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的情人節

　　要說紐約人心目中最經典的情人節，大概就是鮮花、禮物外加優雅餐廳的一頓晚餐了。這個傳統老舊得如自由女神舉著火炬望著曼哈頓島的表情，百年不變。就像你在博物館看到一張上個世紀60年代紐約城市風景的明信片，你會驚訝得發現這幾乎和現在的城市圖景一模一樣。紐約人拒絕變化的固執個性，就像一個永遠打不開的鳳梨罐頭，永遠也不會有過期的那一天。
　　情人節給紐約這個繁華的商業城市涂抹了一絲浪漫香艷的氣氛。商店的櫥窗里模特身上大多穿上了鮮紅色的美麗禮服，身邊無一例外地增加了一簇簇新鮮紅玫瑰，化妝品公司絞盡腦汁推出情人節禮包，首飾品牌則打出“這是你的最后機會”之類的宣傳海報。最恐怖的是各類餐廳，像樣一點的，早幾個月前情人節這一天的座位就都被訂光了。有一家叫“the place”（意為“地方”）的意大利餐廳只有幾十個座位，卻收到超過2000份預約申請。
　　曼哈頓和華爾街的情侶們紛紛選擇在情人節那天享受燭光晚餐，不由讓我想起老電影中的情節：她和他坐在長長的餐桌兩側，他如望著初戀情人般對她笑著，她則害羞地低下頭，輕輕含了一口紅酒，誘人的唇膏留在透明的酒杯邊緣。搖曳閃爍的燭光，為她臉上的胭脂罩上了一層薄紗……
　　停停停。電影是用來想象和懷舊的。現實中，也許餐桌太長，深度近視的他，根本看不清她的唇膏和眼影；或者他扒牛肉的時候，把沾著血的汁濺到了鏡片上；或者她恰好酒精過敏，才喝一口酒臉上就出了麻疹，不得不奔赴醫院；再或者，中途他接到了太太電話，不得不中止和情人的約會。是啊，我就是不喜歡情人節。這一天紐約的玫瑰漲價、珠寶首飾漲價、禮品包裝漲價不說，連到餐館吃個飯，小費都得跟著漲。
　　看看“情人”這個稱呼吧，多像是個地下稱謂，兩個人彼此愛慕，卻永遠得不到對方，最終的歸宿，大都是歷經愛恨交加的過程后悲慘分手，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還是“愛人”這個稱謂好，雖然容易讓人聯想到戰火紛飛的年代，但字句間充盈著實實在在的生活，透著濃濃的親情。
　　如果你已經有了心愛的人，碰巧他也愛你，那么彼此相處的時光，天天都是節日，無須端出情人節這個多余的點綴。不幸的是，假如你還沒有情人，那每每情人節時分，唱著獨角戲不說，還要看著滿大街滿商店滿媒體的咋呼和親密無間的情侶，這樣太不人道，容易讓人心生悲涼，產生消極情緒。好似我這個異鄉人，在紐約過中秋時，仰望夜空只能對月興嘆，感慨人生分多聚少，又如叔本華曾經曰過的，“人生是一出悲劇，只有在細節部分，才有喜劇意味。”
　　其實大部分人過情人節，大概只是想逃避庸碌的日常生活，想給平凡的歲月增加一點幸福的滋味。就像有人說的，人生5%是幸福，5%是痛苦，剩下90%都是平淡。賽狗的時候，幸福就是在你前面那塊肉骨頭。你一生在奔跑，就為了咬上幾口。而大部分時間，你是在尋求的過程中度過。
　　所以為何要如此刻意才能注意到幸福的存在？幸福為什么不可以變得很小，很瑣碎？對于身處紐交所工作的我來說，天天面對三明治漢堡，去一趟中國城吃一頓小籠包，這就是幸福；對紐約的都市生活感到窒息和厭倦的時候，去中央公園散散步望望飛翔的老鷹，這就是幸福；喜歡一個人，看到陽光下他的笑臉，這就是幸福。為什么要去奢望天邊的玫瑰園，而忘記自己身邊盛開的小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