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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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D915.181 文獻標識碼：B文章編號：1008-925X（2012）11-0032-02

摘 要 新刑事訴訟法在“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訴訟程序”中設置了附條件不起訴制度。附條件不起訴與相對不起訴制度相比，在適用范圍上存在一定的重合，同時附條件不起訴也有優于相對不起訴的司法效果。但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作為新生的制度，應當進一步在事實認定、法律文書、教育效果以及適用程序上進行完善，從而實現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更有效的懲罰、教育和挽救。

關鍵詞 未成年人； 適用條件； 相對不起訴

2012年3月1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通過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決定》，對1997年《刑事訴訟法》進行了修訂。本次修訂在“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訴訟程序”中新設了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主要涉及條文為第271-273條。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是指檢察機關對某些符合起訴條件的案件，基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自身狀況、公共利益以及刑事政策的考慮，設立一定的考驗期，對其暫時不予起訴，待考驗期滿后再根據具體情況，對其作出起訴或不起訴決定的一項制度。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設立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是我國對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方針的具體體現，也是恢復性司法理念的實際運用。

1 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條件

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條件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適用附條件不起訴考驗期的適用條件，第二階段為考驗期后作出不起訴決定的適用條件，兩者具有遞進關系，中間的相隔期限為附條件不起訴的考驗期。第一階段的適用條件為依據《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第271條第1款的規定，適用附條件不起訴考驗期的條件為未成年人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定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符合起訴條件，但有悔罪表現的。具體而言，第一，在適用對象方面，可以適用附條件不起訴的對象為犯罪時為未成年人的犯罪嫌疑人；第二，在定罪方面，可以適用附條件不起訴的為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定的犯罪，主要為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侵犯公民財產權利或者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等方面的犯罪；第三，在量刑方面，可以適用附條件不起訴的必須為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的刑罰，鑒于2010年兩高三部共同發布了《關于規范量刑程序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全國范圍內開展量刑規范化運動，使得量刑得到了具體的量化，為此附條件不起訴要求的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可以通過量刑標準化的方式得到確定；第四，在訴訟程序方面，附條件不起訴必須為依據刑事訴訟法規定符合起訴條件，可以起訴的案件；第五，在犯罪嫌疑人方面，犯罪嫌疑人必須有悔罪表現，這主要包括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且犯罪嫌疑人愿意接受附條件不起訴過程中所附條件的考驗，如果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對人民檢察院作出的附條件不起訴有異議的，人民檢察院應當作出起訴的決定。

第二階段的適用條件，依據《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第272條和273條的規定，可以將其分為積極條件和消極條件。積極條件包括：第一，從期限角度，附條件不起訴的考驗期為六個月以上一年以下，從人民檢察院作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之日起計算。第二，從考驗規定角度，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當：1、遵守法律法規，服從監督；2、按照考察機關的規定報告自己的活動情況；3、離開所居住的市、縣或者遷居，應當報經考察機關批準；4、按照考察機關的要求接受矯治和教育。消極條件包括：第一，實施新的犯罪或者發現決定附條件不起訴以前有漏罪需要追訴；第二，違反治安管理規定或者考察機關有關附條件不起訴的監督管理規定，情節嚴重的。當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在考驗期內觸犯了上述消極條件中任一種，人民檢察院應當撤銷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提起公訴。

2 附條件不起訴與相對不起訴辨析

“相對不起訴是指公訴機關對公安機關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的案件和自己偵查終結的案件進行審查后，認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從而不將犯罪嫌疑人訴交人民法院審判的一種處理決定。”[1]附條件不起訴和相對不起訴都是公訴機關自由裁量權的具體運用，體現了訴訟經濟和訴訟程序的分流。但是兩者又有本質的區別，主要表現在：第一，在適用客體上，“附條件不起訴所適用的案件要比相對不起訴社會危害性更大，屬于應當起訴的案件；相對不起訴所適用的案件則為可以起訴的案件，因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2]第二，在適用程序上，附條件不起訴的實現需要公訴機關在作出不起訴決定前附加一定的條件，如一段考驗期，當考驗期滿犯罪嫌疑人符合考驗條件，則公訴機關可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反之，則應當起訴；相對不起訴則不須附加任何條件。

附條件不起訴與相對不起訴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兩者在適用范圍上又存在一定的重合。依據《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第271條的規定，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對象為未成年人，適用的條件為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定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符合起訴條件，但有悔罪表現的。依據《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第173條的規定，相對不起訴對適用對象并沒有特殊的限制，適用條件為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依據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情形是明確予以規定的，法條表述為“可以減輕或免除處罰”、“可以免除處罰”等，如果為“應當免除處罰”的情況，則為絕對不起訴的范圍。適用相對不起訴的情形主要包括防衛過當、共同犯罪中的防衛過當、重大立功表現、又聾又啞或者盲人犯罪等。可見，當未成年人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定的犯罪，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時，附條件不起訴與相對不起訴存在一定的重合性，這可能造成實踐部門在選擇適用上的混亂。

比較兩種不起訴程序的實現方式可以發現，適用相對不起訴將使涉嫌犯罪的未成年人免受刑罰處罰。這雖然能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免于監禁場所的消極影響，但也有可能使未成年人錯誤地認為犯罪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事實上，“對未成年人適用適度的刑罰也是一種教育、感化、挽救的方式。在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附條件不起訴所附加的‘條件’具有準刑罰性，基于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通過教育、矯治等方式對越軌的未成年人進行矯正，幫助其復歸社會。”[3]追求刑罰對犯罪嫌疑人的效果是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設置的基本價值目標。正如有學者所言：“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實際上是在某種程度上履行‘刑罰’的職能——追求刑罰所要實現的對犯罪嫌疑人的教育、改造、矯正。”[4]為此，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在具體適用上，除了包含悔罪表現等恢復性司法手段外，還應當包含對犯罪嫌疑人的懲罰措施，也就是犯罪成本之外的精神或物質方面的“負擔”，如服從監督、定期匯報、接受矯治等，從而體現出“條件”的懲罰、制裁和教育功能。

3 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的完善

《刑事訴訟法》修正案中規定的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程序可能存在如下幾方面的問題。

首先，在缺乏控辯對抗，不進行法庭審理的情況下，如何保證做到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是我國刑事訴訟中定罪量刑所要達到的證明標準。這一證明標準的實現有賴于控辯雙方的對抗。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是由檢察機關作出的，然而檢察機關在刑事訴訟中的角色為具有控訴職能的公訴機關，并非中立的第三方。雖然依據《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第271條第1款的規定，“人民檢察院在作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以前，應當聽取公安機關、被害人的意見。”但公安機關和被害人與檢察機關都具有一致的立場，即作為控方進行追訴并打擊犯罪。依據該修正案第271條第3款的規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對人民檢察院決定附條件不起訴有異議的，人民檢察院應當作出起訴的決定。”這一規定是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程序性保障，但是如果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對于適用附條件不起訴本身不存在異議，僅對于所附條件如考驗期的長短存在異議，法律則未規定相應的操作。為了保證達到“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在修正案267條中已經規定了“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應當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為其提供辯護”的情況下，人民檢察院應當保障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的辯護權，聽取辯護人的法律意見，并應主動調查，保證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全面了解，最大限度做到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

第二，附條件不起訴的法律文書如何制作？附條件不起訴在《刑事訴訟法》修正案頒布前已經由實踐部門進行了試點實驗，各地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并達成一定的共識，但是相關法律文書方面卻尚未形成統一的模板。“形式上有的命名為附條件不起訴書，有的命名為附條件不起訴考察意見書，更有的命名為暫緩起訴決定書；實質內容上存在著內容簡單、說理不充分的情況，經常用概念化、公式化的結論代替個案的具體情節。”這樣的法律文書缺乏說服力，也很難達到震懾、教育、感化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效果。筆者認為，附條件不起訴的法律文書需要在格式上得到統一，在說理上注重差異。格式上的統一需要依靠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指導性或者規范性文件的方式來實現。說理上注重差異需要將案件事實與法律關系緊緊相扣，注意未成年人的特殊情況，如個人情況、家庭原因等，做到既講法理，又講情理。

第三，未成年人審判中特有的法庭教育如何在附條件不起訴中實現？教育應貫穿于包括偵查、審查起訴、審判和刑罰執行程序在內的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的全程。“在法庭教育階段，教育的主體最集中，教育的內容最豐富，教育的時間最合適，教育的特征最明顯，法庭教育是整個教育挽救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6]一旦附條件不起訴所附加的條件成就，訴訟程序將在檢察機關審查起訴階段終結，案件將不會進入法院審判階段，法庭教育將無法開展，其特殊功能也將無法實現。為了保證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教育、感化、挽救的實現，在附條件不起訴程序中應當增設一個與法庭教育相似的教育程序。在考驗期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符合各項考驗條件、檢察機關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時，由主辦檢察官主持召開教育會議，由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辯護律師、所在社區的居委會幫教人員、所在學校的老師等共同參與，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集中的教育，以此彌補法庭教育的缺失。

第四，附條件不起訴被撤銷后的程序如何設計？依據修正案第273條的規定，當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在考驗期內有下列兩種情形之一的，人民檢察院應當撤銷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提起公訴。這兩種情形分別為：“實施新的犯罪或者發現決定附條件不起訴以前還有其他犯罪需要追訴的”；“違反治安管理規定或者考察機關有關附條件不起訴的監督管理規定，情節嚴重的”。修正案雖然規定了撤銷附條件不起訴的具體條件，但是對于撤銷后的程序卻并沒有明確的規定。筆者認為，附條件不起訴被撤銷后的程序應當明確如下幾個方面：（一）撤銷決定的作出。撤銷決定應當由承辦檢察官報請檢委會討論后作出。（二）撤銷后的通知。檢察機關撤銷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后，應當制作《撤銷附條件不起訴決定書》，并將該決定書應當在7日內，送達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和參與矯正的其他主體。（三）撤銷后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處理。對于具有人身危險性，具有羈押必要的，應當予以逮捕；對于不具有羈押必要的，則可采取取保候審或者監視居住等強制措施。變更強制措施的決定，應當與撤銷決定同時作出。（四）撤銷后的審查起訴。由于在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前，檢察機關已經對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過審查起訴，為此，這一階段的審查起訴期限應當短于法律規定的一個月的期限且應當禁止退回補充偵查。撤消后的審查起訴期限應當為自作出撤銷決定之日起的15日內。（五）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的救濟權。對于檢察機關作出的撤銷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有權自收到該決定書之日起7日內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進行申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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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

[1]《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三條第二款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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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張智輝主編，《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研究》，中國檢察出版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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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陳建明，《未成年人刑事審判中的法庭教育》，載《人民司法》201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