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道國政治風險與中國跨國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摘 要演東道國的政治風險能夠深刻地影響跨國企業的投資活動。文章從中國經濟安全、中國企業的國際化和中國企業發展方式三個方面闡述東道國的政治風險對中國企業跨國投資的影響，以促進中國跨國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演政治風險；跨國企業；可持續發展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1673-0461（2012）07-0001-04

企業在全球范圍內進行生產經營活動，在為自身、母國、東道國乃至世界經濟做出貢獻的同時，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東道國政府、競爭對手和部分利益群體的利益。當以往利益分配的均衡格局被打破而形成新的分配格局時往往亦是風險多發的時期，這點對于國際投資來說更是如此。以往的國際投資領域主要由發達國家所主導，而這種格局在新世紀開始后已經被打破，新的利益分配格局和模式在國際和國內層面正在形成。當部分發展中國家經濟起飛，對原有的政治經濟秩序發起沖擊時，自然會引起既得利益國家的阻遏，從而對發展中國家跨國公司的發展與國家的經濟安全產生影響。改革開放30年來，伴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中國的各類企業也積極地投資于世界各國，在與眾多國際企業的激烈競爭中日益發展壯大，不僅促進了國內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而且對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提升也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不可否認的是，中國企業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特別是發生在東道國的政治風險，給中國企業的跨國經營造成了巨額的經濟損失和人員傷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損毀了中國的形象。但是，中國企業必須要深刻地認識政治風險，進而對其進行評估和控制，才能克服政治風險帶來的危害，保持可持續發展。

一、政治風險與中國經濟安全

由于中國依靠豐富的勞動力和相對較多的自然資源，吸引大量的外商直接投資，自1993年以來，一直處于世界第二位，2011年的外商直接投資已經突破1，000億美元。為世界生產出大量的產品，出口量2009年位居世界第一，進口量也位居世界前列。經過30年的粗放式發展，國內經濟發展所需的重要資源已經非常匱乏，特別是對石油、天然氣、鐵、鋁等戰略性資源的需求量很大。這種外向型經濟造成了目前中國經濟發展的資源和市場依靠海外，外部世界的任何變化都會給中國的經濟安全帶來不同程度的影響，進而影響到國內的企業發展。

由于自2007年世界經濟衰退帶來的嚴重沖擊仍將持續，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趨勢已是不爭的事實。隨著中國對外貿易不斷增長，大量的出口給其他國家的企業帶來競爭壓力和大量的失業，引起其他國家的不滿。其中最為直接和明顯的影響是對外貿易摩擦的加劇。據商務部統計，近10年來，國外針對或涉及中國產品的反傾銷、反補貼、保障措施及特保措施調查案件高達700多起，涉及4，000余種商品。在全球范圍內，平均每7起反傾銷案件中就有l起涉及中國產品，中國連續10年成為遭遇反傾銷調查最多的國家。目前，中國對外貿易已進入國際貿易高度摩擦的時期，保守估計每年至少約有400億至500億美元的出口商品受到影響。2009年更是遭遇了史無前例的“雙反”浪潮，全球35%的反傾銷調查和71%的反補貼調查針對中國出口產品。更多的國家以產品質量、食品安全為借口，以偏概全、夸大事實，對中國出口產品采取限制措施，技術性貿易措施、衛生和安全措施成為影響中國產品出口的主要障礙，知識產權、企業社會責任等方面的貿易壁壘不斷增加。特別是美國總統奧巴馬不顧中國方面的強烈反對，決定對從中國境內進口的輪胎實施懲罰性關稅，即在4%的原有關稅基礎上，在今后

3年分別加征35%、30%和25%的附加關稅，該特保措施已于2009年9月26日正式實施。奧巴馬對中美輪胎特保案的最終裁決，是中國加入WTO以來，美國第一次用特保條款對中國產品征收懲罰性關稅。此次帶有強烈貿易保護主義色彩的輪胎特保案，不僅影響到中國22億美元出口和

10萬人就業，而且更為不利的是，根據WTO規則，其他國家可以直接援引美國的制裁方案對中國輪胎實施制裁。美方這一做法違反了其在20國集團金融峰會上作出的有關承諾，是對貿易救濟措施的濫用，是嚴重的貿易保護主義行為，給中國經濟發展造成很大損害。

中國進口的戰略資源同樣受制于他國。中國自1993年來就成為石油的凈進口國，目前的對外依賴度已超過50%。中東地區的巴以緊張形勢、伊拉克局勢的惡化、伊朗核問題的懸而未決、非洲產油國的內亂、拉丁美洲產油國的政局動蕩，世界各地恐怖活動猖獗和惡性暴力事件屢屢發生，使地區和國際政治形勢動蕩加劇。許多地區和國際問題牽動著多邊國際關系的走向，由此引發的地緣政治動蕩等問題不可避免地對當前世界經濟帶來沖擊。最明顯的莫過于2008年6月石油價格達到147美元/桶，給中國這個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費國帶來了巨額的經濟損失。出于遏制中國崛起的目的，西方國家不惜制造“中國威脅論”、“中國崩潰論”等言論，在全球鼓吹中國的“新殖民主義行為”，從各種方面來防范中國。中國盡管處于鐵礦石的買方市場，但是鐵礦石國際價格還是被巴西淡水河谷、澳大利亞力拓和必和必拓三大公司所控制，每年都要接受新一輪的提價，使得國內鋼鐵企業的產品價格也不斷攀升，導致結構性的通貨膨漲，嚴重影響了中國國內的經濟發展。為此，以資源類企業為代表的中國企業開始走出國門，在全球范圍內進行投資經營，力求突破他國的限制。

二、政治風險與中國企業的國際化

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發展非常迅速，到2011年底已經位居全球第五位，處于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的首位。與此同時，發生在東道國針對中國企業投資經營的政治風險也日益增加。較高的政治風險會增加投資成本和不可預計的投資損失，相應地會減少經濟收益，嚴重挫傷投資者的投資積極性。但是，較高政治風險也往往會伴隨著較高的收益，因為其他國家的企業面臨同樣的政治風險，必然會減少或者根本不投資，那么東道國國內的競爭對手就很少，如果能夠克服某種政治風險，使投資者得到較多的經營機會和市場。而且，具有相對高的政治風險的國家大都是處于轉型經濟，通常伴隨著不斷加快的經濟發展、低廉的勞動成本、豐富的自然資源以及廣闊的市場，這些會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投資者遭受的政治性事件所造成的損失。可見，政治風險對跨國公司的海外投資的影響未必都是負面效果。

目前，中國的各類跨國投資企業在世界各地普遍經歷了復雜多變的政治風險，逐步摸索出了一些防控政治風險的策略，特別是認識到只要采取適當的投資方式、選擇適當的產業和區域進行跨國投資，并對東道國的政治局勢、宏觀經濟環境、法律和社會習俗進行科學的評估，做好防范政治風險的措施，就會大大減少政治風險的發生，從而實現海外投資的目的。中國部分跨國企業成功化解政治風險的實例在逐步增加，典型的有上海寶鋼公司、中石油、中石化、華為公司等大型企業開始轉變以往的投資方式、降低投資規模、選擇敏感性較低的投資區域、加大對當地福利事業的投入，在相當程度上減少了東道國競爭對手和民眾的對抗事件。比如，華為公司通過契約方式和直接投資形式相結合的途徑到東道國投資，首先在國內與西方跨國企業成立合資企業，注重與其建立學習型合作關系，以便于在東道國并購企業、新建企業和從事合作研發等活動的同時，能夠為華為公司帶來更多的海外投資項目，并成功地塑造了華為公司和中國企業的形象。華為公司還主動與國際電信聯盟等國際組織合作，積極參與相關新技術標準的制定，加深與競爭對手的溝通和了解，能夠有效地預防政治風險的發生。此外，華為公司還積極與國際標準接軌，非常注重售前、售中和售后的服務工作，熱情參與東道國的社會福利事業，大力消除國際社會對中國企業的誤解和質疑，從而成功地在激烈的國際通訊設備競爭市場中獲取相當大的份額。

隨著中國企業國際化進程的深入，為了獲得更多的東道國優惠政策以及分享全球性資源，有些企業的存在形式發生了變化，如公司的注冊地點、股權結構、經營主體、運作模式等，通過國際化的改革和資本運作，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前幾年，中石油、中石化、上海寶鋼等中國大型國有企業憑借雄厚的資本實力大規模地全球各地直接投資，動輒以上百億美元的價格購買大型資源類企業或各類礦藏。這些戰略性礦藏本來就是世界的敏感產業，各國都很謹慎，從而很容易引起東道國政府的警惕和民眾的抵制，最終由于東道國的“安全審查”而導致并購失敗，如2002年中石油收購俄羅斯斯拉夫石油公司股權失敗、2005年中石油收購美國優尼科石油公司失敗、2009年中鋁收購澳大利亞拓失敗、2011年中坤公司購買冰島300平方公里土地被拒等等。在經歷這些“安全門”事件的打擊后，中國企業逐步變換投資策略，不再高調四處大額收購，也不再以獲得控股權為首要目標，更是主動地回避東道國的知名企業、敏感時期和敏感地區，采取由非利益相關企業做中間人，聯合其他國家的企業組成新的國際公司，以新的跨國公司去收購東道國企業。在此過程中，中國企業減少了投資額，而且轉移了一部分風險，尤其是相當程度上減少了中國企業的在并購中的影響力，有助于淡化中國企業的政府背景，降低了東道國政府和民眾的的疑惑。這一策略給中國企業的跨國投資帶來很好的效果，比如2005年中鋼集團先與澳大利亞的中西公司簽訂協議進行技術合作，取得東道國政府的信任后，于2008年徹底購買了整個公司。2009年10月中石油與英國BP公司合作，聯手中標了伊拉克最大的魯邁拉油田服務合同，12月與道達爾等合作伙伴中標了哈法亞油田服務項目。[1] 2009年4月中石油子公司中油勘探開發有限公司與哈薩克斯坦國家油氣公司共同投資33億美元，購買中亞石油有限公司持有的JSC Mangistaumunaigas 公司100%有投票權普通股。[2] 2010年3月中石油國際投資有限公司和荷蘭皇家殼牌公司子公司澳洲殼牌能源控股有限公司以35億澳元共同收購澳大利亞Arrow能源有限公司100%的股權。[3] 2010年12月中國南車與通用電氣在美國成立合資公司（雙方各持股50%），競標美國部分地區的高鐵項目；與此同時，中國北車也宣布與法國阿爾斯通進行戰略合作，共同進軍海外高鐵市場。2011年2月中國的水產公司和俄羅斯企業在日本稱北方領土的國后島成立合資公司養殖海參。

[4]另外，中國企業利用多年來積累的充足的外匯儲備實施“以貸款換石油”策略。由于中國的資源有限，經濟發展需要的很多資源都依賴其他國家，無論是進口或是與并購東道國的企業，都會受到多方面的限制。近年來，中國和重要的資源生產國不斷加強政治和經濟合作，充分利用外匯儲備與資源大國的企業進行交易，中方給其提供巨額貸款發展經濟，對方給中國提供長期、穩定的石油和天然氣等資源供應。這種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減少了進口和直接投資所面臨的政治風險，如從2006到2011年，中國開發銀行共向委內瑞拉提供320億美元的巨額貸款，而委方則以提高對華出口石油量來償還。2009年2月中國向俄羅斯提供高達250億美元的貸款，俄方則承諾未來20年內向中方供應3億噸石油。2009年5月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向巴西Petrobras石油公司提供100億美元的貸款，Petrobras則在10年內每日向中國提供20萬桶石油。[5]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2008至2010年間中國對外貸款金額比世界銀行援助金額多約100億美元。至2010年年底，中國國家開發銀行的觸角已經延伸到超過90個國家，總貸款額達1，413億美元，先后與哥倫比亞、厄瓜多爾、安哥拉、尼日利亞、哈薩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等資源國簽署過類似的協議。

三、政治風險與中國企業發展方式

盡管中國企業海外投資的國際環境已經大為好轉，特別是以中石油、中鋁、寶鋼等為代表的大型國有企業正處于全面的上升時期，已經初步在國際投資領域占有一席之地；以華為公司、中興公司、海爾公司等為代表的制造企業也在相應的國際領域有所作為。但是，中國跨國企業面臨的諸多政治風險也在同步增加，而引起政治風險的因素除了上述的客觀因素外，相當一部分原因是中國企業在海外經營的過程中違背當地法律和社會習俗、制造了假冒偽劣商品、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雇傭當地勞動力的比例過低等等。因此，中國跨國企業要在國際競爭中保持不敗并有所作為，必須加強對政治風險的認識，最大程度上減少不必要的政治事件的發生。本文認為最根本的還是要進一步轉變企業（特別是國有企業）的發展方式，建立科學的現代企業制度，其中包括建立科學的政治風險預警機制和防控機制。這一方面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已經邁出了重要一步，自2005年以來每年對世界上大部分國家進行評估，并發布《國家風險分析報告》，為國內企業的海外投資提供一份參考。中國企業要不斷培養或引進高素質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提升企業的管理水平和技術水平，尤其是要提高自主研發能力，一方面是為了盡可能地提高資源利用率，減少對不可再生資源的需求，從而降低對海外資源的依賴；另一方面可以掌握具有世界水平的高科技技術，取得國際標準的制定權，以便于在海外投資國別選擇上更具靈活性，從而有效地規避政治風險。同時，注重保護當地的生態環境，減少假冒偽劣商品的商場，樹立中國企業和產品的形象。中國跨國企業應該大量雇傭當地的勞動力，給東道國政府和企業提供多種形式的人才培訓，并在適當的情況下轉讓部分技術，及時提高當地就業人員的福利水平，從而實現提高當地員工的對企業的歸屬感，減少不必要的摩擦的發生。

此外，跨國投資企業應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為東道國的基礎建設、環境保護、民眾的福利保障多做貢獻，廣泛融入到當地民眾的生活當中，與東道國政府和民眾加強交流，通過多種渠道反映中國企業投資的意圖，消除其對中國和投資者的不滿情緒。目前，中國很多大型企業開始向西方投資企業學習，并積極與當地的政府、非政府組織和企業合作。一些中國企業非常注重宣揚中國的文化價值，并付諸于行動，越來越多的企業和華人華僑關注社會公益事業，為各種疾病患者、孤寡老人和殘疾人士捐款捐物，修路、建醫院、建學校等，在當地樹立了良好的企業形象，為中國企業的長期發展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和提共了良好的發展空間。比如，中石油東南亞管道公司共聘用緬籍員工2，505人，占到項目參建人員總量的50%以上；2011年10月向緬甸捐贈130多萬美元，用于在中緬油氣管道沿線的4個省邦建設

8所學校；12月捐助600萬美元，為緬甸援建

19家衛生所和1家醫院。[6] 2011年11月中國華為技術（柬埔寨）公司在金邊向柬內政部捐贈價值

55萬美元的電信設備及物資，用于改善柬內政部辦公條件和支持柬洪災重建。[7] 跨國企業在非洲主要投資于自然資源領域，一般都會在當地建設一些基礎設施或者提供醫療服務等項目，并且中國對非洲的援建是不附帶任何政治條件的，充分尊重了當地政府和民眾的意愿，為東道國增加了就業機會，改善了民眾的生活條件，有力地促進了東道國的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在蘇丹，中國企業就一直尊重當地不同民族、不同部落的生活習俗和宗教信仰，與其各派都保持著穩定的聯系。中石油在蘇丹當地援助建設醫院、學校等基礎建設累積達2，000萬美元。為支援肯尼亞抗擊干旱，中國華為技術（肯尼亞）有限公司2011年8月向肯尼亞紅十字會提供10萬美元賑災捐款，2012年3月又捐助價值約5萬美元的生活物資和藥品，幫助上千名剛果（布）爆炸事故難民恢復正常生活。[8] 1012年3月中興通訊烏干達有限公司向烏干達基魯胡拉區的老師和學生贈送了文具和手機。[9]

四、結 語

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各類企業的對外投資規模的日益擴大，對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帶來了全方位的影響。尤其是中國的政治制度、意識形態、跨國投資主體與世界大多數國家差異很大，對戰略性資源的需求更是易于引起其他國家的警惕，由于西方國家和媒體出于政治目的而對中國企業的丑化宣傳，導致中國企業的跨國投資異常艱難。但是，為了保持國內的可持續發展，中國的企業唯有采取靈活多變的策略，才能成功克服政治風險，在國際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參考文獻]

[1] 范 楷. 魯邁拉項目落簽 中國成伊拉克最大石油開發商[N]. 中國經濟網，2009-11-03.

[2] 安 蓓，張 藝. 中石油收購哈最大民營油氣勘探公司 [N]. 新華網，2009-04-24.

[3] 安 蓓，張 藝. 中石油和殼牌達成約35億澳元收購澳能源公司協議 [N]. 新華網，2010-03-22.

[4] 于 青. 日本強烈反對中俄企業在國后島合辦公司[N]. 人民網，2011-02-15.

[5] 瓊·約翰遜-弗里茲. 中國在加勒比地區頻頻得手 牽動美國神經 [N]. 汪 析，譯. 環球時報，2012-04-26.

[6] 于景浩. 中石油援助緬甸600萬美元 將建衛生所醫院 [N].人民日報，2011-12-19.

[7] 提姆·約翰斯頓. 中國和柬埔寨的木薯外交 [N]. 丁雨晴，譯.環球時報，2010-12-17.

[8] 韓 冰，王敏杰. 中國華為公司捐助剛果（布）爆炸事故難民 [N].新華網，2012-03-25.

[9] 袁 卿. 中國中興通訊有限公司捐助烏干達教師學生受贊譽[N].新華網，2012-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