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內兵馬俑研究領域,陳景元是一個異類,因為他在這三十多年里一直不依不饒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兵馬俑根本不是秦始皇的陪葬!
陳景元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學者,退休前在江蘇省國土局工作。上世紀70年代,他完成了一部叫《驪阿集》的著作。在書中,陳景元從建筑學的專業角度闡述了阿房宮并非秦始皇所建的理論,并大膽地提出秦始皇生前并沒有為自己建造過陵墓的驚人觀點。
同樣,在仔細觀察了3天兵馬俑的現場發掘后,陳景元依然覺得這次發掘沒有值得驚喜之處,他認為這次能出土的東西對考古專家來說,應該是在意料之中的,而此次發掘還是沒能解釋他心中的疑問。他提出的這些質疑甚至連號稱“秦俑之父”的袁仲一等專家都不得不有所回應。
質疑一:
俑坑離秦陵太遠?
那是1974年11月初,陳景元到南京博物院辦事,博物院的同志把發現兵馬俑的消息告訴了陳景元。一直對秦陵抱有濃厚興趣的陳景元特意跑到西安進行考察。
在兵馬俑發掘現場考古隊員的帳篷里,陳景元碰巧見到了當年兵馬俑考古隊長袁仲一。
陳景元向袁仲一提出自己的一個疑問:從秦始皇陵到俑坑最近也有1.5公里,如果再加上俑坑本身的寬度,這個距離還要遠一些。從常理上講,誰會把陪葬坑放在這么遠的一個位置上呢?驪山是塊風水寶地,除了秦陵外,周邊經常會發現其他墓葬。既然這一帶墓葬密度相對較大,怎么敢肯定兵馬俑是秦始皇的陪葬?
后來,袁仲一在接受央視采訪時解釋說,秦陵范圍廣闊,除地宮之外,還環繞有內城和外城。兵馬俑雖然在外城之外,與秦陵貌似很遠,但從面積看,它們的距離是合乎比例的。
對于這個解釋,陳景元仍不信服。隨后,他又發現了幾個問題。
質疑二:
為何選擇落后裝備陪葬?
在兵馬俑1號和2號坑里,大量的步卒圍繞著戰車排成一列列整齊的大小方陣,陳景元由此推斷,戰車是這支部隊的主力。
然而,很多史料記載都表示,戰國后期,隨著戰爭規模的不斷擴大,車戰的弱點逐漸暴露,常常是顧得了左顧不了右。那么,秦始皇還會在交戰時大量使用落后的戰車嗎?
陳景元告訴記者,從這點判斷,兵馬俑坑中的那支部隊應該不是秦始皇的軍隊,它的年代肯定更早一些。
對此,袁仲一的觀點是,不能因為俑坑中出現戰車就否定它屬于秦始皇。目前,還沒有明確的文字記載說秦軍取消了戰車。戰車雖然有它的局限性,但兩軍交戰時,它在速度和沖擊力方面的優勢是步兵和騎兵無法比擬的。兵馬俑坑的軍陣,正是戰車、騎兵和步兵有機組合的典范。
陳景元顯然并不同意這個解釋,他又指出了另—一個疑點:俑坑中發現了很多笨重的青銅兵器,秦始皇這樣一位善于征戰、統一六國的國君,會放著先進的鐵兵器不用而去選擇落后、笨重的青銅兵器陪葬嗎?這顯然有悖于常理。
對于這一觀點,袁仲一認為,鐵兵器代替青銅兵器是有一個過程的,因為冶煉技術的普及需要一定時間。所以從目前的考古資料來看,秦代出土的兵器基本上是青銅兵器,鐵兵器極少,整個秦陵也只出土了兩三件,以此認為當時鐵兵器已全面代替銅兵器與實際情況不符。
質疑三:
秦兵不用頭盔?
陳景元的質疑仍沒結束:秦始皇的軍隊既然是一支能統一六國的強者之師,在裝備上也應該是一流的,然而,俑坑里的這些兵俑頭部沒有任何頭盔保護。難以想象,這種簡陋的武裝能在近距離廝殺的戰場上獲取勝利。
的確,在秦陵附近考古人員發現了一個石鎧甲坑。從已經拼合起來的石盔石甲,我們似乎看到了秦國軍隊的威武英姿。奇怪的是,既然秦國軍隊配有頭盔,那兵俑為什么沒一個人戴呢?
袁仲一認為,秦人出身于大西北的草莽之間,習性尚武,與游牧民族混居。而且,當時商鞅為秦國制訂了一套任何別國都無法忍受的嚴苛法律:秦兵只要斬獲敵人一個首級,就可以獲得爵位一級、田宅一處和仆人數個。或許正是在這種利益的驅使下,尚武的秦軍干脆脫掉了笨重的頭盔和重甲,沖上戰場去拼殺。
質疑四:
秦人尚黑,兵俑衣服為何五顏六色?
專家的解釋似乎讓陳景元有些失望。他又提出了一條令人意想不到的證據——秦人以黑為貴,而兵俑的衣服卻五顏六色。
在發掘時,很多俑的身上還殘留著一些顏料,并且從顏料的位置和顏色判斷,他們的衣服是五顏六色的。在秦始皇生活的年代,金木水火土五行說十分盛行。當時周朝崇尚火德,秦始皇滅周后認為是自己的水攻克了周的火,因此把水德作為崇拜對象。五行里水相對應的顏色就是黑色。秦始皇還把“尚黑”作為一項法令頒布。既然如此,俑坑中出土的這些衣著五顏六色的兵俑如果放在秦始皇時代就很難解釋得通。
袁仲一卻認為,秦代尚黑,只能說明秦人以黑為貴,要求在重大場合中著黑衣,并不是要求全國人民不能穿其他顏色的衣服。
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看來一時難有定論。我們只能期望于未來的考古發現,一號坑、二號坑、三號坑,還有塵封數千年的秦始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