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強阻蔣介石撤銷孔祥熙、宋子文黨籍內幕

1953年10月底的一天，蔣介石的親信以中央黨部第一組的名義向臺灣“總統府”報送了一個海外未歸隊的“第六屆中央委員”名單，共十三人，宋美齡的姐夫孔祥熙、哥哥宋子文列頭兩名。名單后附建議，建議撤銷上述十三人的國民黨黨籍。蔣介石過目后，立即在上面批示：提交“中央常委會”討論決定。這個批示不巧被宋美齡看到了，她十分不悅。為了阻止撤銷孔祥熙、宋子文的黨籍，她想盡了辦法：吵鬧、發火、強阻

20世紀50年代初，敗逃臺灣的蔣介石、蔣經國父子痛定思痛，決定下大力氣改造國民黨組織，改造的宗旨按蔣介石的話說，就是要對那些“腐化貪污、反動投機者，違法亂紀、自私自利者進行嚴厲整肅，以恢復本黨的革命精神”，使臺灣成為“中國的復興基地，民主亞洲的戰斗崗哨，世界和平英勇的先驅，人類理性睿智的先導”。

蔣介石原計劃這次改造運動歷時兩年，到1952年10月國民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為止。

一

國民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開過不久，臺灣基隆、臺中、新竹、臺北等地的一些老黨員連續給國民黨中央黨部及蔣介石上書，反映黨的改造運動之后，仍有一些重要黨員，特別是“第六屆中央委員會”中的部分“中央委員”還未歸隊，造成很不好的影響，應對這些目無黨紀、對黨不忠誠者進行懲處。蔣介石看了他們的上書后，覺得基層黨員反映的問題有道理，覺得國民黨的改造、整肅雖然結束了，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仍有疏漏，一些較顯眼的問題還未解決好。為了解決這問題，整頓工作應繼續進行。

幾經考慮，他決定余下的整頓工作由國民黨中央常委、中央黨部秘書長張其昀負責。到1953年7月，張其昀向蔣介石提交專題報告，稱通過“發動黨員歸隊”、“厲行黨員整肅”活動，仍有一部分黨員高級干部，如在美國的孔祥熙、宋子文、李宗仁、孫科，在香港的顧孟余、黃宇人、張國燾等人，既未重新登記，也未對今后的去向表示任何意見，上上下下對他們很有看法，因他們過去地位較高，身份顯赫，對他們采取何種措施，請蔣介石予以指示。

蔣介石看了張其昀的報告，將張召到辦公室問道：“在海外的原‘中央委員’有多少人？他們與‘中央黨部’是否有聯系？”

張其昀說：“具體數字還不清楚，有聯系的也恐怕只有兩三人?！?/p>

蔣介石當即指示說：“你叫黨部第一組立即開展一次原‘中央委員’的總檢查，摸一下到底有多少人。我意，立即對在國外未歸隊的‘第六屆中央委員’發一通知，要求他們在三個月內歸隊，如逾期不歸，不論何人，一律撤銷黨籍。三個月后，你把未歸者的名單報來，我再核準。”

蔣介石還囑咐張其昀：此事難度較大，為了做好這項工作，“中央黨部”應成立一個“中央檢查小組”的專門機構。

根據蔣介石的指示，張其昀立即在“中央黨部”作了部署。

國民黨“中央黨部”的通知發出去后，除極少數人作了回應外，大多未表示任何意見。

1953年10月底的一天，蔣介石的親信唐縱以中央黨部第一組的名義向臺灣“總統府”報送了一個海外未歸隊的“第六屆中央委員”名單，共十三人，宋美齡的姐夫孔祥熙、哥哥宋子文列頭兩名。名單后附建議，建議撤銷上述十三人的國民黨黨籍。蔣介石的秘書、國民黨中央黨部副秘書長周宏濤看了這個名單，馬上送到蔣介石的辦公桌上，請蔣核定。

蔣介石過目后，立即在上面批示：提交“中央常委會”討論決定。

周宏濤送給蔣介石的這份簽呈，不巧被蔣夫人宋美齡看到了。宋美齡十分不悅。為了阻止撤銷孔祥熙、宋子文的黨籍，她決定先找周宏濤詢問此事的來龍去脈，再考慮用何辦法阻撓。

當天，宋美齡打電話給周宏濤，叫周馬上到她那里去，說有要事詢問。

周宏濤不敢怠慢，匆匆趕往宋美齡處。見了面，宋美齡問“中央黨部”第一組開展的“黨籍總檢查”是怎么回事，周宏濤一五一十地將情況告訴了宋美齡，并說蔣介石不但下令開展這個總檢查，而且還督促得很緊，所以“中央黨部”第一組向“總統”報送了這個名單。

宋美齡又氣憤地問：“那為什么要把孔祥熙、宋子文列上去呢？”

周宏濤見宋美齡很生氣，便照直說：“也是根據蔣‘總統’的指示辦的?！?/p>

宋美齡聽了，大發牢騷說：“這樣做很不妥！抹殺孔祥熙、宋子文過去對黨國立下的功勛，恰恰中了共產黨的挑撥離間計。據我了解，黨內對他們并無不好的輿論，說他們壞話的只有海峽那邊的共產黨。你想想，當年共產黨為了搞垮我們國民黨，一撥又一撥地在報刊上造這兩位要人的謠言，一時說我姐夫抗戰期間用飛機運狗，在大西南邊境套匯走私，一時說我哥哥販賣黃金，貪污受賄，直至把他們搞下臺。后來的事實證明，他們任職期間并無不法，完全是共產黨和我們黨內極少數不良分子的蓄意誣蔑、誹謗！過去，他們為‘國家’作了很大貢獻無人肯定不說，反而受了很大的委屈；現在，他們不便回來，我們應該同情、理解他們的難處才對，才合情合理。要知道，他們不是對黨不忠誠，不是不愿歸隊，而是無法歸隊。在這種情況下，‘中央’如果無緣無故地撤銷他們的國民黨黨籍，不但不智，對孔、宋二人來說，太不公平！他們心里怎么想得通？”

周宏濤見她越說越氣，覺得不好說什么，只有默不作聲。

宋美齡接著又說：“當年的西安事變，我不是為丈夫而奮斗，而是為國家的前途而考慮啊，宋子文為解決此事也有很大的功勞呀！今日又到公平奮斗之時了！”

宋美齡發完火，周宏濤感到這事被她知道了太糟糕，蔣介石再難以處理孔、宋二人了。為使宋美齡盡快息怒，他好言對宋說：“夫人，此事還未做最后決定，您不要生氣、發火，即使‘中央常務委員’會通過了，最后仍需蔣‘總統’核準才能辦理，請夫人容我到黨部去與同人對此問題再商議商議，最后也許不是這個結果。”

宋美齡聽了，覺得周宏濤講得在情在理，氣消了不少。

二

周宏濤走后，宋美齡冷靜一想，要保住孔祥熙、宋子文的黨籍，還得找蔣介石，必須去找老公吵鬧一番。

她急匆匆地往蔣介石的辦公室走去，見蔣介石正在辦公室看文件，就氣沖沖地說：“我姐夫、哥哥過去想方設法給你的剿共大業出力，弄了那么多錢幫助你，你都忘記了？他們做了什么大錯事？犯了什么大法？他們為躲避是非，住在外國，怪可憐的，可我們還有人記恨他，要撤銷他們的黨籍！這些人的心為什么這么毒呢？大陸失敗，與他們有什么關系呀？孔祥熙、宋子文撤銷了黨籍，國民黨就太平了嗎？就能打回大陸嗎？你臉上就有大光彩了嗎？”

蔣介石見夫人如此生氣，就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他知道，天下的女人都愛娘家、向著娘家人。夫人此時正在火頭上，他若開口，她就會吵得更厲害。

宋美齡見蔣介石不理她，又吵嚷了一陣才出去。

到了下午，蔣介石想到孔祥熙、宋子文的黨籍問題如果不處理好，宋美齡還會吵鬧，決定先找周宏濤談談，看如何處理好此事。

想到這里，他叫侍從人員將周宏濤招來，問宋美齡是怎么知道處理上屆“海外中央委員”黨籍之事的，周宏濤將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蔣介石，并談了對此事的看法。蔣介石聽后，語氣沉重地對周宏濤說：“以后你注意一下，凡未決定的事情，不要告訴夫人。凡涉及我親戚的公事，也盡量不要讓她知道，以免紛擾。這個問題，我要重新考慮一下，不然，她要抓住這事鬧個沒完沒了的。”

周宏濤退出來后，心里想：根據蔣介石說話的口氣，抵不住宋美齡的壓力，這件處理海外未歸“中央委員”黨籍案最后有可能泡湯。這事已在黨內中高層傳開，如果不秉公處理，那國民黨的改造、整頓就是虎頭蛇尾，失威失信，被人嘲笑，還有人會說高層只打蒼蠅不打老虎。國民黨在基層的形象，會因此事受到很大的損害。

第二天上午，張其昀與“中央黨部”第一組主任唐縱來向蔣介石請示是不是將撤銷“中央委員”黨籍案發出去。蔣介石思慮半天后，面露難色地對他們說：“這個問題有些復雜，黨內有不同的看法，容我再考慮考慮?！?/p>

過了一會兒，他又對張、唐說：“‘立法委員’及其他身份的‘中央委員’為何不處理？為何只處理海外不歸的‘中央委員’呢？如果此文發下去，海外的那些‘中央委員’心里不服?！?/p>

張其昀和唐縱從蔣介石的話里聽出，此事可能有變，對孔祥熙和宋子文，蔣介石不愿下狠手。非常了解蔣介石心態的張其昀當即向蔣介石提出：為妥善處理此問題，暫緩發出撤銷十三名海外“第六屆中央委員”黨籍案。唐縱也當即表示同意張其昀的意見。

蔣介石低頭沉默了一陣，又抬頭對張、唐二人說：“你們的意見是好的，通知暫緩發出?！?/p>

三

張其昀、唐縱一走，時刻關注此事的宋美齡又到蔣介石辦公室來鬧了。

她向蔣介石發火說：“從昨天到今天，我仔細想了，撤銷我姐夫和我哥哥的黨籍問題，不是別人，是你兒子蔣經國想的歪主意。經國不是我生的，故對孔家和宋家的人總是這也不順眼，那也不順眼。當年在上海時，他打擊我侄兒和他的揚子公司，說我侄兒違了這法那法，要沒收他公司的貨物，還揚言要抓人。到臺灣來，經國又說我姐夫、我哥哥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如果經國是我生的，斷不會這樣做的。我今天跟你說，如果這次撤銷了孔祥熙、宋子文的黨籍，我要跳起來罵蔣經國，他不顧我這老娘的面子，我也不會對他講什么情的！”

對宋美齡又來吵鬧，蔣介石十分頭痛，只有一言不發。

到了傍晚，苦不堪言的蔣介石又召見周宏濤說：“海外‘第六屆中央委員’撤銷黨籍案的事，要注意保密，不要隨便對人講。夫人反對的那些話，更不能向任何人吐露。這樣的事如傳出去，會給黨國造成很壞的影響?！?/p>

周宏濤表示，絕不會外傳。然后，蔣介石又問：“經國是‘中央檢查小組’的成員嗎？”

周宏濤回答道：“不是的。但經國知道此次處理海外未歸‘中央委員’的事，而且還很贊同，并說撤銷了這部分人的黨籍，國民黨在老百姓中的形象要好很多?！?/p>

從蔣介石的問話里，周宏濤猜出是宋美齡又在懷疑此事是蔣經國在背后搞的鬼。

蔣介石告知周宏濤，宋美齡為此事已與他爭吵過幾次，并說了很多橫蠻話。因她心里還有氣，從昨天到今天連話也不跟他講，使他很傷腦筋，晚上連覺也睡不好。

周宏濤聽了，覺得不便說什么。他在蔣介石身邊工作了十多年，這樣的事情已見過多次。

過了一會兒，蔣介石又囑周宏濤說：“你現在就到夫人那里去一下，告知此事與經國無關，并把撤銷海外‘第六屆中央委員黨籍’案緩辦的情況一并告知，以免她繼續生氣，繼續找我吵鬧。”

周宏濤點頭后，馬上到宋美齡處。

宋美齡得知此事暫時不辦，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她說：“應該緩辦或不辦嘛，他們過去為‘政府’做了那么多事情，有那么大的貢獻，在受到許許多多的誣蔑、誹謗不便回臺工作、居住的情況下，黨不但不同情、關心他們，反倒要撤銷他們的黨籍，怎么講得通？孔、宋二人今后在美國怎么做人？”

傍晚，蔣介石又召見周宏濤，詢問不撤銷孔、宋黨籍的事告知夫人沒有，周回答告知了，蔣介石又問夫人現在心情如何，周宏濤說夫人現在心情已好多了。蔣介石馬上對周宏濤說：“孔、宋二人的名聲，也確是共產黨造謠、攻擊造成的。當然，黨內一部分人對他們也有負面評價，他們二人的功過，尚未定論，就讓歷史去作評價。在海外的黨員中，如有孔、宋二人類似者，如同一樣處理，還是給他們發一個新黨證，也表明他們還是國民黨的黨員，黨在現在和將來不會忘記他們。”

周宏濤聽了蔣介石的意見，心里清楚了：在宋美齡的強力阻撓下，撤銷孔祥熙、宋子文等十三名海外“第六屆中央委員黨籍”案表面說是“緩辦”，實際再無法辦了。

從蔣介石辦公室出來，周宏濤又去找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長張其昀和第一組主任唐縱，將蔣介石的指示告訴了他們。張、唐二人聽了心里很有想法，口里卻都不說。他們更不知此事是宋美齡從中作梗，只表示按蔣介石的指示辦，今后再不提此事了。

四

過了兩天，蔣經國知道了此事。

他來到周宏濤的辦公室問孔祥熙、宋子文等十三位“第六屆海外中央委員”黨籍撤銷案為何又變了卦，周宏濤知道宋美齡與蔣經國關系不睦，便沒有告知蔣經國內情，只說是蔣介石叫緩辦，至于為何又作改變，他不知原因。

蔣經國覺得，臺灣處在非常時期，還有那么多上屆“中央委員”不歸隊，而且這些人過去在“政府”中又擔任過要職，長期不到臺灣，嚴重影響民心士氣，使其父臉上無光，對今后的“反共抗俄”大業也極其不利。他對周宏濤說：“此事不能拖延，應趕快辦，不將那些與黨離心離德的人清除出去，基層的黨員要說我們上層改造黨不敢動真的，不是真正的‘痛下決心’?！?/p>

周宏濤感到很為難，對蔣經國說：“我對這件事無能為力，請您直接去找您父親請示。”

蔣經國真的跑去找自己的父親。蔣介石沒有對兒子講真話，只是敷衍。蔣介石告訴蔣經國，他對這個問題有新的考慮，原因是黨內對此問題的分歧比較大，感到沒有統一意見就撤銷他們的黨籍，恐有后遺癥，故把這個問題暫時放一下。待黨內的意見統一了以后，再作處理也不遲。

一小時后，蔣經國又來到周宏濤的辦公室。

周問蔣介石表態沒有，蔣經國不太高興地說：“我父親講，他對此事有新的考慮，故收回了原決定?！彪S后，他又將其父給張其昀的手令掏出來給周宏濤看，手令全文如下：

張秘書長：

凡中央委員已經歸隊與登記者，如無附匪及不法言行者，準予補發新黨證可也。

蔣中正

由于蔣介石向宋美齡服了軟，蔣經國有意見也沒有辦法。就這樣，孔祥熙、宋子文等十三名居住在外國的原國民黨“中央委員”，直到死時仍無一人被國民黨撤銷黨籍。只是，在此后的歲月里，他們大多再未回到臺灣，與國民黨組織也無什么聯系，他們心中對國民黨是否忠誠，只有天曉得。

當時，國民黨高層及“中央黨部”知道此事內情的部分黨工對宋美齡此舉甚有意見，但又無可奈何，更不敢公開表露，只有將不滿與憤怒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2003年9月30日，蔣介石的秘書周宏濤在臺灣出版了一本回憶錄《我與蔣公——見證“中華民國”的關鍵變局》，他在書中用甚多筆墨談了此事的前后經過，感慨萬千地說：“孔祥熙、宋子文的許多行為，不論用當時或現在的標準來看，都是不應該的，經國先生就強烈地反對，蔣夫人被指包庇，因而受到社會的抨擊，但那是她的至親，是她精神上的倚賴；她自己無后，就把孔令侃、孔令儀、孔令杰、孔令偉視如己出。她年紀大了，也由孔令偉、孔令儀在紐約照料她。”

從周宏濤的這段話可看出，他當年對宋美齡極力阻撓蔣介石、蔣經國父子撤銷孔祥熙、宋子文的國民黨黨籍一事，是很有看法的，并感慨自己勢單力小，無法幫助蔣氏父子達到撤銷孔、宋等人國民黨黨籍的目的。

對蔣介石、宋美齡有很深研究的臺灣著名作家、史學家李敖，對宋美齡屢屢用小女人心態干預國民黨高層政治事務的行為，有諸多批評與譴責。2003年11月，他在臺北接受香港《亞洲周刊》記者童清峰的采訪時，再次對宋美齡進行了抨擊，他說：

蓋棺論定，這些人根本是禍國殃民，有什么好說的？宋美齡個人能養生長壽，或者對左右的親信多么好，那是另外一回事情，對“國家”而言，他們有什么了不得的功勞？沒有！

李敖在書中還尖銳地指出：“我向來認為這老太婆（蔣夫人）俗不可耐，毫無第一夫人的氣質。只要拿她跟孫中山的夫人宋慶齡一比，就看出這老太婆不但沒有氣質，而且還土得很。宋美齡是我最看不起的女人之一。蔣介石是令人厭惡的人，但按知識程度比例，有個比他更令人厭惡的人，就是宋美齡。蔣介石沒受過良好的教育，是流氓出身，他滿腦袋封建意識，不知民主為何物，是人們可以想象的，但宋美齡卻不然。她在美國受過良好的西方教育，但卻不知民主為何物，這就不可原諒了。”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