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孔子的話被讀書人奉為金科玉律。然而,自唐開科取士以來,靠讀書考中進士的錄取率卻很低:中國1300多年的科舉制度,共錄取10萬余名進士,平均每年錄取76人。據《文獻通考》:玄宗時期每年錄取的進士平均不到二十七人。由此可見,能考中進士的,大致相當于現在各省高考前三名。
金榜提名者,自然不為吃穿發愁。而那些“名落孫山”的讀書人,一無體力,二無專業,三無保障,顯然面臨嚴峻的生存危機。盡管如此,古代落榜者的很多人“落榜不落志”,他們揚長避短,充分發揮十年寒窗學到的文字才學,一些出類拔萃的“牛奮男”,最終和那些“金榜題名”者一樣,干出了一番自己的事業。
古代“名落孫山”的讀書人,能干的職業中,比較體面的當屬“師爺”。“師爺”是個啥工作呢?簡單地說,就是給朝廷命官打“智力”工的,工資由官員支付,但無正式身份,無編制,無正常上升空間,職責是協助官員參謀處理具體政務。
能干上“師爺”,當屬“落榜”群體中的佼佼者,如果你還是書蟲,沒有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經驗的書呆子,可能沒有官員愿意聘你。盡管“師爺”屬于“三無”人員,但畢竟屬于官員聘用,有穩定的工資收入,不僅如此,即使是“師爺”,仍有“繼續參加科舉考試”和“有重大立功表現從而轉正”等機會。比如歷史上“紹興師爺”就很有名。“無紹不成衙”,不僅說明紹興盛產“師爺”,也反映出師爺確實算是“香餑餑”的職業。
高級師爺由于辦理的事務很重要,因而很威風。當年左宗棠“三試不第”,本打算“長為農夫沒世”,但經不住老朋友郭嵩燾等人的勸勉,應湖南巡撫張亮基之聘,出山干起了“師爺”的行當,不久,湖南所有軍政大事皆由他一手專斷。晚清大學問家樊增祥的父親身為正二品總兵,只因得罪了左宗棠,“左師爺”一句話,總兵大人的烏紗帽就丟了!李鴻章在曾國藩幕內做師爺時,在幫助曾國藩撰寫上報朝廷的奏折中,將與太平天國軍隊作戰“屢戰屢敗”改為“屢敗屢戰”,一字之差,精神和氣韻完全不同,使得曾國藩轉危為安,深得曾國藩賞識。后來,兩位“師爺”華麗轉正成朝廷命官,最后成為清廷“肱股大臣”。
其實,在“落榜”的讀書人中,能被地方官聘請為“師爺”的比例,比“考中進士為官者”也高不了多少,大多數人不得不走上了“著述都為稻粱謀”這條路。比如盧照鄰、孟浩然、賈島等一批極具聲望的才子,既“屢試不第”,又沒處當師爺,只好淪為無業游民,他們大多靠當“槍手”為生,有的因此過上小康生活,甚至成為百萬富翁,但有的依然貧困潦倒。
《隋書·鄭譯傳》載:隋文帝楊堅叫李德林起草詔書,高颎在旁邊戲道:“筆干了,不得一錢,何以潤筆?”高颎是在替李德林以“筆干”之名,謀到點小費。于是“潤筆費”流傳至今。
唐代詩人李邕盡管落榜,但文筆出眾,當地及鄰近州縣官衙紛紛拿錢請他寫奏折,李邕一生代寫公文800余篇,《新唐書》中記載:“李邕代撰官折受籌銀巨萬,據此為豪富者。”另外,賀知章、宋之問、駱賓王等也曾是代寫公文的高手,所得稿費均都不菲。唐代韓愈在落魄歲月,寫《平淮西碑》得稿費500匹絹,按現在的物價,相當于20萬人民幣,而他寫的碑文只有1505個字,每字價值約132元。
還有的棄官為民的讀書人,盡管文筆一流,但不屑為五斗米折腰,以致生活難以為繼。公元759年,杜甫拋官棄職,舉家西行,居無定所,過著“生涯似眾人”的生活,至770年,杜甫因無錢治病,病死在湘江的一只小船中。這段歲月,他盡管也寫下了大量的文字,但多是反映“先天下之憂而憂”或“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文章,比如《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等一千多首詩,但“為稻粱謀”的文章則一篇也沒有,所以窮困潦倒就在情理之中了。出身名門的曹雪芹,幾乎一生投入到《紅樓夢》的創作中,從不去寫文賦碑銘賺錢,晚年窮困到“舉家日食一粥”的地步。
“落榜”的讀書人,失敗的原因,有可能是發揮失常,也可能是科舉舞弊的犧牲品,他們中的有些人,確實不乏真才實學、頭腦靈活的時代精英,他們落榜后,沒有選擇給人“打工”,而是認準了自主創業。
有的竟靠“經營知識”而成為著名的“知本家”——孔夫子就是這個職業的開山鼻祖,他弟子三千,賢人七十,個個都收學費,收益不菲。于是,自隋唐開科取士以來,“落榜”但有真才實學者紛紛效仿,開辦學校,廣招學生;也有人偷懶,選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教,就實現了豐衣足食。
還有的人書本知識不咋地,做不了知本家,干脆經商做生意。明朝沈萬三、清朝伍秉鑒等超級“牛奮男”,家族殷實,雖有錢讀書,但多次參加科舉卻落榜,于是跟隨父輩學經商,后來兩人都成為當時的商業巨子。其中,伍秉鑒的事業巔峰時,擁有財富2600萬兩(當時美國最富有的人也只有700萬兩),是名副其實的世界首富。美國《華爾街日報》統計了1000年來世界上最富有的50人,有6名中國人入選,伍秉鑒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也有“落榜”的讀書人,盡管屢考屢敗,但屢敗屢考,比如范進等,最后考上了卻淪為瘋子。
(鐘立就薦自《羊城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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