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美麗的愛送給你

　　2010年7月，學校將五年級（4）班班主任的工作交給了我，分配工作前，校長希望我能將班級的班風扭轉一下。我知道，不久前，小林的媽媽在校長室哭訴了一個下午，學生們在交往方面遇到了問題。扭轉？現在存在怎樣的偏差？小林是個什么樣的孩子？是他出了問題，還是集體出了問題？還是二者都需要調整？帶著疑問，我走進了新班級，開始經營由41個孩子組成的大家庭。
　　走進班級后，我先從自己的名字入手，來介紹自己，談名字的由來，談父母的期冀及對自己的影響。接著要求孩子們也這樣介紹自己，用書面表達。我認真讀了每一個孩子的介紹，孩子們的表達是積極向上的，特別關注了小林，表達較有文采，流露出過去的委屈與不解，對即將與新老師一起的新的校園生活充滿了期待。
　　新生活剛開始，我就發現問題了。每逢課間游戲，小林總會跑過來，“老師，您能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帶我一起玩嗎？”目光里充滿了孤獨與渴望，這時我就會叫來一個同學，告訴他大家一起玩，那個孩子就會苦笑一下，勉強地答應。同時也會有同學告訴我，小林沒有遵守游戲規則，和同學有一些摩擦等。幾天的觀察后，我有了一些憂慮，為小林，也為這些孩子。小林在交往方面需要幫助，孩子們也需要寬容地悅納這個渴望友誼卻得不到的同伴。我需要找一個適宜的機會來解決這個問題。
　　那天小林生病沒有來上學，在班會課上，我說：“跟大家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里，我有很多話想對大家說。交流前，很想給大家講個故事，你們想聽嗎？”
　　“想聽，您快點講吧！”同學們歡呼起來，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但是聽完故事大家必須有話說，說什么都可以。”
　　“好！”
　　賣完了關子，我就開始講故事。
　　故事發生在洛杉磯地區的一個小鎮里。在一所小學的一個班級，就像我們今天一樣，老師在和同學們商量一件事：“同學們，我們學校是個很有特色的地方，我們的穿著也應該與這種特色相適應。所以，從下周開始，每個同學必須戴一頂自己最喜愛的帽子來上學，而且要越新奇越好！”
　　戴帽子上學？越新奇越好？孩子們興奮極了，于是紛紛跑遍了鎮上所有的商場買到自己喜歡的帽子，并且天天戴著去上學，即使天氣熱了也不放棄。
　　聽到這里，你一定有問題要問吧？
　　“老師，我覺得同學們不管什么天氣都要戴帽子，一定不是為了適應學校的特色，一定另有原因。”一名學生說。
　　“對，我們都知道戴帽子上課是不禮貌的啊。”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把他們原有的認知經驗都調動出來了。
　　“大家果然都是愛思考的孩子。是的，孩子們每天都戴著帽子上學實際是為了一個叫安娜的小女孩，她患了癌癥，手術、化療，使她那漂亮的頭發全部掉光了，小安娜非常痛苦，為此，媽媽給她買了頂帽子，天天不離頭頂。可是，只有她一個人戴著帽子上課多難堪啊！”
　　“哦，是這樣！”講到這里，我已經聽到孩子們豁然開朗的聲音，看到了孩子們眼睛里閃爍的淚光。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呢？我請同學們來續講。”
　　“安娜來上學了，一走進校園，她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帽子，不愿意走進校園，怕同學們發現她的頭發掉光了。但她太愛讀書了，還是讓媽媽陪著她，勇敢地走進了校園，走進了教室。”小非說。
　　“你的想象很豐富，也很合理。是的，安娜開始走進校園一定有些猶豫，愛美是女孩的天性啊。但是她走進校園以后，發現每一個孩子都帶著帽子時，她會怎樣呢？”我接著追問。
　　“她會非常感動，同學們為了配合她，都戴了帽子，這是最好的友愛。”
　　“她也許不知道大家為了她而戴帽子，會以為是今年的流行趨勢！”
　　“哈哈——”
　　“她發現自己的帽子比不上同學們的新奇，會暗暗高興沒人注意她的帽子了。”
　　“同學們太厲害了，事情正如你們想象的那樣，安娜上學沒有了心理障礙，和同學們玩得很開心。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有些同學忘了戴帽子，有些同學還戴著。大家都不在意安娜戴帽子是因為沒有頭發，安娜自己竟然也忘記了自己頭上戴著帽子……”
　　故事講到這里，我故意停頓了一會。
　　“同學們，聽到這里，我相信每一個同學都一定想說點什么。”
　　“安娜一定愛這個集體，她在這里忘記了痛苦，老師和同學對她太好了。”
　　“安娜和她的同學們，老師和他的學生們，彼此的關愛不動聲色且細致入微。”
　　“這位老師太偉大了，安娜的同學也很偉大。”
　　學生們談得挺深刻。
　　“偉大這個詞用在這里一點不為過，表面看是化解了一個孩子的痛苦與尷尬，但對這個小女孩和全班同學來說，是極為深刻的愛的一課。愛得無痕，愛得深遠。”我接著說。
　　“愛的力量是神奇的。愛心和善意，可以使一個悲觀的孩子快樂起來。如果每個人都能伸出一雙溫熱關懷理解的手，那么就不再會有孤單的人……”
　　說到這里，我又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孩子們的變化。
　　“故事讓我們感動，也帶給我們思考。老師為什么要在今天講這個故事？為什么不等全班同學都在場的時候講呢？”
　　學生們沉默了一陣。
　　“老師，我感覺小林需要我們更多的關愛。”
　　“小林沒有朋友，是因為他太想有朋友了。”菲菲的話挺耐人尋味。
　　“沒有朋友，是因為太想有朋友？”我問。
　　“是啊，他太想有朋友了，但是方法不對，太著急，反而失去了朋友的信賴。”菲菲接著說，“欲速則不達。”看來真不能小看這些孩子，說得還挺有哲理。
　　“小林有很多優點，閱讀量大，知識面廣。”
　　“小林上課發言積極，總能給我們新的啟發。”
　　“同學們的評價很全面，也很客觀。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希望大家在成長的路上，快樂地完善自己。我不愿意看到孤單離群的大雁，我喜歡整齊的雁陣，喜歡雁陣那快樂有力的飛翔！”我有些動情地說。
　　“我愿意跟小林交朋友，我會悄悄告訴他友誼之花如何才能盛開。”成績突出的小邱說，蠻有詩意。
　　“老師，我以前經常跟小林爭執，不帶他玩，因為他一加入大家都玩不好。其實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跟他交流。我有很多朋友，而他沒有。我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
　　“是啊，玩是需要學習的。他總不玩，都不會玩了。你們想一想，你要是他，沒人愿意跟你玩，你還愿意來上學嗎？”我接著問。
　　“不愿意。”
　　“小林還是愿意來上學，愿意跟大家在一起，渴望融入大家庭，盡管同學們在心里拋棄了他。他是多么可愛啊！”
　　孩子們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我們跟安娜的同學們比一比，我們是不是還有功課要做呢？”
　　學生們又一陣沉默。此時無聲勝有聲。我相信，理解、包容、友愛的種子正在他們心中悄悄地發芽……
　　“每個人都很不簡單，每個人都很重要。相信我們的大家庭會越來越溫馨，友誼之花會越來越嬌艷！”
　　話音剛落，學生們給予熱烈掌聲。這掌聲中，有感動、有自責、有行動、有憧憬。
　　“今天的故事，不要告訴小林，讓我們四十個人嚴守這個秘密，讓他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摸不著頭腦，好不好？”
　　“好！”喜歡游戲的孩子們有些沸騰了，大有躍躍欲試之意。
　　班會以后，班里悄悄地有了變化，平時小組合作時找不到伙伴的小林，突然有很多小組爭著要他；他大聲說同學做錯了時，小邱偷偷拽他的衣角示意他要小些聲音；游戲時，菲菲一遍遍給他講游戲的規則；在樓道里追逐時，立刻有同學告訴他不要跑，小心摔倒，還會撞到別人；小林過生日時，同學們為他唱起《生日快樂》歌，我為他畫了肖像速寫……愛是最好的老師，在愛的環繞下，尊重、包容、交往、友誼，還有什么學不會的呢？
　　兩年以后，孩子們順利地升入理想的中學，小林早已不再是那個孤單而且有些偏執的男孩了，博覽群書的他還是那么有才氣，但多了往日沒有的寬宏與大度，多了快樂向上的積極態度，并收獲了純真深厚的友誼。不久前他代表全國的少先隊員出席全國少代會，作為主要記者與大會代表交流，表現突出，展現了首都少年兒童的風采。今天，他還不知道兩年前的那個班會上的秘密。這是一個埋藏在我們心底的秘密，也是內心深處的一筆財富。
　　【張華，北京市朝陽區芳草地國際學校遠洋小學，小學高級教師】
　　責任編輯/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