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有些人之于西藏的情結,我則獨愛內蒙高原。我選擇的方式永遠是騎行,似乎不認真經歷那每一寸土地和空氣,就會悵然的好像沒有去過一樣。騎行會很累,但卻不會錯過,每一眼的風景都會扎扎實實的刻在心里。
海子的《九月》里寫到,“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草原的遼闊與胸懷有關,當你用最寬廣的胸懷擁抱她時才發現遠遠不夠,她比想象中的更加遼遠,比看到的更加悲壯。這是我在2007年第一次獨自面對錫盟草原時發出的感嘆,那時我剛轉過一個高坡,腳下的路蜿蜒著伸向了目之不及的遠方,蒼穹籠四野,野花遍地陽光刺目,藍天白云的純凈安詳令我不敢直視,天邊的牧人騎著馬唱著悠長的長調趕著牛羊,我停下了自行車,坐在路邊,莫名其妙的落淚。那一刻應該是我人生中最平靜地幾分鐘,我的一切悲喜被草原消解,面對此情此景,你還有什么理由悲傷。
那一年的騎行遇到了大雷雨,雷電就劈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我把自行車和所有金屬物品統統扔到十米開外,披著雨衣坐在地上唱起了歌,“暴風雨來臨那一天,迷途的羔羊還沒回來……這一切沒有想象的那么糟……”,還曾遇到了幾只蒙古包里沖出來的牧羊犬,咬爛了我的馱包,曾為渴的快要脫水時一位牧民遞過來的一碗清水而感動不已。也在荒涼的邊境路上主動幫助摩托車扎胎的牧民小伙子補胎,這一切經歷過于夢幻,直到幾天后我騎到了中蒙邊境的珠恩嘎達布其,一名邊防軍端著槍對我說,“你已步入國家什么什么警戒線,再往前走我有權……”
這個時候,我夢幻般的旅程才清醒了。地圖上的小鎮原來那時還是軍管區,一番檢查以后,我和一個步行到那里的流浪漢一起被遣送回了東烏縣城……這一夢,使我對草原徹底上癮了。
后來的幾年,我總在最美的七八月份去草原獨自騎車,要么呼盟要么錫盟。呼盟的油菜花在每年的七月綻放,從阿爾山一路向北,穿過海拉爾,額爾古納到室韋臨江,再沿額爾古納河的中俄邊防線一路南下,經常百里無人煙,騎行在額爾古納河右岸,看著左岸的俄羅斯人民辛勤耕作,在肥沃的黑土地上種滿希望,兩岸同飲一江水,近在咫尺的對岸,卻可能永遠不會到達。
住的是十幾元一晚的小旅店,沒有自來水,四五天沒洗臉,可拍下的照片里卻是我最美的笑容
2011年8月,我又站在了錫盟的草原上。這次是來圓我長久以來的一個心結,獨自騎一遍S303中蒙邊境路,穿越到興安盟的阿爾山。這條荒涼的邊境小路路況很差,卻給了我更多的驚喜。天然的草原風光,保存良好的原生態牧場,狼圖騰的所在地,滿都胡寶拉格蘇木,額仁高畢,這些熟悉的地名真實的展現在我面前時,當年那種夢幻的狀態重新回來了。人煙稀少,住的是十幾元一晚的小旅店,沒有自來水,四五天沒洗臉,可拍下的照片里卻是我最美的笑容。路上碰到了很多自駕的車隊,很多都搖下車窗問我需不需要食物和水,每當我拉下面巾笑著說謝謝不需要的時候,對方都是一樣的反應,“啊!是個女的!”我就這樣肆意的騎行在我的草原,最美的乃林郭勒,唱著蹩腳的長調,如果不是那張標注錯誤的地圖,也許就這樣一路嗨到阿爾山了,可是,我迷路了。
在那個黃昏,在那個連蒙古包都看不到的邊境路上,我本已做好了睡橋洞的準備,一輛拉鐵砂的大貨車攔住了我的去路。兩個司機告訴我,這個季節蒙古國在打狼,狼群被逼的都越過邊境跑過來了,他們常年跑這條線,曾在晚上親眼看到幾只狼在啃食一頭牛,前面是森林和草原的接界地帶,沒有住處,他們不明白我為什么騎到這里,但他們知道如果不拉上我,我就要面對一個危險的黑夜。八個小時以后,我們到達了寶格達山林場的小旅店,我把一百元錢塞到司機手里表示感謝,司機師傅生氣了,說我看不起他們,我含著眼淚收起了錢,向他們鞠躬道謝。
有一首歌唱到,“一定要趕在冬天之前,去北方的北方,聽她歌唱。”
北方的森林,夏天是濃濃的綠,絢爛的花海,秋天則是一個巨大的調色盤,把所有鮮艷的顏色混在一起,眾多額爾古納河支流的變冷的河水映著藍天,深沉的流淌在金黃色的森林中,騎行其中像是穿行在童話里,偶爾山風掠過,一萬片金黃葉片在我面前瀟瀟落下,還想奢求什么呢?
我曾在2008和2009年的夏天騎行過一小段大興安嶺林區,秀麗挺拔的白樺樹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當地人說秋天再來吧,那是我們當地人都覺的美的景色。于是2011年的秋天,我又獨自飛到了北方,騎行了更加偏僻的一條林中路線,領略了驚艷的秋天。尤其是太平屯到莫爾道嘎這幾十公里,砂石路,一整天遇到的汽車不過二十輛,右邊是莫爾道嘎河的峽谷,左邊是綿延的金黃的大興安嶺,我坐在河邊,洗車,洗臉,畫畫,唱歌,想著當年鄂溫克獵民曾趕著馴鹿游走在這片林子里,似乎聽到了清脆的鹿玲,真想隨他們而去。
好吧,我是個熱愛孤獨的女孩
“為什么獨自騎行?”——這是我最經常被問到的問題。細細想來,我的回答似乎每次都不一樣,都沒有什么說服力。
好吧,我是個熱愛孤獨的女孩。
孤獨是我與生俱來的一個習慣,在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的時候就一個人騎著媽媽買菜的自行車圍著家鄉的太行山轉悠,身上只有一塊錢也敢騎出幾十公里。一次又一次的進山,曾在盤山路上被巡警當成離家出走的少女,好一番思想教育,也曾在小山村被狗咬傷,被好心的大娘送上回城的長途車。現在腳腕上還有那個深深的傷疤,但我就是不害怕,總是騎向更遠的遠方。接下來,我想我還會獨自上路,因為還有更美的風景等著我一個人去狂歡。
編輯 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