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還是少了？

文/季琦 漢庭酒店集團創始人、執行董事長兼CEO

攜程的共同創始人梁建章博士一直對人口問題特別關注，最近出版了一本書，有理有據地說明中國應該提高出生率，否則老年社會即將到來，人力成本將會大大上升，出口不力，內需不足，創新匱乏，已經取得的競爭優勢將會喪失殆盡。

從一國的發展和競爭來看，我基本贊同建章的觀點。歐洲、日本生育率的降低，都帶來了不同程度的衰退。國內勞動力成本上升，消費力量不足，伴隨經濟發展起來的高福利難以下調，更多是改良而非創新。建章用他一貫的理性和嚴謹，論證了這個觀點，讓人更加信服，容易理解。

從中國一國角度看，人口不能少，尤其是生育率。要多生，多生才有生產力，多生才有話語權。實際上，我們當前這么好的發展光景，就是有賴于毛時代拼命生育的功勞。

如果將我們的視野移到整個地球的的角度，結論就不會這么肯定。現在困惑全球的諸多問題：污染、擁堵的城市、水源的缺乏、貧困、饑餓等，包括困惑中國的問題：房價上漲、上學難、看病難等等，都和人口的高速增長有關。甚至毒奶粉、地溝油、皮鞋膠囊、高農藥殘留蔬菜、天價刀魚等，也都和人口高速增長有關。

自然界有它的法則，形體越大的動物繁殖越慢；微小的細菌繁殖能力特別快。人類屬于高級哺乳類動物，繁殖過程相對較慢，目前單體繁殖的極限是55個，但也花去了38年的時間。這個極限速度相對于普通人很驚奇，但是相對于細菌卻是相形見拙。雖然個體繁殖較慢，但是整個人類作為一個整體卻沒有閑著，一直在拼命地努力繁殖中。

地球上所有的能源都來自于太陽，人類補給自我的形式實際上是獲得太陽能量的過程，維系我們生命的食物，直接和間接都是光合作用的結果。人類和自然的互動也是依賴于太陽能，石油、煤等都是遠古太陽能量的儲存。因此，人類要突破自然增長的限制，就必須突破獲取太陽能的能力。

第一次突破自然法則是農業的發明，使得人類可以不靠獵食生存，通過有組織地種植農作物，來保障種群的持續供給，甚至可以將多余的糧食儲存起來，以備荒年使用。

19世紀的工業革命突破了能源的限制，礦業的發展使得人們可以利用深藏在地下的石油、煤、天然氣等，獲取能源的方式突破了時間的限制，可以利用幾億年前的光合作用，來為當代人類使用。

而人口爆炸的頂峰是在上世紀60年代，主要是化肥和農藥提高了農作物的產量，抗生素提高了新生兒的存活率，降低了老人的死亡率。人類平均壽命從羅馬時代的25歲，到今日的70-80歲。從此，地球上的整個人類族群就開始了細菌式的繁殖過程：每隔十二三年，地球人口就會增加10億。目前是70億，超過了其他232種靈長類動物的總和，預測會在2100年達到100億。這個速度，與一萬年前發明農業之前人類的“純天然”繁殖速度相比，剛好快上一萬倍。

那么，地球是否有這個承載能力呢？是否會有極限呢？

科學家已經總結出支持人類存活的9個關鍵臨界點：1、海洋酸化2、臭氧空洞3、淡水消耗4、生物多樣性喪失5、氮磷循環6、土地占用7、大氣暖化8、氣溶膠9、化學污染。其中，生物多樣化喪失、氮磷循環和大氣暖化都已經大大超越臨界點。

就像在我們這個非光速的世界里，無法改變牛頓的物理定律一樣，自然有它自己的法則。人類的每一次技術進步，都不會是免費的，自然其實已經在跟你做交換。

農業革命使得更多的荒地被開墾，更多的樹林被砍伐，水土的流失、沙漠化、沙塵暴、水資源的匱乏都是過度開墾引起的。它們分別對應于上述9個臨界點中的 3、4、6、7 等。

而工業革命對于地下遠古能源的使用，也絕不是免費的。且不說這些能源有它的容量，我們今天對于石油是如此地依賴，為了石油可以欺詐、殺人甚至戰爭，就連宗教在石油面前也顯得蒼白。我們很難想象沒有石油的地球是個什么樣子。更加觸目驚心的是這些地下礦產的開采，極大程度地毀壞了我們賴以生存的“蓋亞”（希臘神話的大地女神）：對于河流、海洋的污染，水源的消耗，大氣的污染等等都和這些地下能源的開發使用有關，分別對應9個臨界點中的1、2、3、7。

農藥、化肥的發明，包括近代轉基因技術的使用，是以犧牲環境再生和人類繁殖能力為代價的。我們今天吃的大部分食物（包括蔬菜、動物和魚類），沒有農藥殘留的幾乎沒有可能，而這些人類發明出來的農藥，已知或未知地損壞著人類本身的肌體：癌癥發病率逐年升高，生育能力下降，甚至據說轉基因食品可以使人喪失生殖能力。化肥的使用大大提高了農作物的產量，但是卻是以破壞自然的氮磷循環為代價的，生產和使用的過程，還造成了極大的化學污染，對應于 9 個臨界點就是 4、5、8、9。

人類的每一次技術進步，實際上都是在跟魔鬼做交易。我們在侵占過去，在透支未來。

為了整個族群的無限繁衍，為了部分人類的無盡享受，我們恣意地蹂躪著大地母親，甚至連給她休生養息的時間也不給。我們還貪得無厭地搶占了其他生物在“蓋亞”上的地盤，我們搶占了它們生存的空間和能源。阿凡達實際上就是一個關于“人類”和“自然”的寓言。那些依賴先進的武器和技術，自以為是的人類，就是我們的寫照。

開頭我們提到的諸多社會亂象，你可以說是監管問題，也可以說是道德淪喪，商人唯利是圖，但歸根到底是人類的過度繁殖。

以毒牛奶為例，原因是草原供養不了幾億中國人需要喝奶的奶牛。更不用說人類的過度開采和農藥化肥的使用，不斷地在侵蝕原本茂盛的草原和充足的水源，草原沙化和水源枯竭不斷地破壞和減少著幾千年來的草原。要讓奶牛多產奶不可能，只有往里加水，人為提高牛奶產量；過不了蛋白質檢驗的關怎么辦？再往里加三聚氰胺，毒牛奶就是這樣練成的。有時候真是恨透了那些裝豪爽的偽君子企業家，但是仔細想想，沒有蒙牛、三鹿，也有蒙羊、蒙馬、四鹿、五鹿，他們只不過是人類自身過度繁衍的替罪人。

人類已經將自己逼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臨界點上：早上喝著毒牛奶，吃著農藥殘留的面包和稀飯，出門就碰上堵車，大熱天還必需開冷氣，發動機肆無忌憚地吼叫著，排放著有毒氣體和不可見顆粒物。小孩上學找關系開后門是必須的，因為小孩實在是太多，而好學校實在是太少；看病不是要排長隊，挨白眼，就是要找關系、尋門路，否則等著小病拖大，大病等死；辛辛苦苦上班掙點錢吧，老是跟不上房價的上漲。杜甫一千多年前的吶喊，現在更是一個遙遠的夢啊！即使想稍稍改善一下生活，重溫一下兒時鮮美的刀魚，那也是天價，不是平常白領可以奢望的……

經過以上的分析，我們還要堅持多生多育嗎？但是，你不生，還是有更多的人在生。人類依舊和魔鬼做著交易，快樂地向前歡奔著，總是覺得人定勝天，人無所不能，人類沒有極限。在石油用完之前，人類早已發明（發現）了其他能源形式；地球空間不夠了，我們可以移民到其他星球；淡水不夠，我們可以海水淡化；糧食不夠，我們可以轉基因，長出像人一樣高大的馬鈴薯來……

聽起來靠譜嘛？凡事物都有兩面，兼聽則明，物極必反。人類的過度自信和狂妄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瑪雅人早就有先見之明，預言了2012年人類的滅亡。我看，人類被外來災難滅亡的概率，遠遠小于被自身的狂妄無知所毀滅的概率。

人類如此，一個國家，一個組織，單個個體，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