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信用和購買力壟斷的角度淺析貨幣起源

摘要：貨幣是以信用關系為基礎，壟斷了購買力之后能有效反應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進而媒介和推動交易進行的一種經濟職能。衡量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是貨幣的基本職能之一，但是該職能與貨幣材料是否有價值及其價值的高低并無必然聯系。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的形成是一系列市場博弈的結果，貨幣只是作為購買力的壟斷者，將這種比價關系表現了出來。

關鍵詞:購買力壟斷；信用關系；市場化能力；雙重需求吻合

中圖分類號：F8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27-0074-03

一、何謂貨幣

貨幣與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但是到底貨幣是什么？這個問題仿佛思辨哲學中什么是“物質”那樣令人難以界定。很多著名的經濟學家、哲學家都把貨幣理論問題作為他們的研究領域之一。從蘇格蘭哲學家休謨（David Hume），古典經濟學家亞當·斯密（Adam Smith，國富論，1776），到貨幣主義領軍人物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美國貨幣史，1960）等都對這一問題作過建設性的分析，對我們了解貨幣大有裨益，但在經濟學教科書中我們仍然很難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關于貨幣的定義。

斯密（1752）認為，貨幣是“從許多種類貨物中”分離出來作為“共同衡量標準”或“共同價值標準”的一種貨物。馬克思（1859，1867）認為，貨幣是商品交換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貨幣的本質是一般等價物，是一種社會關系。米什金（1995）認為，貨幣或貨幣供應可以定義為任何在商品或勞務的支付中或在償還債務時被普遍接受的東西。托馬斯·梅耶（2007）則從貨幣的功能方面定義貨幣：任何一種能執行交換媒介、價值尺度、延期支付標準或完全流動的財富儲藏手段等功能的物品。以上有關貨幣的描述大都是具有了某種特殊功能的貨物、商品、資產、物品、東西等成為了貨幣的本體，進而造成了“貨幣是一種特殊實物”的錯覺。歷史上，貝殼、牲畜、絲綢、金、銀等都充當過貨幣材料。貨幣材料的更迭表明貨幣并非某種具體實物，這些貨幣材料僅是貨幣的一個“載體”，而非貨幣的本體。貨幣是這些實體之外的另一個經濟范疇，貨幣是寄附在這些材料上的一種經濟機能。

關于貨幣的起源問題，社會科學理論中存在著激烈的爭論。貨幣不僅僅是與市場相聯系的經濟范疇內的一個重要角色，同時也是與社會習俗、社會制度相聯系的社會關系范疇內社會關系發展的重要參與者。要想對貨幣有個清晰而恰當的定義，還須從貨幣產生和演變的過程中探尋。

二、貨幣起源分析

關于貨幣的起源問題存在著兩大不可通約范式：一是以勞動價值論為基礎的古典馬克思政治經濟學，另一個則是建立在邊際效用分析上的當代西方經濟學，這兩大經濟學體系有著不同的并且難以通約的分析套路。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講：充當等價物的商品總是當做抽象人類勞動的化身。但是，即使在計算機技術很是發達的現在，我們仍然幾乎不可能把任何一件商品的“價值”還原為馬克思所講的“社會抽象勞動時間”，進而比較不同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即便是勞動價值論的這一難題得到了解決，我們仍不能解釋為什么諸如“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等的社會現象。新古典經濟學建立在人們心理估計之上的邊際效用價值理論同樣解決不清楚這一問題。

（一）門格爾的貨幣起源分析

門格爾的貨幣起源理論是自發秩序理論的典范。沒有貨幣作為交易媒介，但有交易需求的人們，最初只能選擇物物交易。但是物物交易遇到的第一個障礙便是杰文斯（Jevons，1893）提出的“雙重需求吻合”的問題，即A換出的商品恰好是B需要的，同時B所提供的商品恰是A所需求的。由于雙方需求恰好匹配的機會很小，很難進行實物交換。想要交易的人隨著知識的積累，逐漸意識到他可以換取他并不需要，但是其他人需要的某種物品，間接地完成交易。在《起源的分析》中門格爾講道：“為什么經濟人會樂意接受一種特定種類的商品，盡管他不需要或者對這種商品的需要已經得到了滿足?！遍T格爾用獲取商品的難易和便捷程度定義商品的“可售性”或“市場化能力”。某一商品的“市場化能力”由商品的需求數量和強度，需求的持久性等因素決定。基于上述因素，不同商品的“市場化能力”是不同的。門格爾認為，接受具有較強“市場化能力”的商品是有益處的。盡管消費者沒有消費這種商品的愿望，但是通過這種商品的橋梁作用，可以較為容易的間接獲取他最終需求的商品。人們對商品“市場化能力”強弱的認知是在多次交易中逐漸摸索出來的，并非制度或者習俗使然。隨著一次次無意識的交易，某幾種商品的“市場化能力”得以凸顯，并不斷吸引那些“市場化能力”弱的商品所有者來換取它們，最后這一過程逐漸集中到某幾種商品上。這是個自我強化的過程，人們越是接受某種商品，在交換中對它的需求就越大，同時這種商品的“市場化能力”也就增長的越快，直到商品和貨幣最終發生脫離，貨幣便就出現了。

門格爾強調貨幣是人類行為的結果而非設計的產物，貨幣制度是人們交換行為中一個無意識的結果。也就是說人們的這種無意識的交易行為，最終創造了貨幣和貨幣制度。貨幣制度一旦形成，便反過來約束我們的行為。從門格爾對貨幣起源的分析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件商品是否能充當交換媒介的關鍵因素在于經濟活動參與者是否認可它能夠充當這一職能。貨幣之所以能從商品中脫離出來，在于貨幣背后所蘊涵的被“普遍認可的信用”，即貨幣對其他商品的普遍要求全。

（二）貨幣與信用

一般認為當商品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才產生了信用。當然這里所指的信用是嚴格意義上的商業信用或銀行信用，但是原始的信用要比貨幣的歷史長得多。在遠古時期的許多族群中都發現了實物信貸，卻沒有任何交易媒介的痕跡，更沒有價值標準。原始部落早期的交易是建立在一種債權和債務之上的信用交易，“購買”商品的債務人的姓名和交易日期被刻在兩片“符木”上，債務人歸還時將兩片“符木”合攏，債權債務關系解除。這一交易活動并未涉交易媒介及價值計量的問題。經濟學教科書一般從商品交換分析貨幣的起源，但是從商品交換模式推導貨幣的產生，暗含假定貨幣的購買力的邏輯根源是商品的交換價值。但是貨幣已經從最初的實物貨幣演變到目前不可兌換的信用貨幣，貨幣本身必須具有價值才能衡量其他商品的價值的論斷，遭到人們的質疑是無可厚非的。商品交換關系實際上也是一種債券和債務關系，即信用關系。信用關系，是指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就有條件地使用（或讓渡）某種物品（或資源）所達成的契約關系和履行該契約的行為過程。人作為一個社會動物彼此之間如何才會“彼此信任”？這種彼此信任的關系既可以建立在實物的基礎上，也可以建立在彼此間的人際關系上，還可以建立在法制或習俗形成的制度基礎上。相關契約的條件的形成途徑又是怎樣的呢？可以通過多次交易試錯產生，也可以通過彼此協商產生，還可以通過習慣或制度規定形成。早期的信用關系較為薄弱且缺乏相應的保護機制，故信用關系的建立更為一般的是建立在實物的基礎上，通過習慣或者試錯等方式形成。

選用何種幣材作為貨幣的載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隱藏在貨幣之后的信用關系。人們之所以接受貨幣，是因為相信別人也同樣會接受，進而用貨幣可以換取自己所需要的商品。但是普遍的信用關系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建立起來的，隨著普遍信用關系的建立，貨幣逐漸從小范圍的特殊債權擴大為全社會的一般債權。由于普遍的社會信用體系尚未建立，小范圍的信用關系雖已建立但尚未穩定且缺乏保障機制，貨幣的初始載體一般為具有價值的實物。這種帶有某種抵押品意味實物貨幣的保險機制促進了早期交易的發展。隨著國家的興起和國家稅收機制的建立，人們產生了對國家貨幣的需求，即稅收機制賦予了國家貨幣普遍的社會信用，這也便是不可兌換貨幣為人們所接受的最主要的原因。

（三）價值形式的信用基礎及貨幣對購買力的壟斷

馬克思從價值形式分析貨幣的起源，從簡單的、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形式，到總和的或擴大的價值形式，再到一般的價值形式，最后到貨幣形式。在貨幣的形成過程中，每一階段都有固有的矛盾，并自發運行到下一階段。

1.簡單的、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形式

“20碼麻布=1件上衣”

由最為原始的劫掠關系到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交換形式，不能不算是人類文明的進步。是什么促使這一方式的轉變？經濟制度始終是向著降低風險和減小交易、最大化收益的方向發展的。簡單的、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交換形式之所以可以取代原始劫掠經濟關系，人們之間的最初信任關系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設A是麻布的所有者，B是上衣的所有者。A為了獲取上衣，讓渡了自己的20碼麻布。A之所以可以安心讓渡自己的20碼麻布，是因為他相信在他讓渡了自己的20碼麻布之后便可以獲取上衣。同樣，B在交出上衣的時候，也是基于相信A會給他20碼麻布，而不是被搶劫。交易主體間的信任關系對交易的成功進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形式的缺點是很明顯的：“這種形式下，即使商品的價值不變，它的相對價值也可能發生變化。即使商品的價值發生變化，它的相對價值也可能不變”。此外，麻布的所有者可能從此不再進入市場，從而使先前確定的麻布和上衣的關系失去意義。也可能麻布的所有者下次交易的對方不再是上衣的所有者。麻布不斷進入市場尋求能與之交易的對象，導致擴大的或者總和的價值形式的出現。

2.總和的或擴大的價值形式

20碼麻布=1件上衣

10磅茶

2盎司金

……

麻布的交換價值由許多不同的商品來表示，商品的非對稱性開始呈現。麻布的交換價值具有穩定和全面的特點，每個等價物都獲得了可以部分直接交換的能力。麻布具有較大的交易選擇權，可以與多種實物相交換，但是其他商品之間能否交換成功卻是一個偶然事件。麻布的所有者可以很容易的換取自己所需要的商品，隨著交易的進行這一點逐漸得到了人們的普遍認可，麻布的交易權限進一步擴大。這一時期人們進行交易時彼此間的信任關系得到了自發的增長，使得交易最終取代劫掠成為主要的經濟關系。

擴大的價值形式的缺點，在于等價物之間彼此不能交換，即雖然上衣和茶都可以和麻布相交換，但是上衣和茶之間能否交換成功卻成為了偶然事件。所有處于等價物一方的商品都具有購買力，但是卻僅限于對麻布的購買。如果人們能用麻布同其他許多商品交換，那么其他許多商品所有者也就會自然的想要獲取麻布，來間接獲取其所需要的商品，從而把他們各自的商品價值表現在麻布上，也就引致出了一般的價值形式。

由于普遍的社會信用仍未建立起來，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形式和擴大的價值形式中充當等價物的是本身具有價值的商品。這種類似有抵押性質的實物貨幣在保證和促進交易及信用的增長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3.一般的價值形式：

1件上衣=

10磅茶葉=

2盎司金=

……20碼麻布

隨著市場的發展，人們需要了解各種商品間的比價關系，以作出合理的決策。不存在價值標準的情況下，N種商品會產生C2

n中相互交換關系，即N（N-1）/2中交換關系。當商品數量不多時，引入價值標準的好處還不明顯。如果想知道200種商品間的比價關系，在沒有價值標準的情況下，我們需要知道19 900種交換關系，但是有了價值標準我們僅需要200種。價值標準的出現無疑會減小交易成本，增大交易的效率。價值標準是如何出現并逐步演化為貨幣的呢？

馬克思講：“一個商品所以獲得一般的價值表現，只是因為其他一切商品同時也用一個等價物來表現自己的價值，而每一種新出現的商品都要這樣做。”在一般的價值形式中，交換價值成為擁有共同參照系并適用于所有商品的一種市場標準。從總和的或擴大的價值形式到一般的價值形式的轉變中，我們必須清楚為什么市場參與者在不需要麻布的情況下，仍然會用自己的商品換取麻布？其次這其中的比價關系是怎么形成的？對于第一個問題其中的原因大概有兩個：一是多次交易的知識積累使得市場參與者相信，如果他擁有麻布就可以進一步換取自己所需的商品。商品自身“市場化能力”的不同、足夠的時間、一系列重復交易及社會習俗使得商品獲得交易請求的能力逐步得到分化。起初一種商品，比如麻布可以購買少數幾種商品，交易越頻繁，麻布的購買力就越強，這是一個自我強化的過程。市場參與者讓渡自己的商品，換取自己并不需要的麻布，正是基于他認為在下一次交易中他可以用麻布換取任何他所需要的東西。二是這時社會信用雖已建立，但尚未普及化和穩定化。以麻布這種具有使用價值的商品作為交易媒介，當市場發生變故麻布不再充當等價物時，接受麻布的市場參與者至少不會一無所得。具有使用價值的商品作為一般等價物，對交易的順利開展起到了保險機制的作用。對于第二個問題，由于這一時期的信用關系并不穩固且缺乏必要的制度保障機制，貨幣只能寄附在具有使用價值的商品上，它們之間的比價關系也表現為它們同貨幣材料價值之間的比價關系。但這會使人們普遍認為貨幣是因為自身具有價值才能比較和其他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實際上，衡量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是貨幣的一個基本職能，這與貨幣材料是否有價值及其價值的高低并無必然聯系。

各種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的形成是一個漫長的多次博弈的市場過程。馬克思也曾說過“商品價值本身只存在于商品價格的上漲和下跌之中 ”。在這個過程中一系列的自然和社會因素都會對這一比價關系的形成產生影響，其中包括：商品的生產成本、交易成本、需求強度和數量、商品供應狀況、商品的可替代和互補性、交通狀況等。不同時期、不同地點的商品彼此間的比價關系會有差別，這種差別并不因何種物質充當貨幣材料而改變。

4.貨幣形式

1件上衣=

10磅茶葉=

40磅咖啡=

……2盎司金

與一般的價值形式相比貨幣形式只是金取代麻布成為等價形式。金等貴金屬質地均勻、易分割、易保存的物理特性和貴金屬向來被用作昂貴裝飾品、宗教器具等社會習俗，使得他們逐漸取代麻布壟斷了購買力，成為一種社會標準。貨幣并不是作為交易媒介而出現的，而是作為可以購買其他所有商品的商品而出現的。貨幣之所以被用作交易媒介正是由于它壟斷了購買力。

三、結束語

從信用關系的形成和社會習俗角度分析貨幣的起源問題，不僅可以更好地解釋不可兌換的貨幣本身并無價值卻充當價值尺度衡量商品價值的難題，還可以解釋商場的積分、網絡QQ幣等在一定范圍內發揮貨幣職能現象的背后機理。衡量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是貨幣的基本職能之一，但是與貨幣材料是否有價值及其價值的高低并無必然聯系。商品之間的比價關系的形成是一系列市場博弈的結果，貨幣只是作為購買力的壟斷者，將這種比價關系表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