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迷失,精神的虛無,生存的危機和人性的尷尬……這一切讓我們的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
對于幸福的標準,有人曾列出了三個條件:財務自由,時間自由,精神自由。這三條,看似容易做起來難。普通人如果能具備其中的兩條,不僅幸福,那應該算是幸運了。
夜想千條路,天明賣豆腐。我們的青春似乎總是在慣性的妥協中耗盡。到底需要一種什么樣的生活?我常常問自己。若把生活比喻成鞋子,我們就是伸進鞋子的那只臭腳,鞋子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
你有沒有覺得你活得很粗糙呢?當一個人擁有了巨大的財富,而心卻越來越硬,大腦越來越空,和一頭豬又有什么區別?有什么辦法呢,我們沒黑沒白忙忙碌碌地折騰,很可能做的卻是一件南轅北轍的事情。除了你自己,你沒法要求和指責其他任何一個人。
小時候,我覺得不再挨餓就是幸福。我老家是曾以貧窮聞名的沂蒙老區,我腦海里至今還殘留著小時候挨餓的記憶。打我記事起,節省似乎是母親對付貧窮唯一正確而有效的辦法。
我和弟弟、妹妹的作業每天都必須趕在天黑前寫完,有月亮的晚上全家就把飯桌搬到院子里吃飯,目的只有一個——節省煤油。現在想來,那時的生活的確很苦,但心卻是快樂和極容易滿足的。記憶里的一塊水果糖、幾片山楂片、一把炒花生都會是人世間最好吃的東西。那時的心靈也是極細膩的。割草的時候摘些野果吃,捉迷藏的間隙數一數星星,暑假下河逮魚賣了攢錢買書包……貧窮的鄉村給一個少年的成長所提供的秘密和夢想一點也不比別的地方少。
我七歲時的愿望是過年時能吃上肉餡的餃子;上初中時的理想是將來考上師范回學校當老師,原因是可以像我的英語老師一樣每頓飯都能到伙房買三個饅頭,哪怕不吃菜也行啊。你也許會嘲笑我沒出息,但那時的的確確就是這樣。
來北京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個叫“臨沂”的小城里。這個城市是名列全國第二的商品批發城,是中國真正的工商業發展的前沿陣地。這里天天都車水馬龍和人頭攢動,叫賣聲嘈雜鼎沸,數錢聲像風吹樹葉。人們的腰包迅速鼓起來了,吃不愁穿不愁心靈卻越來越麻木。
我一個在西郊批發市場的本村三叔和我說,“每天提貨發貨送貨,討價還價算賬點庫,日子過得像同一天,沒勁”。我的一個初中同學做板材生意積下了千萬家產,卻因炒股和胡亂投資就在前年破產而自殺了。人啊,沒吃飽的時候想吃飽,吃飽了之后想吃好,穿暖了之后還想體面,想美容想年輕想變漂亮,想住大房子,想開好車,想炒股想買彩票想一夜暴富成為有錢人——在欲望的鞭子下,每個人都成為一個瘋狂旋轉的陀螺。
不惑之年卻有著越來越多的困惑,半生的積蓄甚至交不了一個首付。作為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出生的一代,我們就像崖縫中生長的樹苗,被來自不同方向的外力強行扭曲成了現實中一副庸俗的模樣。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軌,城鄉的巨大差異向全球一體化的過渡,時代的徹底物化,金錢的毀滅性誘惑,理想的迷失,精神的虛無,生存的危機和人性的尷尬……這一切把我們徹底淹沒了,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
有時候,我看著大街上的車流飛奔,行人匆忙,像上足了發條的木偶。我就會突然矯情一下,也許詩意的消失恰恰是因為瘋狂的速度吧。這時我就會在心里說,請慢一點,再慢一點……我甚至突發奇想,要是在古代多好啊,要是沒有飛機輪船火車汽車多好啊,我就可以像唐朝赴京趕考的一名舉子一樣,騎上一匹瘦馬或是一頭毛驢去走親訪友,去約會情人。時光慢慢悠悠,內心安靜閑適,那種感覺應該算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