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生于臺北市,自由作家,也寫旅游散文和小說,曾出版《匈奴》、《鳥人一族》、《一口咬定意大利》等書。
每個男人一輩子都躲不開三個女人。
老媽是恩人,男人這一生飄泊不定,要不是她,哪里有隨時等著他的港口?不論多晚多冷,只要邁進家門,熱湯、現炒的菜便在桌上,即使后腦勺被扇了一大巴掌,也溫暖。
最愛的那個女人是仇人,她為什么總在男人工作最忙碌的時候鬧脾氣?為什么總要男人證明一大堆早已經證明過的事情?為什么在最不該的時刻把男人甩了?像放風箏,手一松,連頭也不回便跳著不見,完全不理會飄在半空中那個男人多孤寂、多哀愁。
女兒才是永遠的情人,沒辦法,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是愛,愛得深刻入骨。一如小宇在女兒婚禮上致詞時說的那句話:“你們別期望今天晚上看到我掉淚,我絕對一顆也不掉!”
鼓噪聲中,每個男人都明白,小宇越這么說,他的淚越多,暫時沒掉出來罷了。
對,就這三個女人,在男人的歷史里,她們是永恒的,構筑出完整的男人。老媽使男人成長,那個女人使男人成熟,女兒則使男人——成為老人。
太悲愴。再說說不是那么重要,卻也不能忽視她存在的第四個女人。她陪男人每星期回家,老媽炒菜時她切菜;老媽夾菜給兒子時,她幫老媽夾菜;吃完飯老媽聽兒子講起老鄰居的事笑個不停,第四個女人得抽空去洗碗。
第四個女人或許知道曾經有個叫“仇人”的女人,或許不知道,長久下來她包容了“仇人”——也不能說包容,她努力要讓男人知道“仇人”已死,真正的女人在他身邊。對于男人深深愛上的“情人”女兒,她總在一旁笑著看,她想,讓男人愛吧,他都已經這么老了,就讓他再愛一次也無所謂。
關于這第四個女人,當然被我美化了,她可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壓根是“煩死人”。不對,得加個標點符號,她是“煩死,人”。
以下是可能狀況:第四個女人的確陪著男人回家看老媽,不過她既沒切菜,也沒洗碗,只一個勁地看表,并不時在桌子底踢男人的小腿骨。她更記得男人曾經有個“仇人”,心情不好就將“仇人”拿出來曬曬,免得這段記憶發霉、長蟲、餿了、臭了。最常提到“仇人”的一句話是這么說的:“我就知道你心里還惦著她?!?/p>
當然,對于女兒,第四個女人可能無心或故意地全霸占住,她喜歡大家稱她們母女為姐妹,到哪里都帶著女兒,男人只好一個人待在家里看電視。等她們回來,還罵男人,一天到晚就曉得看電視!好吧,我斗膽再替第四個女人加一句話:“你為什么不娶電視機好了?”
于是我慢慢了解,在決定和第四個女人自首偕老之前,得先確定一件事:她要百分之百接受老媽是“恩人”的大原則,也要明白生了女兒,則必然是老爸的無怨無悔的情人,請勿阻撓。
對,關于那個“仇人”,請男人切記,遺忘她吧,至少別讓第四個女人發現。用力把“仇人”藏進大腦深處,她,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