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調中的羅伊

　　星期五快下班的時候，我給羅伊留言，來家里吃飯么？她借調來科技部，已經半年多了。跟人合租的地方不便生火做飯，平時吃食堂，到了周末就隨便對付。所以，有時我就喊喊她。
　　我們高一開始成為朋友，友情的建立可能是在一次需要友情的關鍵時刻，我恰好在場。后來她念了理科，一路讀到博士，研究的對象是土豆之類。這期間，我們聯系并不太多。我從南方來到北方，埋首于自己那番折騰，心中并無太多他人的分量。直到最近兩年，才有點環顧四周起來。在這個時候，我們又聚到了同一座城市里。
　　機緣是她的離婚。結束學業回國后她迅速和一個替她照看了幾年小狗的同學結婚了，兩個月之后又離了。然后，恰逢單位需要派送一個勞力來京一年，討好急缺人手的上級部門。所以，她就過來了。去年8月，我陪著她找好了房子。在北蜂窩附近，一個集結了各種廢品收購的巷子里。離這半小時車程的地方，其實還住著她舅舅一家。
　　舅舅腰纏萬貫，舅媽也是官宦子弟。原本我還想也許他們能幫她留在這里。可惜，飛得高的鳥不會落在跑得慢的牛背上。鳥兒們沒有互動的意思，只在中秋節喊著吃過次午飯，也從未留宿過她。不留宿可能還是家族的傳統。她外婆就從未留宿過她。表里如一的老人家不喜歡混得最差的長女一家，這種落落大方的嫌棄，大概也自上而下感染了其他人。
　　所以她家這些年來一直自生自滅。眼下，她爸在離家50公里的地方找了份看門的保安工作。一個月兩天假，掙1100多塊。就這樣，還堅持留在那，因為他是1958年出生的人，還要等6年才能拿到退休工資。當行長的三姨和省扶貧辦的四姨不能幫忙給找個在老家做保安的機會嗎？我問，她搖頭。后來我們不再說這些事，只聊點吃喝。
　　這個周末我打算燉個墨魚排骨湯，還沒跟她細說，她的電話打過來了，說清明回了一趟家，她媽順道跟她一起過來了。明天一早出去玩。我說就住在你那邊沒住你舅舅家么？她說是，舅舅不在家。我想問：“舅媽都不留一下嗎？”但咽下了。“來我家吧，明天游覽后直接來吃晚飯吧。”
　　她一開始覺得好，挺高興地說還可以來參觀你的新居，我媽媽覺得我住得太差了。可沒過幾分鐘，又打電話過來，說媽媽覺得還是太添麻煩了，況且去了頤和園之后到東四環，再回家得10點了，而周日一早就要回湖南。我說怎么不多住幾天，她說要上班，媽媽一個人在那沒意思。聽到這一句，我有點難受，再一次覺得要做點什么才合適。“這樣吧，我就下班，你們往王府井走，我帶你們吃飯看夜景吧。順便買點特產。”
　　但最后，還是沒有成行。再三致謝之后，她說下次吧。掛了電話，我走出單位，晚上比白天冷很多，我想趕緊攔輛車回家。這種天去王府井逛，也是遭罪。但是如果她們愿意出來，我會克服這點冷的。在車里，我開始這樣安慰起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