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行動研究”培養“教師即研究者”的專業素養

　　一、緒論
　　臺灣多年來受到高級中學與職業學校入學之基本學力測驗，與后期中等教育畢業之后的大學入學考試等升學聯考、統一命題、統一分發，以及國立編譯館統一編輯并審查教科書的傳統束縛，多數教師往往認為課程是政府公布課程綱要或課程標準之規定與統一編輯的教科書，或是民間出版社根據課程綱要或課程標準之規定而編輯且經政府審查通過的教科書。[1]此種觀點認為課程是政府規定的教科書，甚至認為教科書就是課程的全部，易忽略課程計劃、課程目標與學生學習經驗等層面的意義，[2]而且往往認為教師角色在于將政府規定內容加以照本宣科，進行忠實的課程實施。不僅未能從情境的觀點界定課程，[3]更漠視課程涉及教育反省批判。[4]
　　在此種狹隘的課程意義與教師角色之下，多數教師并未真正感受到被鼓勵參與課程研究發展，不易主動針對學校課程進行創意革新。[5]因此，從教師專業觀點來探討教師的課程專業工作，僅處于萌芽階段，由教師自己進行長期課程研究發展，更屬鳳毛麟角。[6]過去的研究，通常是指受過“科學”理論方法訓練的“專家”與“學者”的傳統勢力范圍，而且在教育界當中，一直有所謂“研究者”與“被研究者”之間的區分。[7]
　　行動研究的理念，[8]根據行動學習源自于經驗學習理論的一連串學習與反思的連續過程，勇敢地挑戰此種傳統區分的邏輯。[9]行動研究的教改理念，則是將傳統分立的“行動”與“研究”兩者加以結合，主張實務工作者應進行研究，以改進本身實務工作，[10]因此，從事研究也是屬于實務工作的份內工作。[11]此種行動研究的理想，旨在引導實務工作變革，企圖解決實際問題，并增進實務工作者本身的理解。[12]
　　行動研究往往強調以學校或教室內亟待改進的教育實際問題為研究內容，以改進教育實務為目的。因此，在研究當中采取改革行動，在行動當中實施研究，極適合教師使用。近年來所謂“教師即研究者”的理念，甚至強調“教師研究者”就是行動研究的主要特色。[13][14][15]
　　二、行動研究的仙女棒：協助教師成為研究者
　　各級教育主管部門與學校，可考慮進一步鼓勵教育工作者采取行動研究，針對教育實務進行研究，改進教育實際問題。下述課題的探究，可增進教育人員對行動研究理念之認識，運用行動研究的仙女棒，協助教師成為研究者。
　　1.由誰進行行動研究：教師是行動研究的主角
　　就臺灣而言，中小學教師資質優異，特別是過去師范校院與師范專科學校的學生，都是第一志愿入學就讀的優秀學生，教師具有從事教育研究的潛力，而且多數教師以自行進修和參與研究的經驗居多，解決問題是教師研究成果的主要應用途徑。[16]教師面臨學校教育實際情境，最能了解學校教育實務工作的問題與困難所在，如能在適切指導與協助下，采取適當研究途徑，可在教育實際工作情境當中改進實務問題。因此，教師可以是行動研究的主角，而且行動研究可有效結合教師的進修、研究與教學，有助于改進學校教育質量，協助學校教師獲得教育專業發展，[17]建立“教師即研究者”的專業地位[18][19]，強調“教師研究者”的專業形象，進而采取學校本位教師在職進修教育，[20]提升學校的教育質量。
　　2.什么值得進行行動研究：行動研究的內容
　　學校層面所要處理的教育實際問題，是那些經常使學校教育實務工作者在日常工作中遭受挫折的工作事項，如學校行政、課程規劃設計、各學習領域內容的選擇組織、教學用書的選用與評鑒、教學媒體制作與資源管理、教學方法的選擇運用、學習結果的評鑒回饋、班級經營、校規班規之制訂、學生潛能開發與輔導等，這些問題領域是特別值得學校實務工作者設法努力克服的教育行動研究重要問題領域。[21]
　　3.何處進行行動研究：行動研究的情境
　　行動研究重視實務工作者的實際問題，必須在實際情境當中進行。行動研究者必須確定所探究的工作情境之周遭環境是適當的。行動研究須在實際問題發生的情境當中進行探究，因此，行動研究者有專業責任，維護行動研究的適當情境。
　　行動研究不應該是孤立的，必須取得他人的合作，特別是共同進行行動研究工作的相關人員。行動研究通常牽涉到成群的個體，是以團體為基礎的合作。尤其是“批判的行動研究者”主張所有的行動研究，皆是以團體探究為依據的研究。[22]
　　4.為何進行行動研究：行動研究的目的
　　行動研究的目的是為了透過實際行動，改進實務問題與改善工作情境，行動研究并不同于價值中立客觀與保持距離的科技實證研究。當任何個體置身于問題情境當中，將會有一種規范的立場，亦即，“在此情境之下，我該怎么辦？”實務工作者將會以規約的用詞來陳述這些規范價值。[23]
　　行動研究更是反省的實務工作者對教育實務工作的專業響應，行動研究的理想旨在引導實務工作的變革與改進，企圖解決實際問題，并最后增進實務工作者本身的理解。因此，實務工作者只有努力了解自己所遭遇的實際問題，才能有效地運用解決問題策略，并從經驗中求知，從經驗中學習，透過實際行動，解決所面臨的實際問題。行動研究的結果很重要，但發現問題的領域與焦點、規劃解決問題的行動方案、實踐行動過程與評鑒回饋過程當中的自我發展，更是重要。
　　5.如何進行行動研究：行動研究的方法
　　行動研究鼓勵實務工作者采取研究的立場，面對自己的實務工作。行動研究的最主要限制與障礙，是缺乏適當的研究技巧。究竟何種方法可以協助教師進行資料搜集與分析？近年來，行動研究方法論有顯著的發展。[24][25] [26][27][28][29][30]例如，日記、工作現場之筆記、錄音或錄像之記錄數據、三角交叉檢證、問卷調查表、簡短的個案研究記錄等皆是可供選用的研究方法技巧。
　　行動研究者最好保持每天作筆記的習慣，利用日記與行動日志可以記錄下深思熟慮、軼事數據、行程記錄數據、個人觀點、事實、觀念澄清以及概念分析等寶貴數據。記錄所發生事件的日記，是一項記錄原先計劃與實際發生實況的有用方法，可以用來定期地回顧檢視行動歷程與結果。
　　6.何時進行行動研究：行動研究的時間
　　就反省的實務工作者而言，時間是在日常工作當中一項非常寶貴的資源，[31]教師與教育行政人員往往缺乏充裕的時間針對學校教育問題加以深入探究，進行原創性的研究。對實務工作者而言，缺少充裕的時間進行研究，是一項非常明顯的實際限制。[32]因此，教育行政主管當局應該設法協助教師與學校行政人員，獲得足夠時間以改進其實務工作。
　　三、行動研究的點金棒：行動研究的程序步驟
　　行動研究的程序，包括確定研究問題、規劃解決問題的行動方案、尋求合作、采取行動實施監控與搜集資料證據、進行評鑒與回饋，并發表行動研究證據。[33]
　　1.陳述所關注的研究問題
　　在進行行動研究之初，“教師研究者”應該確定所要研究的問題領域與焦點，并分條陳述說明其意圖。下列問題有助于厘清行動研究重點，特別是開始進行之際，有必要指出教育價值理想在實際工作情境中所遭遇的困難與所產生的問題。
　　（1）請說明問題情境背景。
　　請說明您所關注問題的性質與背景，如學校所在地區特色、學校性質、年級、班級屬性、科目、學生性別等情境背景因素。
　　（2）請說明問題的領域，如行政、課程教材、資源媒體、教法、學習活動等。
　　（3）請說明問題的焦點，例如，想要加強小學五年級學生的英語會話的學習動機與表達能力。
　　（4）請說明您為什么關心此問題？此問題有何重要性？
　　
　　（5）請說明您對于上述問題能做些什么？并說明您預期達成的目標。
　　2.規劃解決問題的行動方案
　　如已確定研究問題的本質與問題，則有必要進行行動研究方案的規劃。規劃行動方案與維持繼續討論反省的相關程序與時間安排，是相當重要的。行動研究方案的規劃，可厘清實施行動程序的先后順序，確保在最后時間底線之內完成行動。因此，在仔細規劃階段，需要考慮的是行動方案的途徑方法與策略步驟。下列問題將有助于厘清行動方案：
　　（1）您所構思的可能解決問題之遠程途徑方法。
　　（2）您所構思的可能解決問題之中程行動策略。
　　（3）您所構思的可能解決問題之近程行動步驟。
　　（4）請您指出您可以透過什么方法搜集到何種可能的資料證據。
　　3.尋求可能的合作對象
　　如果教師希望在校內進行研究，第一項任務便是決定選擇適當的咨詢人選。例如，一位小學五年級教師，想要研究何種教學方式可提升班級學生的英語會話學習興趣，因此，所面對的主要研究對象是學生，而且也須取得其他教師的支持。假設進行該研究并不影響原班級的日常活動，該教師無須特別動用其他時間，無須使用額外教材，不會介入或牽涉其他人。盡管如此，為了禮貌的關系，該教師應該向級任導師、學年主任、英語學科主任以及該研究有關的學校教育學者專家或特級教師請教。[34]
　　在行動研究中，通常可以通過一些具有批判能力的諍友對行動研究提供建議與咨詢。[35]站在實用的觀點而論，在行動研究的過程中，通常會產生許多問題與阻礙，此時也可以向學者專家請教，以減少自己摸索與嘗試錯誤的時間。通常這些顧問經驗豐富，而且問題意識強，因此當他們提出建議時，如果與您的觀點不符，最好不要馬上完全摒棄別人的觀點，一意孤行。因為行動研究的方式就是不斷進行修正，透過行動努力解決問題。因此，您原先的構想，可能已經過咨議而不斷修正。
　　不管使用何種方法，有如下問題有待解決，亦即，此種方法策略是否適合參與者，換言之，參與者是否有能力執行？參與者是否喜歡此種方法策略？此種方法策略是否能提供必要信息？[36]因此，下列問題可協助您澄清行動研究過程當中的尋求合作之任務：
　　（1）請說明您合作的主要對象是誰。
　　（2）請說明您的合作對象在您的行動研究過程中扮演何種角色，對您的行動研究有何影響與貢獻。
　　（3）您的合作對象所同意認為可行的解決問題之遠程途徑方法。
　　（4）您的合作對象所同意認為可行的解決問題之中程行動策略。
　　（5）您的合作對象所同意認為可行的解決問題之近程行動步驟。
　　（6）您的合作對象所同意認為可以透過什么方法搜集到何種數據證據。
　　4.采取行動實施方案
　　如果已經與合作對象建立必要的共識，則可進一步采取具體實際行動，實施問題解決方案。[37]因為行動研究奠基于證據基礎之上，實務工作者若能妥善運用問題情境當中所獲得的資料，將能增進對問題情境的理解，并且作為已經改進實務工作的進步證據。例如，學生的活動照片、學生作業作品、檔案文件、觀察記錄與工作現場筆記練習手稿等皆可以作為探究的證據。下列問題將有助于行動研究者采取實際行動，實施行動方案與搜集證據。
　　（1）請您指出所搜集的資料證據是什么，如訪談記錄、教室觀察記錄、學生輔導記錄、學生考卷、學生作品、教學活動照片、自我省思雜記、日記等。
　　（2）請舉例說明這些證據的內容是什么，例如，學生發問的次數增加、學生回答問題的正確比例增加、學生更熱烈參與上課討論的內容、學習考試成績的進步、師生互動頻率的增加等。
　　（3）請您指出如何進行資料證據的搜集，例如，觀察、訪談、評量等。
　　（4）請您說明利用何種工具進行數據與證據的搜集。
　　（5）這些證據可以證明您達成何種目的或解決何種實際問題。
　　5.行動研究的評鑒回饋
　　行動研究的一個重要階段程序乃是透過評鑒與回饋，以獲致結論。當進行評鑒分析時，必須避免刻意安排預先指定的結果。[38]因此，在評鑒與回饋階段，應該納入其他相關人員的評鑒觀點。如此，則將能增加不同的省思角度。特別是，如果所研究的問題是一個具有爭議的問題領域，則若能包容囊括其他參與者的評鑒，則其結果可能將更讓人接受。[39]下列問題將有助于厘清如何進行評鑒回饋：
　　（1）您在行動研究結束之后，提出了何種結論主張與結果宣稱？
　　①您的結論主張與結果宣稱是什么？
　　②您認為是否解決了您所關注的問題？
　　③您認為是否改進您的實際工作？
　　④您認為是否改善您的實務工作情境？
　　⑤您是否增進本身對教育專業的理解？請說出您的心得與收獲。
　　（2）您根據何種教育專業標準來判斷您的主張宣稱的有效性？
　　①您在哪個層面獲得教育專業發展？
　　②您有無舉出證據支持自己的論點？
　　③您所舉出的證據適當嗎？
　　④您所舉出的證據充分嗎？
　　⑤您的合作對象是否認同您的行動研究成效？
　　（3）再關注
　　通常行動研究者會事前設定期望，但是真正進行行動研究之后很快就發現實際與理想的差異，必定涉及更進一步的磋商協調與修正。因此，可能須改變原先的想法。實際上，行動研究也是從不斷的行動反省修正中逐步獲得預期的成果。[40]從第一循環的行動研究實施，可能引發第二循環的研究，如此便形成繼續不斷的歷程。行動研究應該是開放的，不斷依據行動研究證據與結果，持續進行修正與重整，進而再度重新關注問題的焦點。因此，您應該根據評鑒的結果，判斷是否解決原先您所關注的問題。
　　①您確定已經解決了您所關注的問題了嗎？如已解決，則可以關注另一個相關衍生的教育問題，作為下學期另一個行動研究計劃的起點。
　　②如未能解決原先問題，請您說明目前的失敗情形與失敗的可能原因，并請繼續努力，作為下階段行動研究繼續探究的問題。請“修正”原先所關注問題的焦點，研擬更適切的方案，并再度采取行動與評鑒，有效解決問題。
　　6.發表行動研究證據
　　研究成果發表是行動研究者最好的回憶記錄。研究結果的發表是非常重要的，行動研究通常述說一個故事，行動研究者必須善于口頭報告陳述。[41]行動研究者必須習慣于批判自我的反省陳述，而且在發表與呈現結果的過程當中，涉及公開的陳述與反省的陳述，如此，才能增進反省陳述的效度。[42]這個故事所使用的語言，應該是實務工作者普通的討論與對話，并使用實務工作者的語言來描述與詮釋行動研究的歷程與結果，而不是使用科學理論家的抽象概念結構。[43]因此，應該盡可能地以簡單明了的方式呈現，并且使用實務工作者日常工作現場活動的語言與對話，撰寫行動研究專題研究報告，并且設法加以公開推廣，甚至上網與同行分享。
　　四、結論
　　行動研究的主要目的，是從情境當中進行學習，因此，采取心胸開闊與氣度恢弘的研究探索立場是必要的，而且包容力及幽默感是進行行動研究所需要的特質。因此，行動研究者可以提出解決問題的研究假設與行動策略，但不是以中型或巨型理論作為研究的開端，行動研究是屬于一種扎根理論或落地生根的理論。[44]行動發生在理論成型之前，進行實際行動之后才開始逐漸建構形成中的理論，而且教育行動研究所建構的教育理論是植基于教育實務工作的。[45]
　　行動研究者透過行動研究一方面努力解決實際問題[46]，另一方面也通過創新而發展專業能力[47]。行動研究者可以從別人暫時阻撓的挫折或“失敗”情境當中獲得寶貴的教訓。因為“失敗”是成功之母，行動研究者更可以從“失敗”中獲取教訓，獲得更多的發展與進步經驗，并且可以進一步經由不同的探究方法、策略與步驟，理解自己所面臨的實際問題與情境，促成教育專業發展，[48]并透過論文寫作的通關密碼[49]，奠定“教師即研究者”與“教師研究者”的教育專業地位。
　　
　　
　　參考文獻:
　　[1]蔡清田.素養:課程改革的DNA[M].臺北：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