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將在于20歲那年被紡錘扎死。”小公主的滿月宴會上,不請自來的黑衣女巫冷冷的丟下一句詛咒。
這是德國格林兄弟所寫的童話《睡美人》中一個畫面。正如格林童話充斥中各類巫婆故事一樣,歐洲的真實歷史也寫滿了女巫故事,歐洲三十年戰爭主要策源地的德國,更不例外。
德國科隆市議會6月28日決定赦免17世紀被施以絞刑的38位女巫,并為她們恢復名譽。科隆市屬于第14個付出此類行動的德國城市。歐洲歷史上1500年到1782年處死了6萬名女巫,其中40%在德國被處死。隨著德國掀起“平反昭雪”風,人們發現,所謂那些被控為女巫而受到酷刑、火刑的人,包括兒童,大都是被他人所陷害。
粗暴的女巫審判
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曾長期居住德國城市海德堡,他在歐洲游記中,這么寫道:“許多年代都有女巫。《圣經》就這么說的。《圣經》有旨意,女巫是不準活下來的。800年之后,教堂備齊了繩索、拇指夾、火刑架,發起神圣行動。他們監禁、酷刑、絞死和燒死成千上萬的女巫,用她們的血,清洗基督教世界。后來,人們發現,世上沒有女巫,也不曾有過。人們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馬克?吐溫喟然長嘆。
歐洲從中世紀宗教迫害黑暗時期掙脫了束縛,卻隨著宗教改革的到來,各類權力斗爭越加交織在一起。天主教與新教之間的爭斗,神圣羅馬教皇與歐洲諸候各國君權之爭斗,哈布斯堡王朝的衰落與北方強國的興起,歐洲處于工業文明前夕最混濁的時期,每個力量都在尋求著自身的正當性,女巫成了那個時代的替罪羊,她們所使的巫術被指是引發自然災害、族群失和、惡劣氣候、糧食歉收的主因。
從1500年以來,一直有女巫被處死的案例,但歐洲1618年陷入“三十戰爭”后,女巫受到清洗迫害。光是在德國,1625年到1630年短短數年中,就有5000人被控為“女巫”而燒死。
在布萊恩?佩弗亞克所著的《西方世界女巫迫害史》一書中,對女巫的簡單粗暴的審判,作了如下描述:“在符茨堡、班堡、科隆等地方,教會或政治頭目獵捕女巫之行為,大多是違反了被告人的民權。僅憑道聽途說的證據,只要有兩個證人,她就可能控為女巫而受到酷刑,完全不顧同樣有效的目擊證人的相反證據。”
1692年,位于馬薩諸塞的美洲殖民地上,也曾上演過一樁“女巫案”,該案確立了這么幾個原則:“被告是在積極或消極行使巫術時抓獲;信譽良好的巫師不再得到顧主的信任;被告所做之事除了增加四鄰敵意之外,再無其他;被告以女巫知名,處處以女巫信條示人。”
美洲這樁稱為“薩拉姆女巫案”的案子,由于“證明四環節”的嚴格性,最后在訴訟中只好撤銷對被告的指控。而在德國和其他歐洲地方,這樣的謹慎,并沒有看到。只要被控為女巫,一頓酷刑之后,就真的招供為“女巫”。
歐洲付出代價
1627年,德國科隆市女子塔琳娜?赫納特因“施黑魔法”的罪名被判火刑。在遭到殘酷折磨后,赫納特最終被游街示眾,并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赫納特有可能是當地第一名女郵政局長。當地一名修女聲稱,赫納特是個女巫,是她咒死了當地數個居民。1627年1月,赫納特被捕。她本是左撇子,被酷刑折磨之重,最后簽名的證供上,是用的右手。盡管她一口否認自己是女巫,她兄長也不遺余力為她釋放奔走,但最終她被裁定有罪。
數個世紀的女巫審判中,德國大約有25000人以女巫之罪名或施“黑色魔法”之罪名處死。她們冤死,絕大部分人從來沒有被洗去罪名,她們在“法律的眼里”,一直是“罪人”。
女郵政局長之死,正是時代的一個縮影。基督教的到來,改變了農業文明中一直保持的女性強勢地位,基督教認為女人應服從于男性,女性入修道院是高尚之舉,而不該進入政治或權力中心。女郵政局長,最后死于一名修女的“莫須有”指控,法律的天平傾斜到被宗教包裹成正義化身的修女一邊。赫納特死于政敵之說是成立的。
2012年2月,科隆市議會開始重新審理這一個400年前的舊案,最后裁定赫納特所控之罪不成立,赫納特是清白的。不過,科隆議會之裁定,并不能撤銷當年的帝國法律,赫納特雖然被平反了,但“法律之上的罪”依然存在。
歐洲女巫大迫害,歐洲自身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指對方為女巫,常成為族群或利益團體之間一種斗爭方式,處于弱勢的一方,被指控為女巫的幾率遠大于另一方。歐洲波希米亞人的消失,無不與這一歐洲畸形文化相關,之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歐洲出現的種族屠殺,無不與這些古老畸形文化相關。
光是歐洲陷入“三十年戰爭”混亂中,也無不與女巫被迫害有關系。“三十戰爭”實質是一場爭奪宗教正宗權的戰爭,對女巫下手越狠,越顯自身遠離邪惡的“撒旦”。
由于施巫術者被指常用貓等寵物作法術,歐洲人見貓就殺,乃至在生物鏈上扯斷一個重要一環,貓滅絕,老鼠快速繁殖,鼠疫四起,歐洲“黑死病”奪走了千萬人口的生命。“黑死病”經過之地,城鎮成為死城。
可悲之處是,越是流行病肆虐,人們越追殺女巫,認為這一切都是女巫與“撒旦”合謀的惡行。
平反的意義
德國科隆市議會為400年前的女郵政局長平反之后,一個名叫黑格勒的活動人士,致信當地天主教主教,要求教會為當年“合謀”迫害而道歉,為當年的受害者洗去罪名。
黑格勒是個牧師,今年65歲,是推動德國平反女巫的這一場運動的主力活動人士之一。他們那個團體,大約有40人。
“世上當然沒有什么女巫,那些全是杜撰的罪名。”黑格勒對“明鏡在線”記者說道,“在艱難歲月,女巫成了當地權力部門轉嫁責任的替罪羊。”
黑格勒把這場平反運動,比喻為“雪球效應”。到2011年底,已經有13個城市正式撤銷了女巫之罪,2012年,科隆市也加入了這一運動。
不過,也有一些城市,其反應并不見樂觀。位于德國西部的城市亞琛,拒絕了為一個13歲女孩平反昭雪。那女孩被控女巫,于1649年被殺害。
亞琛市每年都頒發慷慨獎金,頒給那些促進歐洲一體化的活動人士。或者那里的政治家認為為舊案平反,將加深歐洲的裂隙和宗教矛盾。黑格勒對亞琛市不愿做“舉手之勞”,感到十分費解。
在法蘭克福的一個城市里,黑格勒的努力也碰了一鼻子灰,原來這一城市依然處于一個世襲家族的巨大影響下,追究女巫之歷史罪,可能影響到這一家族的威信。
黑格勒說,歐洲女巫迫害史,是一個針對女性的暴力史,對其認真反省,不僅提醒世人注意今天依然對婦女的暴力,同時也提出了一個人的自由邊際問題。即便是一個喜歡巫術的人,就一定是有罪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