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海洋秩序和大陸秩序是兩種代表性的地緣秩序思想。由于英美海洋秩序的支配,導致過去歐亞大陸秩序建設受到忽視和抑制。大陸秩序力量的釋放會對世界政治和國際體系轉型產生重要的影響,以此可以看出美國重返亞太的局限所在。依陸向海的地緣特點和優勢,決定了中國可以在歐亞大陸的協同與整合上發揮重要作用。亞洲秩序建設需要在歐亞大陸合作的大背景下進行思考,注重價值體系、制度體系、生產體系、知識體系的構建。
關鍵詞 海洋秩序 大陸秩序 依陸向海 亞洲秩序構建
海洋秩序與大陸秩序
大陸秩序與海洋秩序代表著兩種不同的地緣秩序思想,在當代,前者以歐亞大陸大國的秩序思想為代表,后者以英美的秩序思想為代表。
人類漫長的文明史中,以陸地為核心的地緣秩序思想長期占支配地位。各個文明中心從其腹地的孕育到發展再擴散,均有向內陸延伸的習慣。在歐亞這塊大陸上,誕生了無數地理規模龐大的帝國,形成了不同的信仰版圖、文化版圖和經濟版圖,彼此間的兼并與分立,構成了人類文明內容的主體,以及國際關系紛爭與合作的主要舞臺。
因此,在航海和空間技術形成突破之前,以海洋為核心的地緣秩序思想并不占主流,一個重要原因,是海洋秩序的物理限制太多,導致這種秩序非常脆弱。古希臘雅典文明一直被視為海洋秩序的范本,其中不乏被西方被后人美化的成分,但由于物理限制,這種秩序的范圍很難擴散,往往局限在狹小的空間,而且很脆弱,容易崩潰,一旦崩潰,就難以再生。
近代英美海洋秩序崛起之前,人類歷史上曾經存在過兩個較大的海洋秩序格局:一個是圍繞地中海周邊形成的地中海秩序,布羅代爾的《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以及地中海世界》①對此作出杰出的探討;另外一個是以南中國海為核心、東南亞國家所環繞而形成的南海秩序,澳大利亞歷史學家瑞德模仿布羅代爾,寫過兩卷本的《東南亞的貿易時代》②,對東南亞的海洋秩序作出很精彩的分析,海內外許多研究華僑華人社會的著作,也多少涉及到這個主題。我們可以直觀地發現,環地中海一帶是人類文明的重要發展地帶,同樣,南海以及東南亞也是人類文明最豐富多樣的地帶之一。從地緣角度看,世界上還有一個地區與環地中海和南海周邊類似,就是環北極地帶,最近圍繞這個地帶的國際政治競爭出現了,原因之一與氣候變暖突顯北極航線的價值有關。③但是,與前兩個地帶相比,這一地帶并不是文明的核心地帶。
航海和空間技術被突破以后,海洋秩序思想一度在地緣秩序思想中與大陸秩序思想分庭抗禮,技術的發展使海洋秩序的限制因素大大降低,比較而言,大陸內部文明之間溝通的文化障礙和限制卻很難根除。就海洋秩序而言,英國建立的龐大殖民地帝國,以及美國通過全球上千個軍事基地建立的帝國體系,是其典型代表。膜拜和推動海洋秩序的無非是一些海島國家和臨海國家。如作追究,可以發現世界上的許多規則是按照有利于海洋國家的原則制定出來的。海洋國家或者島國始終將海洋以及沿海口岸的控制作為其立國的基礎,這只是一方面。反過來看,事物總是辯證的,海洋國家或者海島國家揮之不去的陰影,則是擔心大陸國家形成龐大的聯盟。一旦大陸國家形成聯盟,那么海島國家則成為孤島,必將被迫轉向封閉,或者依附大陸。基辛格說過,一旦亞歐大陸形成龐大的國家聯合,對美國將是個夢魘,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由此,英國防止歐洲大陸出現霸權國家,與美國防止歐亞大陸出現主導性國家的道理是一樣的。另外,在過去海洋秩序主導下,沿海和港口的發達繁榮與大陸腹地的貧困化形成鮮明的對照。世界上許多最不發達的經濟體,幾乎都處于大陸腹地。反過來說,這一貧困化的地帶為未來大陸秩序構建提供了巨大的契機和空間,而且,國際社會的發展議程,重點地區也在很多大陸的內陸地帶。例如,在海洋秩序思想支配下,沿海國家均將港口經濟作為對外交往的支柱,但是,隨著陸地交通技術的發展,以及互聯網的變化,沿海港口相對于大陸內陸經濟帶的比較優勢可能逐漸減少。以此來思考歐亞大陸的合作是有啟發價值的。
歷史上的中國,尤其是唐以后的中國,并非如常識告訴我們的那樣,只是個大陸國家,實際上,她是將大陸秩序和海洋秩序有效整合在一起的一個獨特的文明體。從地緣版圖上看,西域邊疆、中原腹地、江南沿海實際上是三位互動一體的,三者之間通過軍事和經濟緊密聯系在一起。④最近有些全球史學家格外重視中國江南在前近代時期在全球交往史中的地位。復旦大學的葛兆光教授開展的“從周邊看中國”項目,也重視“西域”和“東海(南海)”兩個地帶在中國文化經濟史發展中的作用。⑤
因此,從糅合大陸秩序和海洋秩序為一體的中國角度,以及從歐亞大陸整體的角度,有助于我們超越海洋—大陸的兩分法的非此即彼思維方式,更全面地估量中國的地緣政治經濟優勢,以及破解美國戰略東移對中國安全環境產生的問題。
假如從大陸從屬于海洋的思維出發,我們在思考亞洲秩序和中國地緣環境時,就會將太多的精力放到東亞和亞太這兩個概念上。尤其是東亞,它其實只構成小半個亞洲。而這種思維的主導無疑會遮蔽掉亞洲大片陸地的意義,從而不自覺地將亞洲大陸一大塊腹地邊緣化了,忽視了歐亞大陸腹地的地緣價值。在我國的國際問題研究中,有關東亞的研究文獻應該比北亞、中亞、南亞研究文獻的總和要多。這是值得省思的。
反之,如果我們從海洋從屬于大陸,或者從中國依陸向海、陸海統籌、超越海洋—大陸對立的地緣格局看,那么亞洲秩序構建的地緣格局就比較清楚,就既會看到海洋海權的重要性,也會看到陸地陸權的價值。同樣,也會發現要思考亞洲秩序,東亞只是一小部分,必須將南亞、中亞、西亞、北亞、東南亞完整地納入進來考慮。在亞洲,也只有中國具有這樣的戰略環境,制定戰略時需要時刻將環周邊因素統籌起來考慮。19世紀末20世紀初,我國周邊陸海強敵環伺,列強從各方來犯,試圖吞滅中國。那段歷史是要永遠記住的。
進一步說,亞洲秩序的重心始終是在大陸而不是在海洋,海洋從屬于大陸而不是大陸從屬于海洋。當然,海洋國家歷來將“大陸從屬于海洋”作為戰略出發點,但這個邏輯不適合大陸國家。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作為海洋國家的美國,在面對亞洲大陸時的戰略動機和行為。本質上,美國不太可能成為亞洲秩序構建的積極力量,有的時候,甚至是破壞力量。美國對亞洲的戰略將始終是阻止中國與亞歐大陸最強大國家形成緊密合作關系,并試圖以海洋秩序的規則來牽制和分割中國。所謂分割中國,意思是指通過投資將中國沿海地帶與內陸地帶分割開來,造成一個納入其資本主義體系的中國沿海與相對貧困化的中國內陸。今天的中國要縮小內地和沿海的差異,不能寄希望于外來投資自動地從沿海轉移向內地,而必須依靠國家意志和國家力量來推進中西部開發。再者,美國戰略的目的是讓東亞國家形成依附于美國的安全結構,并以這種結構來限制亞歐大陸大國的聯合。
這樣,我們大致可以發現美國的亞洲政策與歐洲政策的同異:美國希望在歐亞大陸的西側——也即歐洲——扮演過去英國扮演的角色,維持北約在歐洲大陸的存在,防止歐洲出現主導性國家——不論這個國家是德國還是俄國。這個邏輯繼承了英國外交的一貫邏輯:在歐亞大陸的東側,美國或者分化中國與過去蘇聯的關系,或者主動出擊,與中國維持合作關系,如20世紀70年代那樣,達到防止歐亞大陸西側出現聯合的主導性國家的格局。冷戰中后期,美國這個戰略曾經是非常成功的。美國現在提出重返亞太和戰略東移,加固和擴大其海洋聯盟,壓制中國依陸向海的格局。但是,歐亞大陸西側和歐亞大陸東側不一樣,美國可以在歐洲大陸擁有廣泛的駐軍,但是美國在歐亞大陸東側陸地上的駐軍基地有限,大部分集中在海島國家或者半島國家。美國通過拉攏海島國家和半島國家來重返亞太,將大陸國家作為對手的傾向越來越明顯,其實犯了海洋秩序思想的忌諱,最終可能使自己變得孤立。其結果一是進一步推動大陸國家更緊密的政治安全經濟合作,而歐亞大陸上大陸型大國的合作對海洋國家是不利的;其二,美國向太平洋的戰略東移的最終結果還沒有完全在歐洲顯露出來,可能的一個結果,將是為歐洲安全留下較大的安全縫隙。
總之,無論美國是否重返亞太,歐亞大陸在互聯互通建設以及互聯互通規則建設上都大有可為,這可能是21世紀對世界政治經濟影響最大的地緣因素。大陸秩序能不能回歸是另外一回事,但這種趨勢絕不是英美為代表的海洋秩序希望看到的。
從國際體系轉型看亞洲秩序建設
當前國際體系處于敏感的轉型時期,這個時期也是累積矛盾和新舊矛盾的多發時期。2008年的金融危機,至少表明英美主導的全球化模式在走向衰竭,其進一步的結果是英美確定的所謂全球化價值和規范(例如普世價值等)會遇到信仰、信念、信心危機(其實現在已經顯露出來了),目前英美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出現的知識泡沫現象,是其價值危機的反映;英美主導的全球化的動能在衰竭,新一輪全球化動能在新興國家積聚,很可能轉移到新興國家手中,而這些新興國家無一不是大陸國家。最近金磚國家在國際舞臺上的影響力持續上升,其對世界經濟的貢獻超過30%。另外,發達國家自危機以來轉向內向與內顧,內政對其外交的牽制和制約在加大。這對亞洲秩序的建設是一個機會。
另外,美國主導的資本主義國際體系(或者美國所謂的自由國際秩序)的規范和規則在退化。該體系有轉向封閉的可能,因為依靠等級和依附關系來強化的英美自由國際秩序并不能包容更大規模現代化的需求。本質上看,該體系是為了少數人的現代化而不是為了實現更多人的現代化而設計的。中國、俄羅斯、印度、巴西等新興國家的現代化從世界人口規模講(30%世界人口),是真正的更多人的現代化。因此,更多人的全球化和現代化的規則和規范是什么?這就是新國際體系和秩序所要解決和面對的主要問題之一。顯然,比如,其不能像過去的體系那樣,將別人納入只顧剝削的勞動分工體系中。這需要新興國家共同探討,包括與一些西方國家一起探討新型全球化模式。
中國在參與美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中最為成功的經驗是中國始終保持和提高獨立自主參與的能力。當今世界上雖然有許多國家,但是很多國家的外交政策并不是獨立自主的,理論上,只要本國領土被外人駐軍,這個國家的外交就難有獨立性可言。中國現在與多個國家在推進貿易倍增計劃,例如印度、俄羅斯、包括最近與南共體的貿易關系等,但并沒有在中美雙邊關系中提出貿易增加的時間表計劃,在中美經貿關系中,中國更多提到的是要美國放開高技術產品出口限制。長遠來說,實際上進入21世紀以來,中美貿易額在中國總貿易中的比重是呈下降趨勢的,隨著中國全方位外交的成功執行,中美關系在中國外交全局中上升的空間有限。隨著人民幣國際化以及中國推進的雙邊貨幣互換制度和雙邊自由貿易區建設,貨幣格局和貿易格局的變化也會對中美經濟關系產生較大的影響。假如美國經濟恢復不力或無力,主權債務長期得不到解決,維持軍事擴張的融資體系出現問題,美元的國際支付能力和信用必然下降,美國作為全球最大消費市場的市場規模也會相對萎縮,所以,貨幣、財政和軍隊這一系列問題對美國來說是連鎖性的。所謂英美自由國際秩序,一個重要甚至關鍵支柱是軍事威懾和軍事威脅。冷戰時期一位美國領導人說,自由必須建立在強大的軍事力量基礎上,這是很有意味的。比較而言,一些新興的大陸國家以及新興國家中等收入群體的擴大,其市場規模會相應擴大。這是新興國家和大陸國家的地緣經濟優勢所在,這種地緣經濟優勢下一步需要轉化為地緣政治優勢。
配合美國重返亞太或者戰略東移安全戰略的,是經濟戰略,也即美國在亞太推行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由于加入TPP談判的成員基本是海島國家或者半島國家,缺少大陸經濟體市場規模的支持,以及由于美國經濟恢復艱難導致自身市場規模的縮小,TPP的難度很大。TPP的主要成員在貿易上對中國的依賴度比美國大,它們不大可能因為美國而失去與中國的貿易,這是中國經濟外交正在成功地轉化為對中國有利的政治權力的表現,所以談判主動權在中國而不是美國手里。
國際體系轉型期的第二個現象,是新興國際制度建設的速度在加快,各種各樣的南南合作和新興國家合作機制的發展與舊國際制度集體行動能力不足形成對照。新興國家在國際制度建設上采取筆者稱之為“增量改進”的辦法,是推動新舊體系以及秩序更替以和平方式轉型的重要保證之一。⑥
筆者在這里提出一個可能不成熟的觀點:新體系從地緣形態上看,更多地建立在大陸經濟一體化的優勢基礎上,由此使得海洋國家可能會被邊緣化,當然,前提是各個大陸的一體化得到充分的發展。冷戰結束以后,隨著美蘇對峙的兩極體制的結束,地區一體化成為世界政治中的一大潮流,大地域政治因素由此上升。這點同樣適合歐亞大陸各個地區。當然,海島半島國家之間也忙著進行一體化,但難度要遠遠高于大陸國家間的一體化,在兩者之間的一體化競爭中,前者的優勢要弱于后者。因此,一個真正的亞洲大陸秩序的形成對東亞海島國家和半島國家(如日本和韓國)是個挑戰,最終這些國家將在美國和亞洲大陸之間面臨選擇,一般而言,他們難免會回歸亞洲,附著于亞洲大陸。日韓之間由于與中國經濟聯系日益加深,已經開始對其國民心理產生重大影響。這是大陸秩序的巨大吸附力量所在。歐洲戰后的一體化進程對英國這樣的島國產生的孤島效應感受,以及英國對歐洲一體化的游離不決,體現的也是這個邏輯。
就大地域政治而言,目前的歐洲和中國所在的亞洲,未來的確定性要比西亞北非地帶(阿拉伯伊斯蘭國家聚集地)強。所謂西亞北非地帶不太確定,捉摸不定,是指這個地區暫時看不出形成大地域政治體的清晰思路和實踐。目前有兩支新興力量值得注意,一個是中等國家土耳其,另一個是阿盟和海合會在西亞北非變局中扮演的活躍角色,這兩支新興力量最近都很活躍。假設這一地帶真的形成大地域政治體,那才是自奧斯曼帝國解體一個世紀來對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具有極大沖擊性的政治實踐。所以說中國和歐洲的變化比較確定,是因為中國和歐洲歷來是世界政治版圖中的重要角色,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就是世界政治中的重要國家。所以,中國和歐洲的變化軌跡無論怎樣發展,都不會改變兩者是世界政治重要角色的現實。但是,設想西亞北非地帶出現大地域政治體,那對世界政治格局來說則將是全新的現象,無疑為世界政治增添了一支新的重要力量。
亞洲秩序建設要點
世界政府可望不可及,人類社會的實踐階段以及政治智慧,均還沒有到達那個境界。在可預見的將來,大地域政治秩序絕非沒有可能。現在很多地區都在探索大地域政治秩序的模式和道路,例如拉美和加勒比地區,撒哈拉以南非洲、歐洲、俄羅斯、印度、中國,甚至不排除目前較為動蕩的西亞北非世界,當然也包括北美。地區內合作成為潮流,也會帶動并促進各國探討新型地區關系模式問題。
今天亞洲的很多問題,并不是亞洲內生的問題,而是過去殖民者以及今日霸權國家外在力量造成的。看國際政治,有時還是要憑良心和用歷史說話。今日的許多國際關系教科書不太講殖民主義給人類造成的災難,年輕一代的學生在這方面受的歷史教育不夠。20世紀非殖民化浪潮中,殖民者在撤離第三世界地帶的時候,無不以臭名昭著的分而治之之術,給當地治理留下巨大的隱患;當代霸權國家在干涉完他國以后,往往給當地留下個爛攤子。因此,在思想意識上,亞洲國家必須有主體意識、主人意識和主人翁意識來建設亞洲。不止是亞洲,世界上其他地區都應該要有主體和主人意識。這個自覺浪潮在20世紀中后期曾經對世界政治版圖產生革命性影響,但是20世紀70年代以后,尤其是蘇聯解體后,它被霸權國家輸出的意識形態極大地抑制了。但在今天,地區主體意識和自覺浪潮呈現復興趨勢,我們應抓住這個趨勢。
亞洲秩序建設的核心是如何使亞洲的規范、規則、觀念、經濟、安全、知識等形成體系。英美海洋秩序是成體系的。任何秩序只有成體系才能穩固和擴張。目前的大陸秩序或者亞洲秩序還不成體系,散亂、零碎、分裂、缺章法,不成體系則不能協同,從而容易被別的成體系的秩序所吸納、收編甚至擊潰。未來,亞洲秩序建設需要在統籌陸海的前提下,注重自身價值體系、制度體系、生產體系和知識體系建設,爭取在形成新型地區合作關系上成為世界的探路者,為新型國際關系注入新內涵。
注重亞洲共同價值體系建設。這個世界并非如有的人所說,只有西方提供思想而非西方生產電視機。廣大發展中國家曾經為國際關系貢獻了很多思想和智慧,只是這些思想和智慧在強勢話語下,或者是因為我們自己不自覺不自信,從而被覆蓋和遮蔽了。亞洲是有自己的價值并為國際關系貢獻過思想的。萬隆會議上的“求同存異”,印度尼赫魯等人提出的“不結盟思想”,中、印、緬甸提出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新世紀以來中國人提出的和諧世界,等等,這些都是亞洲國家凝聚共同價值體系的重要思想資源,放在人類文明史上,它們也能占據重要的地位。所以,亞洲人對自己的思考和智慧要有信心。
深化制度體系建設。“我們不但有了國內的制度,而且主張在國際上建立一種制度,那就是各國和平共處,互相監督,國際間一切爭端通過和平協商解決而不是武力。”⑦中國的國際制度建設既要著眼于全球,也要立足于亞洲。盡管亞洲一些地區局勢不安,但亞洲大陸上目前已存在諸多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網絡,各類大多邊和小多邊合作網絡在東亞、東南亞、南亞、中亞、東北亞遍地扎根,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如何有效落實這些制度安排。為此,現在迫切需要做的是加強亞洲國家間行政、立法、司法互聯互通合作網絡,從而為地區治理提供良好的地區公共服務支撐。尤其是國家間行政合作,將成為亞洲國家內部以及歐亞互聯互通建設(例如大陸交通體制的規則建設)的先導力量,國家間行政合作將成為新型國際關系構建的重要內容,它也是一項巨大的國際產業,應該在理論研究和實踐落實上給予高度重視。
優化經濟體系建設。應注重亞洲內部的生產、分工、貿易、金融、能源網絡建設,經濟體系的建設僅依靠放任的市場是不能自發形成的,必須依靠政府前瞻性的戰略性引導、投資和拉動,才能將經濟合作優勢轉化為政治資源,提升到更高的政治合作層面。
加強知識體系建設。亞洲知識體系建設的核心是立足亞洲,以亞洲的主體意識為指導,汲取其他地區的先進文明,致力于在解決亞洲和平和發展所面臨的重大問題的基礎上,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建設上走出一條亞洲特色的新型地區關系道路,爭取在國際上用亞洲的聲音來說話。人文和教育領域的互動互識是亞洲知識體系建設的重要手段,中學和大學聯盟、青年人文交流、亞洲文明史編寫、大學教材體系建設、亞洲會議語言使用、有利于亞洲共識形成的跨國大項目學術研究等,應該提到亞洲各國教育和科學研究部門的議程上。
(本文得到陳玉剛教授主持的2011年度教育部重大課題攻關項目“國際體系變革與中國國際秩序觀研究”(項目編號:11JZD047)的資助,特此致謝)
注釋
[法]費爾南·布羅代爾:《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及地中海世界》,唐家龍,吳模信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
[澳]瑞德:《東南亞的貿易時代:1450-1680年》,吳小安,孫來臣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年。
關于近期北極國際政治,參考秦倩,陳玉剛:“后冷戰時期北極國際合作”,《國際問題研究》,2011年第4期。
參考蘇長和:“戰爭、財政危機與中國古代王朝的困厄”,《北京大學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報告》,2010年第31期。
參考葛兆光:“從‘西域’到‘東海’——一個新歷史世界的形成、方法及問題”,《文史哲》,2010年第1期。
蘇長和:“走中國的國際體系建設道路”,《當代世界》,2012年第2期。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周恩來外交文選》,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0年,第178~179頁。
責 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