，總之，音域寬廣，大跳、同向連跳頻繁，旋線起伏很大，運腔舒緩、字疏腔長， 用下滑音潤腔， 能準確完整地表達青年男女熱烈而細膩的情感。在男女雙方對唱的對唱中，相互探問、坦懷交心，互表愛慕，共誓忠貞，是情歌主要的內容。

如在踩山節中，男子遇到自己鐘情的女子，就會唱：（歌詞大意）情妹呀情妹，我走遍天下多少城，沒見過多少美貌人；行至天下多少路，從未相遇有情人。今日走到這方來，相遇情妹好人才；昨日菩薩與我夢，今日山伯會英臺。妹是有心或有意，開口把歌唱起來；妹是有心跟我走，終身在世不離開；妹是有心和有意，回頭待我來安排。

女如果愿意，就會唱：情哥呀情哥，日出東方照西城，哪里無陽哪無陰；哪里沒有美貌女，哪里沒有美貌人。哥是無心和假心，花言巧語難動情；心想與哥結個伴，怕哥一去不回程；心想跟著情哥走，戶有家規國有刑。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只要為哥真心意，同度日月萬年春。

從歌詞上，我們可以看到，男女兩情的相悅，情真意切，沒有虛滑推衍，也沒有故作扭捏。在得到女方許可后，男方請人行媒，由歌手唱求婚歌：我受主之請，特登貴府門，與主求得婚姻，請父母、伯爺、叔子，大家商議。勸來婚路一條，成婚大事一樁，以后長遠之親；我們來路之窄，望許得之婚姻。

在苗族青年男女戀愛中，唱歌是人人必須掌握的交流方式，情歌的曲調優美動聽，有很強的旋律性， 例如

（標題為作者加）

這類音樂大都是即興演唱，歌詞多為隨物就性，但其曲調卻是本民族特有的徴調式，旋律極具美感且流暢，就曲調本身具有很強的表情達意感。在演唱時注重強弱的表達，氣息流動連貫，用較柔和的聲音來表達細膩的感情。

婚歌，顧名思義是婚姻進入各個階段時所唱的禮俗歌，他按照婚姻的程序從定親到拜堂都有相應的歌曲，有“訂親歌”、“結婚歌”。訂婚歌，又叫“戴花歌”，是在男女雙方取得同意后，在良晨吉日做番時唱的。在戴花歌里，又分三個程序：請客、求婚、儀禮。結婚歌，是在結婚的大喜之日在女家表示一切“禮節”的歌曲。結婚歌共分10多個程序：迎親、交雞、接風、討桌、送彩禮、謝茶、謝煙、謝酒、討傘、討親、發親、交背篼。苗族的歌曲，總是與其風俗民情連在一起的，現以“接親”為例看苗族的禮俗與民歌。苗族結婚是以到男方之日為正期，接親是正期前兩天就要確定接親人一對（一般是哥嫂）正期頭一天，接親人、媒人、新郎、陪拜人、背禮物人、押禮人（即歌手）等十多人到女方接親。接親娘子要穿花衣、花裙，新郎穿長衫，包青布帕，腳穿草鞋。接親禮節有三個程序：

（1）到了女方院壩外，男方押禮人就唱著“交雞歌”，女方押禮人對唱“接雞歌”將雞一對接過手。

（2）去到女方大門口，男方接親人必須飲酒雙杯方能進堂屋。進屋后，女方押禮人吹著蘆笙走在客人的前面引看到堂屋鑲好的兩張方桌的下方左測角以逆時針方向轉到上方，客人們再按順時針方向依次入坐，女方押禮人唱著歌向男方客人一一敬茶、敬酒之后，主人會客，向客人裝煙，逐一見面，表示敬意，這時，男女雙方押禮人會吹笙舞蹈，為婚禮助興，表達對婚姻園滿、和諧的祝賀之意。大意是：是誰興的婚姻？男女雙方的祖宗興。到什么地方去接？到對門坡上接。掌什么東西去接？拿煙和火去接。

（3）擺禮：男方押禮人唱著要“接親桌、酒杯、酒壺”歌，將男方帶去的酒擺在鑲好的方桌上，請女方押禮人去請女方的長輩們圍桌而坐。男方押禮人向在座的分別斟酒，然后把結婚的所有禮物擺在桌上和桌下方的板凳上，唱著歌找女方撿禮人。撿禮人來到桌前。男方押禮人就唱“奉財禮”歌和“請看財禮”歌，一一點交，撿禮人看過財禮，清點收完后。女方押禮人將男方帶來的香、燭，按老常規擺設，焚香明燭，奉敬老祖先靈。

整個禮俗，充滿歌聲，曲調簡樸，旋線較平緩、運腔較急、字密腔促，多一字一音，節奏較自由、同音反復旋法較重，音域相對窄，帶有交情的敘事性。例如：

酒歌是苗族人們接待朋友或與友鄰相處喝酒時唱的禮儀歌曲，每逢佳節，人們常聚在一起飲酒唱歌，一是表達請人團聚的喜悅，同時也為村寨祝福。如有客人外來，好客的苗族同胞常唱酒歌來勸客飲酒。酒歌分兩類，一是敬酒歌，旋律熱烈、高亢，抒情性強。如：

另一類是在酒席間或者酒席以后，許多的老人們圍坐在一起，往往用酒歌的曲調來傳唱苗族的歷史、傳說、故事等，從我們的了解和采集黔北各地苗族音樂看到，這類歌曲敘事性強，旋律起伏不大，帶有很強的說唱性質，老人們你唱一句我接一句，用平和的聲音和較快的節奏，把自己了解的歷史、傳說、故事等用音樂吟唱出來和大家分享。如：

酒歌、苗族人民生活中常見的民歌體裁，在婚喪紅白事務中都在用，因此有的也將之列為單獨的一類民歌。

悲歌是在遭遇死亡等心情被同時所唱的歌，在喪事活動中指魂、引路、起道場、哀喪、正堂、布客、雞叫、叫亡、謝亡、殺牲（殺牛、豬、羊、雞）、送亡等都要唱悲歌。唱時根據各事項的目的而作詞作曲，沒有固定的曲調。如“叫亡”歌，它是苗族道士對亡人祈禱，說明事由和求而唱。叫亡歌的歌詞是：亡人呀亡人，你在陰來兒在陽，今日你兒給你做道場；夜中祭祀亡人飯，急請亡人起來嘗；親戚朋友殺牲祭，酒色錢燭一色香；亡人飯領受用后，保佑燈人喜安康。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到：

第一，苗族歌曲演唱帶有即興哼唱的特點，不管是曲調高亢、旋律起伏大，節奏自由的高腔，還是敘事性強，旋律婉轉、含蓄悅耳的平腔，曲調都是自由的“以腔從詞”，靈活變化，重復的旋律，也不可能固定一致，充分表現出隨性而歌的特點。

第二，黔北苗族民歌從調式上看，主要是民族五聲體系的徴、羽調式，演唱時聲音悠揚細膩，情感豐富，強弱得當，節奏較為自由，用柔美的聲音演唱第三，從部分民歌中我們看到，文化環境的交融，在民歌中體現為一種互相吸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

這首樂曲，苗族人唱，仡佬族人也唱，漢族也唱，大家都將之看做是本民族音樂，恍惚一聽，他們確實是一模一樣，但仔細分析，就會發現苗族在唱時，已經加入了自己的民族元素，從黔北苗族的音樂采集過程中，我們看到了苗族音樂的歷史、變遷和發展，苗族民間音樂寶庫多姿多彩，急待我們去收集整理研究。

本文為貴州省藝術廳課題。課題立項編號：11DB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