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驚動靈魂(組詩)

追蝴蝶——給朵漁

說到蝴蝶

我居然想到的是蝴蝶效應

而后面的聯想更加莫名其妙

我想到了—頭搖頭擺尾的小肥豬

它吭哧吭哧地在花叢中追蝴蝶

想到這里我撲哧一聲笑了

我沒有想到她美麗的翅膀

翩翩飛舞的風采虛構先生——給阿魯

呃，他虛構了一座花園

和里面的憂傷

還有上帝的來信

雨是他的信使

黑暗是他的道具

他施展輕功和遁術

在人世間飛來飛去

沒有想到鴛鴦蝴蝶夢這樣凄美的故事

而且，而且居然沒有想到莊周夢蝴蝶

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感

而想到她是一只蟲子這么本質的問題

已經到了一首詩的結尾

——說句實在話，對自己不著邊際的想象

我內心里非常遺憾

他不是—個壞孩子

但也有頑皮的時候

他在詞語的倉庫里放了一把火

火光幽微，飄忽，藍幽幽的

像鄉村山間小路上的磷火

結果是把自己嚇著了

轉眼，他撒開腳丫子，逃得無影無蹤

——往事的灰燼堆積在他的眼睛里

讓他顯得憂郁，憂郁讓他長出飛翔的翅膀

他虛構的花朵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哦，他拿著一把塵世的鑰匙

卻想為上帝開門

因此，他的憂傷是無法治愈的病

因此，他必須虛構—個世界

——來治愈自己的病很多個夜晚

很多個夜晚

我徐徐上升到空中

頭頂和腳下，風在不停地奔跑

把往事跑得七零八落

有雨在氣氛渲染到深處時落下來

而你，慌慌張張地從雨中跑出來

雨點在你濕漉漉的頭發上、臉上滴溜溜地滾動

是最美的飾品

我忍俊不禁，獨自笑出聲來

你嘟著嘴，站在我面前，一手叉腰

一只手豎著一根指頭左右擺動

最后豎在嘴唇前，輕輕地噓一聲

眼睛里似有淚光閃動，我

終于哈哈大笑

——醒來，天已微亮

朦朧的窗外下著細雨

玻璃上的水珠是你離開時遺留的

眼淚?

不要驚動靈魂

這是無數個夜晚中—個普通的夜晚

我爛醉如泥后，像嬰兒般沉沉睡去

醒來后，我往往會獨自坐著發呆，有時自責

雙指間的煙明明滅滅更像是靈魂的磷火

我對這個世界依然充滿眷戀

熱愛時裝美女美酒美食和八卦，還有狐朋狗友

還有許多瑣事我也不能放下

所以，我在拋棄自己后

又一次次原諒和收留自己

酒杯是時光機，帶我進入

現實和虛擬世界之間的第三世界

我在中間折返跑：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我對自己說，只要不驚動我的靈魂

肉體誰想拿去就拿去吧

我的肉體更像是靈魂的掩體

血肉紛飛的戰斗后，我打掃戰場

遼闊的寂寞里，風領頭唱起了歌

草木唱起來，石頭也唱起來了…

我也跟著唱起來，聲音顫抖

像在哭泣一

身體記

我不知道我的身體里住著多少個我

他們各自有著什么想法

我只知道，有—個我很不聽話

經常會在喧鬧的人群中

悄然從自我的身體里走出去

信步走到童年的小河邊

——青草有著最初的味道

或者仰著頭，赤著腳

走到清冷的不知名的大街上

——冷風卷起落葉

有時，其實只是走到偏僻處

對著高談闊論的我冷笑幾聲

讓我脊背突然發涼

突然害怕

害怕有一天他從我的身體走出去后

迷路了，再也回不來

而這正在發生的一切

卻沒有人關心

我的夜晚如此遼闊

是因為你，拓寬了整個夜晚的寬度

我思接天涯，視通萬里

月亮是—個不速之客，掉進我的啤酒杯中

—臉壞笑地趴在杯沿上跟我說話

催促我越過山川、河流和大海

小鳥的啁啾像天使的私語

月亮還是—個小壞蛋

因為，它又從啤酒杯跳進我的心里拳打腳踢

我雙指插進喉嚨，一陣又一陣地嘔吐，才把它

吐到黑魃魃的江中

誰知月亮洗了個澡以后，競把整條江照亮

我眼冒金星直起腰來

發現：我才是這個夜晚的不速之客

找鄂然，直到江面上傳來縹緲的歌聲

倉皇地把我身體里升起的歌聲接走

我的夜晚如此遼闊

原來只是我的—個錯覺死亡課

我知道我出生于—個春風浩蕩的早晨

我不知道我是否將死于—個春風習習的夜晚

在花團錦簇花香襲人的夜晚，我將站在

空曠的終點，面帶微笑地死去?!

哦，親愛的朋友，即便這樣，也請你忍住悲傷

這是人生最后—課

不管情愿不情愿

安詳或者遺憾地闔上雙眼

這節課的下課鈴聲都將在你耳邊尖銳地響起一

……慢慢成長的過程

正是一點點死去的過程

死亡有時并不意味著結束

而是代表著開始

事實就是這樣一

堅硬的成長始終伴隨著殘忍的死亡

粗暴而充滿邪惡的力量

小小的死亡，如生命之花

開在悲愴的枝頭

—多少年，始終有半截悲愴哽在我喉頭

倒春寒的春風吹過

我打了一個哆嗦

呵，死亡就在前頭

生活還得繼續一

哐當，一瓶墨汁不合時宜地打翻在地板上

濃黑的墨也開成一朵花交際花

如果讓我說話我就說

我像魔術師手中的道具

說說天氣，說說

逸聞趣事，說說

一些無關痛癢的新聞

說說網上的熱門事件

有時還把芙蓉姐姐、鳳姐和空姐拉來

做擋箭牌或者調料

哦，生活早已教會我

如何繞過敏感的詞語和話題，以及

內心的戒律，雖然

有時我也會疼痛，但

我早已學會掩飾

而且，我已經戒掉幻想

喜歡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我用夸張的表演為夜生活助興

我最恨有人在昏暗的燈光下跟我談理想

我早已脫掉了理想的外衣

我也恨有人用鄉音跟我套近乎

曾含在口中的故鄉的鑰匙早已被我棄于荒野

遇到這樣或者那樣尷尬的提問

我就打哈哈，—個接著—個

吼吼，生氣這個詞早已被我從人生的詞典中刪除

在波譎云詭的生活中

我自如地飛行一

憂傷如此遼闊

心胸卻像草原般寬廣夜晚

伸手不見手指的夜晚

我讀一本漆黑的書

一字字，一句句

我居然看得清清楚楚

比白天還清楚。

只是我佯裝作什么都看不見

那些在黑暗中圍觀的人

紛紛向我伸出手

握手?擁抱?

我仍然裝作看不見

深一腳，淺一腳

往前走宋莊

紅色出租車是一種隱喻，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

可能是另一種隱喻，如果你這樣想的話。

李云楓的長發像波浪起伏，他跑起來更像一匹麋鹿。

整個宋莊都仿佛搖晃起來，風貼著地面吹過

道路兩旁的村莊是怯懦的，雖然它們也偽裝得很

藝術范兒。

我的宋莊與A藝術家B藝術家c藝術家以及許多

似乎很牛B的藝術家無關，與道路的暈眩和樹的嘔吐無關，與草泥馬亞歷山大無關。

我的宋莊只與魏克、潘漠子和李云楓有關。

我的雙肩包里背著安石榴和余叢的問候

但魏克和潘漠子都去了遠方，隱藏在人民之間。

低空的風啞啞地吼了一聲，沒有回音。

北寺村還殘留著殷龍龍和劉不偉的氣息

我、黃土路、李云楓，還有半坡，在茶香中展開了

宋莊的前世今生，但只與詩與畫有關……

才芒克、王艾、馬莉和朱子慶等人魚貫而出——

他們讓宋莊在我里看起來在我耳中聽起來真像宋莊

宋莊既是一首詩，也是一幅畫，還是—個靈魂附體的掩體

風從地面吹到低空，終于吹到我的心底，一下就把我吹瘦了

嗯，這樣看起來才像個隱士，如果長須如雪，白發飄飄呢?

哎，被時間帶走的人，在鏡中復活

和我憂傷的面容重疊在一起，我從我黝黑的臉龐上

看到了那些在黑夜里擊鼓而歌的人，詩意、憂傷、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