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宏斌：如履薄冰

2012年，在這個被預言為“世界末日”的年份，曾幾度沉浮的孫宏斌沒有走向“末日”。相反，在低調沉淀了多年后，他和他任職董事長的融創(chuàng)中國控股有限公司（01918.HK，下稱融創(chuàng)）正在迎接屬于自己的春天。

8月29日，融創(chuàng)中國中報業(yè)績發(fā)布會在香港港麗酒店召開。會議開始前《投資者報》記者看到，孫宏斌在大廳里與參會嘉賓互換名片，他心情很好，一條紅色領帶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和紅色領帶一樣亮眼的是融創(chuàng)的上半年財報——公司營收43.02億元，同比增長224%；凈利5.23億元，同比增長65%；合約銷售額125億元，同比增長84%。在持續(xù)的宏觀調控形勢下，融創(chuàng)是為數不多的可以保持全面高增長的上市房企。

事實上，在過去的五年時間里，融創(chuàng)的營收從2007年的30.11億元增長至2011年的106.04億元，凈利同期由1.74億元上升到23.56億元，去年192億元的銷售額規(guī)模也使其躋身房企20強行列。“成長速度已非常驚人。”易居研究院企業(yè)研究中心總經理周建成如此形容。

“2011年融創(chuàng)銷售了190億元，今年原定的銷售目標是220億元，現在已經調整到300億元，我們之所以賣得那么好，就是因為我們定位高端精品。”孫宏斌在業(yè)績發(fā)布會上回答《投資者報》記者提問時說。說完，孫眨了一下他那雙經典的卡通式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抿成微笑狀。

孫宏斌對自己一直堅持的聚焦高端精品和聚焦京津滬渝的戰(zhàn)略頗為得意，盡管這個戰(zhàn)略被很多投資者認為風險過于集中。不過還是有很多人認為他的戰(zhàn)略頗具前瞻性，比如周建成。但周建成認為孫宏斌今年又開始高調了，“愛出風頭的性格沒變”。

除了高增長的中報業(yè)績，融創(chuàng)今年對綠城中國（03900.HK）高達十個項目的收購也為它賺足了眼球。在綠城這件事上，他沒有辜負多年前一名地產界人士對他的標簽式評價：“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是巔峰時期還是落幕表演，總是能給中國的地產界帶來很多很刺激的話題。”

然而不同的是，孫宏斌此次稱不上“巔峰時期”，更絕非“落幕表演”，他人生中最精彩的段落無疑已在順馳時代度過。在那個時代，他被同行視為“害群之馬”、被媒體稱為“地產狂人”，在財經作家吳曉波的《大敗局2》中，把順馳形容為“一匹被速度擊垮的黑馬”。

“他在25 歲時成為中國最大計算機公司（聯想集團）的接班人，30 歲時在牢獄中度過生日，40 歲時則成為房地產業(yè)最讓人敬畏的人物之一。他以速度擊垮一切競爭對手，然后，自己也被速度擊垮。”吳曉波在《大敗局2》中如是總結孫宏斌的順馳時代。

跌宕起伏的傳奇之后，現在的孫宏斌還剩下什么？“他現在已經平和多了。”曾多次采訪過孫宏斌的一位資深媒體人士說。

從聯想時期的鋃鐺入獄，到順馳時代的功敗垂成，再到融創(chuàng)首次上市夢斷，經歷過三次“2012”世界末日般的敗局之后，孫宏斌已更懂得拿捏主觀欲望與殘酷現實之間的分寸，正如他在業(yè)績會上不斷強調的，“我們一直在吸取順馳的教訓”。

但在周建成看來，融創(chuàng)今年還是走得有點快，一口氣吞下綠城9個項目后又繼續(xù)拿地。“孫宏斌的性格使然，人骨子里的一些東西是很難改變的。”周建成說。他認為做高端物業(yè)不應該速度太快，否則容易重蹈綠城覆轍。

“孫宏斌以前太勇猛，后來有點保守，現在在吸取宋衛(wèi)平的教訓，還在調整中，只是還未達到好的平衡狀態(tài)。”一位房地產投資人士評論說。

可見，即使其經營的融創(chuàng)業(yè)績不錯，背負著太多歷史包袱的孫宏斌事實上也并不輕松。當太多人盯著你，渴望看到一個東山再起或是一個重蹈覆轍的故事時候，你無法輕松。

在此期間，如何在吸取順馳教訓時不至于矯枉過正或固步自封？又如何在保持公司快速增長的同時不至于陷入“躍進”之嫌？

孫宏斌如履薄冰。

今年只干了一件事

2012年，看起來順風順水的孫宏斌和融創(chuàng)顯然還是懷著“如履薄冰”的心態(tài)。在業(yè)績會上，孫宏斌等融創(chuàng)高管被問得最多的問題還是現金流和負債率。孫宏斌只能不斷強調，“我們現金流良好”、“我們的負債處于合理水平”。

今年孫宏斌有點忙，幾乎是隔一天飛一次。

“其實我們今年就干了一件事，就是跟綠城的合作，而且是全力以赴地去做。”孫宏斌對《投資者報》記者說。

6月22日，融創(chuàng)與綠城合作的新聞發(fā)布會現場上，參會的記者們已經很久沒有那么興奮了。在孫宏斌兵敗順馳隱退之后，地產界的新聞曾一度少了很多精彩。這次，孫宏斌和綠城董事長宋衛(wèi)平這兩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的“握手”無疑將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宋衛(wèi)平稱此事為，“是受過傷的男人與正在受傷的男人之間的握手”。外界也更樂于接受這種“惺惺相惜”地表達方式。但孫宏斌則謙虛地稱這是“合作”。

按照兩家公司在會上達成的協議，雙方將就綠城旗下分布于上海、蘇州、無錫、常州及天津區(qū)域的9個優(yōu)質的地產項目展開合作，綠城直接向融創(chuàng)轉讓上海玫瑰園50%股權，并將其所持有的其余8個項目全部股權注入雙方共同成立的合營公司—上海融創(chuàng)綠城控股有限公司（下稱融創(chuàng)綠城，注冊資本金為人民幣20億元，雙方各持有合營公司50%股權）。為此，融創(chuàng)支付人民幣33.72億元作為本次合作的對價。

這并不是融創(chuàng)與綠城的第一次合作。今年1月，融創(chuàng)就以5100萬元接手了綠城的無錫地王項目。

7月25日，融創(chuàng)綠城合營公司在上海唐鎮(zhèn)拍下一個新地塊，總價16.44億元，溢價率36.86%，折合樓板價約為15054元/平方米。“地塊就在這個項目對面，將建成‘綠城玉蘭花園二期’。”在融創(chuàng)與綠城共同持有的“綠城玉蘭花園”項目處，融創(chuàng)集團公司的營銷中心總監(jiān)李公杰對《投資者報》記者說。

綠城玉蘭花園項目是典型的綠城項目，環(huán)境優(yōu)美得令人不忍離開。渴望“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宋衛(wèi)平，在這點上顯然已達到目標。但與孫宏斌務實主義不同，宋衛(wèi)平的理想主義有點太理想化了。

孫宏斌曾在一次媒體采訪中說過：“我是一個英雄主義情結的人，但我不是一個完美主義的人，完美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手段。但老宋（宋衛(wèi)平）是一個又理想主義、又英雄主義、又完美主義的人，所以他比誰都累。”

孫宏斌對宋衛(wèi)平做高端精品住宅非常欽佩，稱這也是雙方合作達成的一個因素。但性格直爽的孫宏斌亦不諱言綠城的房子有點不切合市場實際，總價偏高，在市場不好的時候銷售難度大。

孫宏斌在中報業(yè)績會上稱，雙方合作后，對于尚未動工的項目合營公司會對戶型大小等做一定調整，以適應市場需求，加快銷售。

李公杰對《投資者報》記者介紹，綠城原來很多項目戶型大小都達到400～500平方米，總價達幾千萬，融創(chuàng)進入后可能會適當調整至300多平方米，不過已快建成的綠城玉蘭花園不在調整之列。

李公杰從8月份開始就“駐扎”在玉蘭花園項目處。此前不久，他還在蘇州呆過一段時間。他透露，融創(chuàng)一支幾十人的團隊此刻也正奮斗在上海、蘇州、無錫等與綠城合作的項目處。

歷來強調以身作則的孫宏斌當然也在忙于頻繁地出差、盯項目、做營銷。李公杰告訴《投資者報》記者，由于長期出差，老孫（孫宏斌）原來經常更新的微博最近也不怎么寫了。

孫宏斌的微博在業(yè)界是很出名的，大多都是經歷過人生思考后的經驗總結，均為原創(chuàng)，從不轉載。李公杰說，他明年還想做本“老孫微博語錄”之類的冊子，相信很多人感興趣。

孫宏斌在近期的一條微博中寫道：朋友說我微博的很多觀點我講了很多年很多次了，我想說，一是我的世界觀是逐漸形成的，且這些觀點經過挫折失敗經受了檢驗；二是這世界本就沒啥新觀點，所有的觀點都可以在兩千年前的書里找到，主要是要用對時間地方，把握好分寸；三是對的觀點都平實，精彩的觀點都是極端的。別追求觀點精彩追求人生精彩。

對于外界擔憂融創(chuàng)收購綠城項目后的現金流問題，孫宏斌也在微博中做了說明：一是你干啥都有風險，不承擔風險就啥也干不了；二是我們已經認真考慮過風險，也會認真控制風險，順馳的教訓已經吸取，我們不會被同一塊石頭拌倒兩次。

如果說資金是當年順馳的緊箍咒，那么孫宏斌在經營融創(chuàng)時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解咒，以防重蹈覆轍。在8月29日的業(yè)績會上，孫宏斌一再表示，在經歷過順馳教訓后，融創(chuàng)對資金杠桿率和風險的控制非常看重。

孫宏斌說過，你的每一次成功，都會讓你更加自信，慢慢地你就會開始總結所謂經驗或成功學，你會變得自負、自大、目空一切。當你經歷困難挫折失敗的時候，你會知道其實成功和失敗僅一步之遙，你會客觀地看自己，你開始尊重常識，你做事會有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心態(tài)，你說話會說人話。

2012年，看起來順風順水的孫宏斌和融創(chuàng)顯然還是懷著“如履薄冰”的心態(tài)。在業(yè)績會上，孫宏斌等融創(chuàng)高管被問得最多的問題還是現金流和負債率。孫宏斌和汪孟德（融創(chuàng)執(zhí)行總裁）只能不斷強調，“我們現金流良好”、“我們的負債處于合理水平”。

為了證明公司的負債合理，孫宏斌還稱與投資者一同創(chuàng)造了一個銷售額比負債的新指標。在這個他認為比凈負債率更合理的指標下，融創(chuàng)排名前三。

關于外界評價93%的負債率處于較高水平的問題，孫宏斌稱，公司沒有降低負債率的想法，因為現在賬上現金多一些比較安全，“而且錢現在很值錢，借錢很難”。他表示，公司現在“規(guī)模擴張比較快”，且因現金流良好下半年還會拿地。

不久前，融創(chuàng)曾打算用一半的現金收購綠城項目，一半的現金拿下北京萬柳地塊，但因合作方保利地產（600048.SH）退出而惜失萬柳地塊，融創(chuàng)因此還剩下不少錢。

對于未能拿下萬柳地塊，孫宏斌坦然許多。他對《投資者報》記者說：“我做生意那么多年，得出的一個感悟是：只要不掉進坑里，機會永遠有，有些機會只有一次，但拿地不是，丟了這次還有下次。”

“或許孫宏斌是老了。”周建成說，所以平和不少。1963年出生的孫宏斌今年已屆“知天命”之年。

但李公杰認為，用“知天命”形容老孫未免太過老氣。“融創(chuàng)是家特別年輕而陽光的公司，是家市場化程度非常高的公司，他也并不老。”李公杰說，“現在地產圈老總中，有幾個比他年輕的？”

確實，除了龍湖地產的吳亞軍是1964年出生比孫宏斌小一歲外，1963年出生的潘石屹與孫宏斌同歲，而1958年出生的許家印、1951年出生的任志強、1959年出生的朱孟依都比孫宏斌年長，更不用說比孫宏斌大一輪的王石。

“只是老孫出道太早，經歷的事多而已。”李公杰對《投資者報》記者說。他25歲時即成為聯想的候選接班人，30歲時就創(chuàng)辦順馳地產，40歲時就創(chuàng)辦了融創(chuàng)中國。孫宏斌經歷的事也確實多，“三振出局”而屢敗屢戰(zhàn)，構成中國房地產行業(yè)中最為傳奇的人物故事。

出局聯想

孫宏斌在獄中度過了自己的30歲而立之年。他在聯想的經歷雖然短暫，但作為孫宏斌職業(yè)生涯的真正啟蒙地，聯想對孫宏斌的影響不可忽視。人們后來總結發(fā)現，順馳的企業(yè)文化中其實透出不少聯想的影子，且順馳和融創(chuàng)公司中有不少中高層曾供職于聯想。

孫宏斌的“傳奇”之處在于他經歷的敗局不止順馳那一次。

在創(chuàng)辦順馳之前，剛研究生畢業(yè)不久的孫宏斌曾在聯想集團呆過。在1988年至1990年的兩年間，他差點成為中國最大的計算機公司的接班人，卻最后被那個無限賞識他的柳傳志送進了監(jiān)獄。

1988年，孫宏斌進入聯想集團。按照吳曉波《大敗局2》的描述，這是一個眼睛很大很亮，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山西青年。他是清華大學的研究生，畢業(yè)后不久就投奔到了聯想。在公司那群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中，他形象木訥，不善言辭，因為一開口就是很濃重的山西口音，甚至還受到嘲笑。可是，孫做起事情來卻非常扎實，肯出死力，為了達到一個目標敢于不擇手段，有山西人“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勁頭。

孫宏斌原是銷售部一個很普通的職員，可是幾個月后，就因業(yè)績卓越受到提拔。1989 年10 月，聯想成立企業(yè)部，專門負責漢卡和微機產品的全國分銷業(yè)務，25 歲的孫宏斌被任命為企業(yè)部經理。柳傳志一直想編織一張全國性的分公司網絡，孫宏斌上任后，帶著一群熱血青年只花了兩個月時間就建起了13個獨資分公司。12月，公司產品出現積壓，這些分公司像泄洪一樣地銷售出1000萬元的產品，壓力頓解。

柳傳志于是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在當時的聯想公司，孫宏斌與總裁辦公室主任郭為（現聯想旗下神州數碼董事局主席），是最為耀眼的兩顆新星。比孫宏斌小1 歲，后來成為聯想當家人的楊元慶在這一年剛剛進入公司大門。可是，僅僅半年后，柳傳志突然把他這個最欣賞的弟子親手送進了監(jiān)獄。

1992年8月，孫宏斌作為聯想前雇員被北京市海淀區(qū)法院判定挪用公款13萬元，該判決其后于2003年被推翻。

這可能是一段無法被還原的真相，廣為流傳的表述是：孫宏斌企業(yè)部的“小船”威脅了聯想公司的“大船”，柳傳志認為這是極其危險的，在勸說無果之后，才無奈把年輕氣盛的孫宏斌送入獄中。

“當時太年輕，做人太浮躁，事情想得簡單。”后來孫宏斌對自己在聯想時期犯的“錯誤”做了如是總結。

孫宏斌在獄中度過了自己的30歲而立之年。

在聯想的經歷雖然短暫，但作為孫宏斌職業(yè)生涯的真正啟蒙地，聯想對孫宏斌的影響不可忽視。人們后來總結發(fā)現，順馳的企業(yè)文化中其實透出不少聯想的影子，且順馳和融創(chuàng)公司中有不少中高層曾供職于聯想。

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在地產圈，孫宏斌和宋衛(wèi)平是兩個擁有最多鐵搭檔的老總，如今在融創(chuàng)，還有眾多從順馳時代起就追隨孫宏斌的“老人”。這不難看出孫的個人魅力和凝聚力。

1994年3月，孫宏斌又站在了柳傳志的面前。因為表現良好，他提前1 年多被釋放了。

看著自己懷有復雜感情的年輕人，柳傳志起了惻隱之心，他答應幫助孫宏斌開始自己的新事業(yè)。在臨分手的時候，柳傳志說：“我從來沒有說過誰是我的朋友。現在，你可以對別人說，柳傳志是你的朋友。”

一直以來，人們對這位樹敵眾多卻依然擁有良好人緣的孫宏斌表示困惑，驚奇于其竟然還有那么多鼎力支持他和追隨他的人。

多年之后，李公杰在上海為《投資者報》記者揭開謎底。他介紹說，在地產圈，孫宏斌和宋衛(wèi)平是兩個擁有最多鐵搭檔的老總，如今在融創(chuàng)，還有眾多從順馳時代起就追隨孫宏斌的“老人”。這不難看出孫的個人魅力和凝聚力。

最典型的是現任融創(chuàng)中國執(zhí)行董事、北京分公司總經理荊宏。1962年出生的荊宏曾于1991年至2002年任職聯想集團及聯想控股，2002年10月加盟順馳。2007年1月加盟融創(chuàng)后，擔任北京首鋼融創(chuàng)置地有限公司（下稱首鋼融創(chuàng)）總經理，負責首鋼融創(chuàng)全面營運。著名的北京“西山壹號院”即在他操盤之下。

另一典型是陳恒六，陳恒六現任融創(chuàng)集團副總裁，主管人力資源、法務、行政及物業(yè)管理工作。2006年11月加入融創(chuàng)集團，此前曾于聯想集團、中科實業(yè)集團及新浪網任職。

在《聯想風云》一書中，陳恒六曾被和孫宏斌同時提及。書中稱，在柳傳志越來越欣賞年輕人的當時，陳恒六和孫宏斌成為兩顆新星，柳傳志把公司最重要的企業(yè)部交給他們領導，加上郭為，這就組成了公司當時新一代中的精華，也成為柳傳志“接班人計劃”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書中還形容“陳恒六和孫宏斌是一對絕配”。

荊宏和陳恒六兩人的共通之處，皆曾供職聯想集團，且均比孫宏斌年長。此時再追溯孫宏斌的聯想事件，就不難看出當時企業(yè)部里為何年紀輕輕的孫就擁有如此多的擁護者。

當然，工資待遇處于行業(yè)高水平也是順馳和融創(chuàng)擁有較穩(wěn)定員工隊伍的一個原因。公司營銷中心的劉曉婧告訴記者，她2007年加入融創(chuàng)，至今已工作了五年，她透露融創(chuàng)的工資在行業(yè)里算很高的，加上擴張期的公司擁有較多機會，因此員工較為穩(wěn)定。

孫宏斌曾在一次采訪中作答了普魯斯特問卷。在“你認為你最偉大的成就是什么”這個問題上，孫宏斌的答案是“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普魯斯特問卷”曾為法國貴族沙龍中的流行游戲，經《追憶似水年華》作者普魯斯特回答后，該問卷更是名聲大噪。綜合來看，該問卷能較為全面地展示答卷者的價值觀、興趣愛好及特質。

在該問卷的回答中，孫宏斌還透露自己最希望擁有的才華是“遠見”，自己本身最顯著的特點是“目標感比較強”。

“地產狂人”今非昔比

在接受《投資者報》記者采訪時孫宏斌明確表示，融創(chuàng)就是要堅持聚焦京津滬渝幾個區(qū)域，別的地方不去，發(fā)展很多的區(qū)域不好管理。他坦承這的確是吸取了順馳當年過快全國化的教訓。

1994年，當時孫宏斌懷揣著柳傳志借給他的50萬元，離開北京來到了天津。在幽靜的天津五大道，他租了一個臨街的小院子，辦起了一家小小的房地產銷售代理公司，并給公司起名叫順馳。這是一個從來不缺乏野心的男人，目標感很強的他一定要做一份打上自己深刻烙印的大事業(yè)。

很少人注意的是，順馳就是“孫氏”的諧音。這可看出孫宏斌處女座的自戀性格。

鄭愛敏在《解讀順馳》一書中，以“一個孤獨的處女座男人”來形容孫宏斌。有“星座專家”則稱，孫宏斌的生日實際上靠近獅子座，因此除了擁有處女座自戀、偏執(zhí)等特性外，還擁有獅子座一樣的領導欲和霸氣。

孫宏斌的偏執(zhí)和霸氣在順馳的青春亢奮時代暴露無遺。但順馳并不是一開始就高調，其高調緣于孫宏斌的一次西方“取經”歸來。

2000年的初春，從天津消失了半年之久的孫宏斌走下了從美國飛來的航班，隨行帶了幾口大大的旅行箱。令人驚訝的是，他大箱子里帶的都是大石板一樣厚重的課程資料。這是他在美國哈佛商學院高級管理人員研修班（簡稱AMP）的課本。一年中，孫宏斌在哈佛AMP學習了8門課程，200多個案例，收獲頗多。

哈佛之行，也給孫宏斌的事業(yè)帶來了一次戰(zhàn)略性的轉折。此后，孫開始不再滿足于中國傳統商人精于的“借勢”，而是想辦法自己“造勢”。“目標明確，戰(zhàn)略鮮明，大肆擴張，在市場運作上看得準，出手狠”的順馳誕生了。

從創(chuàng)辦房地產交易網、高價買地開發(fā)藍水假期，到開發(fā)超大盤太陽城，啟動曾有天津第一別墅之稱的半島藍灣等，這一系列大手筆全部在孫宏斌回國后的一兩年內完成。

到2002年底，快速成長中的順馳在天津累計開發(fā)了30個項目，建筑面積達數百萬平方米，占到天津全市房產總開發(fā)量的20% 。其比例之高，在各大城市中僅有新疆廣匯集團的孫廣信堪與相比——后者在烏魯木齊商品房開發(fā)中占了40%的比例。

天津顯然不是孫宏斌夢想的全部，這個“青春亢奮”的人把目光瞄準了一個更大的天地：全中國。不過在孫宏斌杠上萬科王石之前，順馳沒有走出過天津城。

作為天津房地產業(yè)的老大，孫宏斌加入了由王石發(fā)起的中城房網。這是一個成立于1999年，由全國各城市的主流開發(fā)商組成的松散型組織。孫宏斌在加入中城房網不久，就展現出他蔑視權威、桀驁不馴的一面。

2001年的一次論壇上，有人提請由萬科牽頭，聯合各家一起去全國買地。坐在一角的孫宏斌突然冷不丁地說：“為什么要以萬科為主？”旁邊的一個企業(yè)家告訴他，中城房網是由王石提議發(fā)起的，當年的協議書便是由萬科起草的。孫宏斌馬上回應說：“那就由順馳來起草吧。”四座聞言，俱愕然視之。

轉眼到了2003年7月，又是中城房網的一次論壇。輪到孫宏斌發(fā)言。這次他又語驚四座：“順馳今年銷售額要達到40億元，我們的中長期戰(zhàn)略是要做全國第一。”說到這里，他微微頓了一下，側臉看了看坐在一旁神情陰晴難辨的王石，接著悠悠地說：“也就是要超過在座諸位，包括王總。”

全場鴉雀無聲，眾人皆看向王石。出道近20年來，這大概是王石遇到的最離奇的事情了，從來沒有人敢于用這種充滿火藥味的姿態(tài)當面向他發(fā)起挑釁。王石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應聲反駁道：“你不可能這么快超過萬科，是不是要注意控制風險？”

王石的反應在孫宏斌的預料之中。他一臉詭笑地回應說：“王總，我們可能超不過，但是你總得讓我們有個理想吧。”這個有趣的細節(jié)被在場的數十位記者目睹。

數日后，賺足了眼球的孫宏斌回到公司，他召開了被視作順馳歷史上具標志意義的蟒山會議，宣布推行全國發(fā)展戰(zhàn)略。他在會上做了題為《鴻鵠之志向，螞蟻之行動》的演講。

那次論壇結束后，眾人一同去重慶江邊。據稱，坐在望得見江水的一個拱廊下面，孫宏斌要了一杯冰鎮(zhèn)可樂，非常沉默。

融創(chuàng)的很多員工都知道，孫宏斌喜歡抽三五牌香煙、喝加冰可樂。這和宋衛(wèi)平驚人相似，宋衛(wèi)平喜歡萬寶路和加冰可樂。

在下決心要走出天津之后，孫宏斌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順馳的品牌在全國打響。出征全國，第一個大的戰(zhàn)役就選在了北京。

2002年12月8日，北京市首次拍賣大宗國有土地—— 大興區(qū)黃村衛(wèi)星城北區(qū)一號地。750平方米的國際飯店會議大廳座無虛席，共有10家房地產商報名競買，其中有華潤、住總、廣東富力等著名公司，順馳在其中并不起眼。盡管在不久前，孫宏斌已經被炒成了一個新聞人物，但是大家還是把他當成一個喜歡說些瘋話的戲劇式人物。競拍會結束，順馳以高出起拍價1倍多的9.05億元拿下這塊地。

實際上，從2003年9月到2004年8月間，全國各地的開發(fā)商都經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順馳風暴。在石家莊，順馳以5.97億元拿下一塊起拍價為2.04 億元的地塊；在上海青浦以1.2億元拿下130 畝土地；在南京以6.53億元拍得河西奧林匹克體育中心地塊；在蘇州，更是出價27.2億元吃進蘇州工業(yè)園區(qū)地塊；在根據地天津，順馳花了17.52億元買進奧林匹克中心配套項目，創(chuàng)下該市土地公開交易史的紀錄。

順馳創(chuàng)下了一年之內斬獲6000畝土地的驚人擴張速度。所擴張到的城市也達到當時行業(yè)空前的16個之多。

“孫宏斌就是一個到處拿地的偏執(zhí)狂。”這是多年以后，一位房地產資深人士回憶起孫宏斌最深刻的印象。

孫宏斌后來在接受《投資者報》記者采訪時表示，融創(chuàng)就是要堅持聚焦京津滬渝幾個區(qū)域，別的地方不去，發(fā)展很多的區(qū)域不好管理。他坦承這的確是吸取了順馳當年過快全國化的教訓。

當年順馳所購之地，大多數為拍賣所得，所以在每一個城市，它都被視為陌生而可怕的攪局者，其參拍的土地基本上都成了當地最貴的地塊，因此又得到了一個“天價制造者”的雅號。它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很多區(qū)域性開發(fā)商的抵制。

在石家莊，當地最大的房地產商河北卓達集團在一次與順馳同臺的競標中落敗，其總裁楊卓舒震怒之下起草了一份致業(yè)界的倡議書，認為順馳參與競標擾亂了石家莊的土地秩序。

《投資者報》記者后來從知情人士處獲悉，卓達集團本想跟政府以協議的方式獲得該地塊，沒想到竟然出現了順馳來攪局，更沒想到順馳竟然以5.97億元的價格拍下了起拍價只有2.04億元的這個地塊。

順馳的基因和成長注定了它青春亢奮的2003年和2004年。曾在這期間與順馳有過業(yè)務合作的相經理告訴《投資者報》記者，當年順馳是一個敢闖敢干的公司，理念也非常先進，“但后來出現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長期積累的的爆發(fā)，公司的管理層都太年輕了，難免不夠成熟。”相經理供職天津一家園林工程公司，順馳倒下之前曾給順馳的項目做配套，他與順馳的多位高管有過接觸。

宏觀調控開始的2004年，順馳的風險開始被業(yè)界關注。王石曾經替孫宏斌算過一筆賬：順馳通過高地價的投標策略攻城略地，截至2003年底，順馳預繳地價的資金在70億元以上，進入2004年第一季度，預付資金規(guī)模已經超過100億元。從資金流上看，除非有強大的財團或銀行做后盾，否則按期交付地價款是不可能的。

在2004年8 月7日的海南博鰲房地產論壇上，王石索性點名評論：“如果把握好節(jié)奏，順馳能夠成為一家非常優(yōu)秀的公司，但現在它要為盲目擴張造就的奇跡付出代價。順馳與萬科根本不能同日而語。這種黑馬其實是一種破壞行業(yè)競爭規(guī)則的害群之馬。”

面對王石的質疑，孫宏斌表現得不再像一年前那么輕狂了。不過，他仍然堅稱，“順馳的風險幾乎是零”。

孫宏斌之所以在博鰲論壇上尚有底氣，是因為在他赴會前的7月28日，剛剛接待了由匯豐銀行、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史密夫律師行、西盟斯律師行等著名中介組成的順馳上市中介團。這些人考察了順馳總部和開發(fā)的樓盤，并拜會了天津市有關政府部門，看上去對順馳在香港聯合交易所上市信心滿滿。可是，在他們回去之后，就再無音訊。據稱，上市擱淺的原因是“順馳2004 年發(fā)展速度很快，手里有35個項目，但當年的利潤體現不出來”。

香港上市無望后，孫宏斌迅即與美國投資銀行摩根洽談私募事宜。摩根提出了一份帶有“對賭”性質的協議。但談判到2005年10月時，孫宏斌最終認為摩根的要求太苛刻，談判流產。

2006年9月5日，孫宏斌與香港路勁基建公司簽署了股權轉讓協議，最終把順馳90%多的股權賣給后者。

后來，有媒體報道稱，賣掉順馳后某日，孫宏斌提議去唱歌，同去的有荊宏和一個合作伙伴。荊宏說，那天孫宏斌喝多了，唱了兩首歌，開始時唱的是《一無所有》，臨走的時候又唱了一遍。

從1994年創(chuàng)辦到2006年底賣出，孫宏斌的順馳只維持了12年。所幸，孫宏斌并非“一無所有”，在交出順馳的管理權后，他專心于其2003年成立的融創(chuàng)中國的經營中。在融創(chuàng)上市之前的三年，他失蹤般的沉寂。

全國工商聯房地產商會會長聶梅生曾談及孫宏斌。她稱，當年孫宏斌的自信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聶梅生本人也曾到過孫宏斌在美國的家中。當時孫宏斌夫人的一句話給聶梅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說，“順馳是孫宏斌心中永遠的痛”。

吳曉波在《大敗局2》中說，這位在而立之年就經歷了奇特厄運的企業(yè)家，在“四十不惑”到來的時候再度陷入痛苦的冬眠。不過，他只是被擊倒，并沒有出局，他也許還擁有一個更讓人驚奇的明天。

現今的2012年，孫宏斌掌控著他的融創(chuàng)中國，這家中等規(guī)模的房地產公司去年銷售額192億元。如履薄冰走來的融創(chuàng)離“驚奇”還相距甚遠。在融創(chuàng)，孫宏斌還能創(chuàng)造“更讓人驚奇的明天”嗎？

答案在風中飄搖。又或許，孫宏斌早已過了追求奇跡的年代。

“我們沒有目標，我們就是希望把公司做得比較穩(wěn)健，比較從容一些，沒有規(guī)模的目標。”在回答《投資者報》記者關于融創(chuàng)目標的提問時，孫宏斌說。

“而且我覺得這不是你想快就快，想慢就慢的，還需要保持一種比較正常、健康、從容的狀態(tài)，能快就快點，不能快就慢點。”孫宏斌補充道。

在他的話語中，已很難找到當年“地產狂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