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姓胡,1925年出生于廣東省東莞市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在家中排行最小,俊俏美麗,取名胡美葵。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人們省略了她名字中的“美”字,直呼“胡葵”。從豆蔻到耄耋,母親從不在乎名字里有沒有“美”字,卻矢志不渝地書寫自己的美麗人生。
八十歲學書法
母親和父親屬于盲婚啞嫁,幸而一生恩愛。其實,母親本要嫁給自己的表哥,她的姨媽是一家藤器鋪的老板娘,也喜歡母親的美,欲娶她為兒媳,卻因母親不識字而作罷。作為農家婦,母親并沒覺得不識字是什么短處,倒是隨著物質生活越來越好,她才覺得“不識字多吃虧”,十分羨慕讀過書的人,以至晚年常夢見自己背著書包去上學。
我家里訂了多種報刊。這些報刊,也漸漸引起母親的興趣。我和妻子、兒女都成了母親識文斷字的老師,見誰問誰,不厭其煩。她常常今天問了,明天又忘了,母親毫不氣餒地再問,再記,直到記住為止。她是家里起床最早的人,大清早就坐在客廳,一字一字地讀,一來二去,認識的字越來越多。
看到母親學文化的興趣越來越濃,我萌生了一個想法:教母親寫字,想必她會更開心。于是,我把媽媽請到我練書法的案臺前,向她介紹紙墨筆硯,教她練書法。
母親童心未泯,以往我練書法時,她常走過去東摸摸西看看,讓她親自動手,她信心十足、興趣盎然,并不覺得是一件難事。我當過老師,自然懂得因材施教的道理。母親心靈手巧,稍加引導,就水到渠成。
如此這般,母子倆經常同時站立在練書法的桌子前,母親一筆一畫地書寫,我一招一式地點評。母親寫畢,全家大小齊聲贊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母親突然開起我們的玩笑:“那你們要常常看媽的作品,好把眼睛‘刮’得漂亮點。”
時間長了,有人前來求字,母親有求必應,大筆一揮,寫出最拿手的三個大字:“東莞好”。
成為“非遺”傳承人
在東莞有一個風俗,孩子出生第一百天,父母要為孩子做“百日”慶典,預祝孩子年高百歲。這一天,母親會為嬰兒喂咸食物,稱為“食味”;外婆需要送外孫“百歲牌”。從十幾歲開始到現在七十多年,母親一直都在做“百歲牌”。細數下來,母親的孫子外孫共有二十多個。每逢某個孫子百日的時候,她都會贈送自己親手做的“百歲牌”。
現在母親雖然已經85歲了,但是她空暇的時候總是忘不了做“百歲牌”。母親的房間擺滿了大大小小幾十塊五顏六色、形狀不一的碎布,并剪裁成三角形、長方形、橢圓形,這些碎布料有的是鄰居家給的,也有的是我開著車逐家制衣廠尋找的。
現在越來越少人懂得如何制作“百歲牌”,一個具有廣東特色的民間制作技巧或許面臨著瀕臨失傳的危險。母親作為東莞市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她已經開始努力將自己制作“百歲牌”的技藝傳授給晚輩。我的兒媳婦正在向祖母學習制作“百歲牌”的技藝,母親十分開心,非常耐心地講授制作步驟,應該注意哪些地方。
母親一直與我住在城區,制作“百歲牌”之余,她還經常一個人坐公交車回鄉下,看看村里的朋友,去田里種種蔬菜,生活非常開心。我常常說要用車送她回去,母親都說:“不好,自己會做、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不用麻煩別人。”
母親對于我們而言,像一部勵志劇,有的精彩,有的辛苦。她也像電視劇里永不言敗的主角那樣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