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DF636 文獻標識碼:B文章編號:1008-925X(2012)11-0034-02
摘 要 在國外賄賂犯罪的懲治過程中,通過與行賄人進行辯訴交易,以不起訴、減少起訴罪名或是刑期交易等為代價來換取行賄人有罪供述,或作為指控受賄人犯罪行為的污點證人以達到懲治賄賂犯罪的目的;這種做法對于我國打擊賄賂犯罪起到了一定的借鑒作用,但是這種借鑒應建立在中國國情之上。在肯定辯訴交易的合理性的基礎上,制度上應對辯訴交易的范圍、參與主體、司法審查等內容作出相應規定。
關鍵詞 賄賂犯罪;辯訴交易;限制范圍;司法審查;救濟機制
1 賄賂犯罪懲治中的現實困境
賄賂犯罪有其自身的特點,辦案過程中存在種種困難,這些困境是由于賄賂犯罪自身的特點和我國現行法律的不完善造成的。其中包括偵查措施,污點證人、辯訴交易等內容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中并未完善。
1.1 主體特殊,擅于反偵查:
受賄罪的主體一般也是國家工作人員。相對于一般的犯罪而言,國家工作人員往往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智商較高,行使公權力,具有錯綜復雜的人脈,他們有可能在案發前后動用手中的權力和人情關系阻礙偵查。以上這些特征恰恰體現了反偵查行為的智能性。智能性體現在犯罪分子利用自己聰明頭腦和智慧,探尋偵查機關的偵查途徑和思維模式,然后“反其道而用之”,摸索出自己的作案方式和反偵查的手段,與偵查機關進行周旋,以逃避偵查。[1]如:山東東營原副市長陳興鑾在案發后就將贓款藏匿,檢察機關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將贓款找到。[2]
1.2 犯罪手段較為隱蔽,難以取證:
賄賂犯罪一般在私密空間實施,行賄人與受賄人采取“一對一”的形式犯罪。現場鮮有目擊證人,也很難留下其他形式的證據。
1.3 取證手段一般是“由供到證”:
由于賄賂犯罪的隱蔽性特點,偵查人員主要依賴行賄人與受賄人的口供按圖索驥,收集證據。這種現象是由“重言詞、輕實物”偵查思維定式和賄賂犯罪的隱蔽性特點造成的。
賄賂犯罪屬于對合性必要共同犯罪。對合性必要共同犯罪即以共同犯罪人之間相對行為的結合為構成要件的共同犯罪,如果缺少任何一方的相對行為就不能構成犯罪。[3]如果嚴格依照法律,行賄人供述了其向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行賄的事實后,這些口供固然可以作為指控受賄人的證人證言。但也會作為認定行賄行為的證據,在日后的訴訟中于己不利,還可能造成既得利益的損失。
鑒于上述造成賄賂犯罪偵查困境的種種原因,筆者就其中的污點證人豁免制度進行研究,分析其理論基礎,特別是分析在辦理賄賂犯罪過程中的“中國式辯訴交易”存在的問題,希以點破面,減少甚至打破賄賂犯罪偵查之困境。
2 辯訴交易的基礎理論
辯訴交易指法院開庭審理之前,處于控訴一方的檢察官和代表被告人的辯護律師進行協商,以檢察官撤銷指控、降格指控或要求法官從輕判處刑罰為條件,換取被告人的有罪答辯。
[4]辯訴交易有以下主要特征:檢察官和被告人之間達成的協議,后者通過有罪答辯來換取減少起訴或者是檢察官減少量刑建議。
[5]
辯訴交易制度起源于美國,這個制度最開始是為了緩解法院日益加重的審判壓力,最終達到一個“多贏”的局面。通過辯訴交易,刑事訴訟的成本降低,在較少地消耗國家司法資源的同時,實現了效益最大化;關于辯訴交易的性質基本屬性有不同的觀點,但是大部分學者認為辯訴交易是個人與國家之間訂立的合同。即:被告人同意以有罪答辯來換取輕罪或者是輕刑。而不是接受重罪審判或者是判處更為嚴重的刑罰的可能性。
[6]正是基于辯訴交易美國法學界將辯訴交易界定為合同性質,故而人們強調合同雙方的知情權。這正是為了保護被告人的利益。正是因為如此, 在進行辯訴交易過程中設置了一些規則,以此來保證被告人的權益。
2.1 辯訴交易是在被告人自愿的情況下進行的:
辯訴交易必須是在被告人自愿的情況下做出的,根據控辯雙方達成的協議作出有罪判決之前,必須先確認被告人做有罪答辯時處于內心自愿而不是被逼迫或者是由于不了解實情而做出的不恰當處理。被告人在法庭上作有罪答辯或者是坦白自己的罪行或請求作出有罪判決之前,法官將會與被告人進行正式交談,以此來確定被告人并非是受到檢察官所謂減輕處罰的引誘而做出上述答辯。
2.2 控辯審三方充分參與:
美國的辯訴交易制度的參與主體主要包括被告人、辯護人和檢察官。法官雖然不參與辯訴交易的協商過程,但是法官擁有大量的參與權和裁判否決權,當控辯雙方達成的協議呈現的法官面前時,法官要對協商的結果進行審查,法官實際上起到了保障辯訴交易合法的最后一道屏障的作用。在任何國家,辯訴交易或者是其他類似的制度是在法官、檢察官和律師的共同作用下完成的。這些人負責日常司法活動,滿足以最小的代價減少犯罪,懲罰犯罪的需求。
3 我國辯訴交易的現狀
由于對公平公正的要求不斷提高,在賄賂犯罪懲治中,偵查機關采用了全程錄音錄像的方法。這種做法使得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刑訊逼供的可能性大大減少,這也意味著獲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的難度越來越大。正是由于這個原因,為了完成打擊賄賂犯罪的目標,不得不在打擊行賄犯罪和受賄犯罪之間做出選擇。實踐中,偵查機關主要將反腐重點放在受賄犯罪上,與行賄人進行合作,承諾對行賄人進行不起訴或者是以較輕的罪名進行起訴的方法,換取行賄人的口供。以此作為偵查受賄人有罪的證據。實際上,這一做法也屬于辯訴交易。
然而,我國刑事訴訟法中卻并未對辯訴交易制度作出規定,目前我國在對行賄人進行豁免時,往往依據刑法第390條的規定,而不是依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當行賄人的口供作為指控受賄人的證人證言時,在學理上,行賄人便有了一個新的稱謂,即:污點證人。實際上,污點證人豁免制度是一種獲取證據的辦法, 對于突破那些引起社會強烈反響的重大疑難共同犯罪案件, 在目前情況下會有很大的幫助。
[9]鑒于我國法律對行受賄處罰規定的不對等,偵查機關依據辦案傳統和慣例,大都將主要精力放在可能構成大要案的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犯罪方面。因此,為更快地偵破此類案件,司法機關往往根據刑法第390條第2款“行賄人在追訴前能主動交代行賄事實的,應當減輕或者免予刑事處罰”的規定,以減輕甚至不追究行賄人刑事責任為條件,鼓勵涉案行賄人主動交代行賄事實,這種辦法在查辦受賄案中確有實效,有利于受賄案件的偵破。
4 賄賂犯罪中的辯訴交易的“中國特色”
通過與美國辯訴交易制度加以比較我們不難發現,我國賄賂犯罪中被告人與檢察機關進行的交易行為與美國的辯訴交易制度有所不同,是具有“中國特色”的。
首先,出發點不同。美國的辯訴交易制度的出發點是提高訴訟效率。而我國在打擊賄賂犯罪過程中使用這一制度的目的是為了突破辦理賄賂犯罪中出現的困境,打擊受賄犯罪。
其次,參與的主體不同。美國的法官能夠參與到對辯訴交易結果的審查過程中,而在我國辯訴交易往往只有控辯雙方參與進行,法官不是參與人,對于辯訴交易的結果沒有司法審查。
再次,結果不同。美國的辯訴交易結束后,檢察機關一般仍然向法院提起訴訟,只不過是對于被告人犯罪行為進行降格起訴或者是要求輕刑。而我國的賄賂犯罪處理中,當控辯雙方進行辯訴交易后,檢察機關一般是對行賄人作出不起訴決定或者不予立案,轉交相關機關進行黨紀或者行政、治安處分等。
5 賄賂犯罪懲治中辯訴交易制度的必要性
上述區別的存在導致了賄賂犯罪中檢察機關與行賄人之間的辯訴交易具有中國特色。
首先構建這一制度,能夠節約司法資源。根據美國學者Douglas Guidorizzi的統計,美國百分之九十左右的刑事案件都是通過辯訴交易加以解決。
[10]
其次,建立辯訴交易原則有利于突破賄賂犯罪的困境。上文詳細論述了賄賂犯罪所面臨的困境,特別是其“由供到證”的破案模式在一段時間內還會存在。為了突破這種困境,建立辯訴交易制度可以更多地獲得行賄人的口供,從而作為指控受賄人的證據加以適用。
最后,辯訴交易制度可以瓦解行賄人與受賄人之間的同盟關系,增加他們之間的不信任感,可以達到預防賄賂犯罪的作用。隨著辯訴交易制度的運用,越來越多的賄賂犯罪將會受到打擊,久而久之在社會上會形成較大的威懾力。另一方面,隨著大量的受賄犯罪因為行賄人與檢察機關通過辯訴交易而受到懲治,行賄人與受賄人之間的信任關系便難以為繼。當國家工作人員面臨賄賂時,在心中便會產生顧慮,不敢輕易接受賄賂。
6 辯訴交易制度的構建
建立我國的辯訴交易制度必須符合我國國情,而不是全盤接受美國
模式。無論從辯訴交易產生的歷史、社會、背景,還是從當代美國社會辯訴交易大規模發展的背景看,我國都只能借鑒,而不宜全面移植辯訴交易。
[11]
6.1 辯訴交易的范圍應當有所限制:
筆者認為,我國作為當前沒有完善的辯訴交易經驗的國家,在構建辯訴交易制度時必須對于其使用范圍進行犯罪。具體而言,可以將辯訴交易制度的范圍控制在辦案難度較大或者是重大刑事案件中。前者如賄賂犯罪,后者如殺人案件。
6.2 辯訴交易必須是被告人在律師的幫助下自愿認罪:
正如上文所述,由于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不一定理解辯訴交易的后果,進行辯訴交易的被告人必須獲得律師的幫助。在律師的幫助下,被告人理解了辯訴交易的后果之后,方能進行辯訴交易。
6.3 必須對辯訴交易進行司法審查:
為了保障辯訴交易的公正性,應當由中立的第三方對于辯訴交易的結果進行司法審查。筆者認為,可以由法院對辯訴交易進行司法審查。審查的內容包括以下方面:第一,辯訴交易的必要性審查。由法院對于辯訴交易的適用范圍進行審查,結合具體案情,來判斷在案件中有無必要適用辯訴交易制度;第二,辯訴交易的合法性審查。法官通過了解辯訴交易達成的過程,充分審查被告人的權利是否得到保障;第三,案件的綜合審查。法院對于刑事案件的綜合情況進行審查。
參考文獻
[1]苑軍輝 等著:《反偵查行為研究》,群眾出版社2003年版,第38頁。
[2] 參考自: http://news.163.com/10/1219/01/6O7T2ND60001124J_4.html 瀏覽日期:2010年12月19日。
[3] 劉憲權 主編:《刑法學》,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27頁。
[4] 劉廣三 著:《犯罪控制視野下的刑事訴訟》,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75頁。
[5] Tor, Avishalom, Gazal-Ayal, Oren and Garcia, Stephen M., Innocence, Fairness and the Willingness to Accept Plea Bargain Offers (January 15, 2006).
[6] Sandefur, Timothy, In Defense of Plea Bargaining. Regulation, Vol. 26, No. 3, pp. 28-31, Fall 2003.
[7] Gilchrist, Gregory M., Plea Bargains, Convictions and Legitimacy (October 10, 2010). American Criminal Law Review, Vol. 48, Forthcoming.
[8] Elizabeth M. Lynch,MAYBE A PLEA,BUT IS IT A BARGAIN?An Initial Study of the Use of Simplified Procedure in China,China rights forum, No.1 2009.
[9] 孫長永:《要不要豁免污點證人?》,載于《檢察日報》2003年6月12日。
[10] Sandefur, Timothy, In Defense of Plea Bargaining. Regulation, Vol. 26, No. 3, pp. 28-31, Fall 2003.
[11] 張智輝 主編:《辯訴交易制度比較制度》,中國方正出版社2009年版,第38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