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希福
(北京工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124)
制度與人的個性發展
崔希福
(北京工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124)
人的個性是個人的主體性和差異性的統一,影響人的個性發展的因素固然很多,但制度是其中最重要和直接的因素。人的個性的發展史與社會制度的變遷史是相一致的;制度規定人的個性的內容,制度是人的自由個性得以發展的重要條件;在不同的制度模式中,人的個性的不同層面會得到強化和凸現。因此,建構和創設能夠促進人的個性的成熟與自由發展的社會制度,顯得尤為重要。
制度;社會制度;人的個性;發展
(一)
人是具有不同的個性的,沒有個性的人無異于一個機器人。人的個性不僅是使人們彼此相異所必需的要素,而且也是人的發展所必需的條件。人的個性的發展是馬克思人的發展觀中應有之意。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中,人的發展表現為: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和能力的發展,人的社會關系的發展和人的“自由個性”的發展。人的活動能力的發展,社會關系的發展是人的(全面)發展的基礎,而“能力和關系的發展都是為形成和發展‘自由個性’服務的。”[1]因為,人是一切活動和關系的主體和承擔者,人是怎樣的,將會直接影響人的一切活動和關系的現狀。因此,只有人的一切活動和關系體現于有個性的個體(個人)身上,才具有現實性和具體性。因此,人的個性的解放和實現既是人的發展的實質內容,同時又是人的發展的本質特征。
一般認為,人的個性是個人的主體性和差異性的統一。從哲學的角度看,主體性是個性最為本質的特性。因此,人的個性是個人在行為中表現出來的人的自主性、選擇性、能動性、創造性等主體性特征。
人的個性是社會的產物,是社會現象。個體之所以作為個體,作為一個有意識的個體的人的存在,正是在于他(她)是社會的一員。從一定意義上說,“社會過程在時間上和邏輯上都先于從它之中產生的有自我意識的個體。”[2]168因此,“我們只有在社會關系之中、參與社會生活,才能獲得我們的自由和我們的個性。”[3]9或者說,只有在社會關系中,也“正是在人際關系中個性才最明顯地存在和表現出來。”[4]29社會既是人的個性的實現條件,又是人的個性的客觀界限,它決定個性的內在規定。因此,社會是人的個性的存在方式。盡管社會對人的個性往往表現為一種制約和限制,但這種制約和限制恰恰是發展人的個性的基本保障。沒有社會的約束和限制,人的個性的存在和發展便無從談起。正如塞耶斯所說“自由和個性并不是人類的先天屬性,它們并非不顧‘社會’及其‘諸種限制’而自然發展起來。與此相反,人性——包括人的自由和個性——都是歷史的產物,人性只有在社會中并通過社會才能得以發展。”[3]83這就說明,“社會控制不僅不會撲滅人類個體,不會湮沒其有自我意識的個性,相反,實際上它乃是個性的基本要素,與個性不可分割地聯系在一起。”[2]228
人的個性與社會關系的關系,一方面,只有在社會關系中,人的個性才得以可能。“社會關系提供了這樣一種必不可少的框架,在這種框架之中,人性才能發展,也才能得以實現。”[3]9-10也就是說,各種社會關系,使人性的發展得以可能。因此,在人的個性的形成過程中,社會制度即“有組織的社會行為型式給了它根本性的影響。”[2]199另一方面,人的個性又總是體現社會關系,或者說,社會關系往往通過人的個性得以顯現。“即使在最現代的高度發達的人類文明形式中,個體,無論他的思想或行為如何具有獨創性和創造力,總是并且必然表現出與一種經驗活動的一般有組織型式的確定關系,而且這種關系反映在他的自我或人格的結構性之中。”[2]199
由此觀之,人的個性與社會性并不矛盾,一個人之所以有個性,是因為“人類個體屬于一個有組織的社會共同體,并且從他與整個共同體以及與共同體其他個體成員的社會相互作用及聯系中形成他的人性”。[2]206這就是說,一個人之所以有個性,是因為他屬于某個共同體,是因為他接受整個共同體的各種規范,并且使它轉化成為他自己的行為模式。
(二)
影響人的個性發展的條件和因素是多方面的。例如,生產力的發展是人的個性發展的物質條件,生產力的發展“為發展豐富的個性創造出物質要素”。[5]人的個性發展伴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一同前進,人類只有在物質生產領域獲得真實的解放,才有可能使人的個性得到自由發展。又如,教育、家庭、閑暇時間等,也是人的個性發展的不可忽視的條件。
不過,在馬克思看來,人的個性的發展問題不僅與人類對自然界的改造有關,而且更多地與社會的發展有關,其中制度及其發展是人的個性發展的最重要的和最直接的條件之一。因為,人是“一種制度里的公民”(康芒斯語)。唯物史觀的一個基本觀點是:人是“社會的存在物”,離開了社會就不存在完整的人。這一觀點潛在的邏輯預示便是:“人是制度中的人”。制度性是人的社會性的本質內容和外在表征,是人的社會性最深刻的展現。制度是人的本體性存在方式。生活在制度之中,是人無法擺脫的“宿命”,是人的必然遭遇。因此,制度先于人的個性而存在,制度是人的個性生成、存在和發展的基礎和前提條件,對于人的個性而言,制度具有邏輯上的先在性。“沒有某種社會制度,沒有構成社會制度的有組織的社會態度和社會活動,就根本不可能有充分成熟的個體自我或人格;因為社會制度是一般社會生活有組織的表現形式,而只有當參與該過程的個體各自分別在其個體經驗中反映或理解這些由社會制度所體現或代表的有組織的社會態度和社會活動時,才能發展和擁有充分成熟的自我或人格。”[2]233-234
馬克思認為,人的個性是歷史地形成的,人的個性發展史和人類社會經濟形態(經濟制度)的發展史是相一致的,也就是說,人的個性的發展程度、“每一個單個人的解放程度是與歷史完全轉變為世界歷史的程度一致的。”[6]89不同的社會經濟形態下,人的個性發展狀況是不同的。與社會經濟形態發展的三個階段(即“人的依賴關系”階段、“以物的依賴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自由個性”階段)相適應,人的個性的發展也必然經歷“無個性”、“物的聯系的個性”和“自由個性”三個歷史階段。
在人的依賴關系階段,個人“只是作為具有某種規定性的個人而互相發生關系,如作為封建主的臣仆、地主和農奴等等,或作為種姓成員等等,或屬于某種等級等等”[7]113。因此,個人“就表現為不獨立,從屬于一個較大的整體”[7]25,這個整體就是共同體。共同體表示的是一種關系,個人對共同體的從屬因而是一種關系的從屬或依賴,這就是人的依賴關系,即統治服從關系和自然血緣關系。因此,在這種依賴關系中,人的個性不可能得到真正豐富和全面的發展,在這種制度條件下的人是處于“無個性”狀態的,這是因為,“原始人與文明人兩種社會的區別之一在于,與文明人社會相比,在原始人社會中,個體自我的思想和行為都更為全面地受制于他所屬特定社會群體所采取的有組織社會活動的一般形式。換言之,與文明人社會相比,原始人社會的個性——為創造性、獨特性即該社會內部的屬于該社會的個體自我的創造性思想和行為——留下的活動范圍要小得多。”[2]198
真正的人的“個性是人的社會歷史發展和個體發展的較晚的產物”。[8]正如涂爾干在《社會分工論》中所說,人的相似性的減弱和有個性的“個人”的出現是現代社會的基本特征之一。在人的個性發展的第二個階段,即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人已經擺脫了人對人的直接依賴,人不再依賴他人,具有一定的獨立性,但人的這種獨立性又是以人對物的依賴為前提的。與這一階段相適應的市場經濟通過肯定人對物的所有權促進了自主、獨立的個人的生成。因為,只有當人擁有和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東西(財產)時,人才能變成真正的個人。因此,在這一階段上的人的個性被馬克思稱之為“物的聯系個性”。
在這一階段中,社會秩序(制度)對個人而言總是表現為一種異己的力量壓抑人的個性,從而使人的個性的存在和發展具有普遍異化的特征。因此,這一階段上的個人只能是“偶然的個人”,即形式上自由、實質上并不自由的個人。因為,他們要屈從于物的力量、外在的力量。這樣的個人固然也會有自己的個性,但他們的個性是由階級關系決定的,個性不過是階級性的表現。
只有在人的個性發展的第三個階段,即在“自由個性”階段,每個人都生活在真實的而非虛假的聯合體內,“這種聯合把個人的自由發展和運動的條件置于他們的控制之下”,[6]121可以免受外在力量的支配與擺布。“在真正的共同體的條件下,各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并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己的自由”[6]119和個性。只有在這一階段,徹底實現人的個性解放,全面發展、充實和完善人的社會關系,才能使“有個性的個人”最終取代“偶然的個人”。“有個性的個人”,即具有自主性的個人,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個人。
馬克思對人的個性發展史與社會經濟形態史“一致”關系的分析,給我們的啟示是:社會制度是人的個性解放和發展的重要條件和因素。因此是否有利于人的個性解放和發展是判斷一種社會制度是否良好、合理的重要標準。
(三)
制度決定人的個性的基本內容。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指出:“他們(指資本家——引者注)的個性是由非常明確的階級關系決定和規定的。”[6]119這就是說,資本家的個性(不是資本家作為人的個性,而是作為“資本家”的個性)“只是在他們與另一個階級的對立中才出現”的。換言之,資本家的個性中的階級關系的內容是資本主義社會制度所“賦予”的,離開了資本主義社會制度,資本家的個性中便沒有反映階級關系的內容。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有什么樣的社會制度條件就有什么樣的人的個性及其內容。人的個性的成熟與完善有賴于社會制度的塑造,“人的個性的結構和內容是對一定社會制度的內化”。[9]一定社會制度賦予人的個性以社會性、歷史性、具體性等內涵。
“制度既外在于人,又內在于人。”[9]一方面,制度是外在于人的社會基本結構,由此成為人的個性生成、存在和發展的客觀外部環境;另一方面,制度又內在于人,人的個性的內容和結構包含著制度所規范的內容,從而使人的個性打上了制度的烙印和痕跡,形成“制度性人格”。關于“制度性人格”,布勞作了精彩的說明:“一種社會的制度構成了社會的子宮,個體就在其中成長和社會化,結果,制度的某些方面被反映在他們自己的人格之中。”[10]現代人的個性以及內在品格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是制度在人心中的“內化”過程,也就是說,個體的個性是通過制度的“內化”而形成的,并且,這種內化能夠確保那些生活在特定社會(制度)中的人們的個性或“特性”達到大體上的一致。一定的制度通過“制度性人格”,從根本上規約個人的活動。因此,制度與個性的關系,從制度的角度看,就是制度通過“制度性人格”規約人的個性,創造人的個性。總之,制度是人的個性自由發展的憑借,是人的個性、自由得以擴展的條件。因此,一個人是否有個性,“一個人是否自由,是由社會主要制度確立的權利和義務決定的。”[11]制度實質上是通過對權利和義務的分配,激勵和約束主體行為的一種社會規范。
制度是社會秩序的建構機制。“制度安排或工作規則形成了社會秩序,并使它運轉和生存。”[12]沒有制度構建的社會秩序,社會發展就會處于無序狀態,社會就變成“一個連路都沒有的大叢林”(博登海默語),由此,人們的社會生活就沒有確定性、穩定性,個性的主體性也就無從顯現,個體的自由也就是空談。因此,“人只能通過社會秩序來發展自己的個性,并且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4]297-298制度促進人的個性、自由的發展和獨立人格的形成,最終使人走向全面發展。
美國政治哲學家斯蒂芬·L·埃爾金十分重視制度尤其是政治制度在人的個性及性格形成和發展中的作用。在他看來,“形成公民的性格”,是政治制度的主要功能之一,“政治制度逐漸形成那些在其中活動的人的性格,而且,在較小的程度上,形成那些與它接觸的人的性格。政治制度具有教育性,從而有它道德的一面。因此,適當的憲政理論必須著眼于設計政治制度時不僅要注意控制掌權者而且要關注社會問題明智的解決和公民性格的形成。”[13]144制度有助于人的個性的形成和自由發展,有助于人類智力活動和道德取舍能力的提高,從而有利于人的個性的發展。近現代憲政制度的發展和現代政治文明的實踐表明,現代憲政制度的形成和確立,“不僅僅是限制政治權力行使的手段和解決社會問題的聯系模式。它們還有助于形成個人的性格。”[13]149-150羅爾斯也認為:“社會的制度形式影響著社會成員,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他們想要成為的那種個人,以及他們所是的那種個人。”[14]羅爾斯所謂的“那種個人”,顯然是指有個性的個人。
(四)
人的個性是多層面的,在不同的社會制度模式中個性的不同層面會得到強化和凸顯。正如鄧小平指出:“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15]333這就是說,在不同的社會制度環境中,人的個性顯現出不同的狀況和特點,有著不同的表現。制度不好,不僅“壞人”因得不到應有的懲罰而“任意橫行”,而且“好人”也不遵守制度,“甚至會走向反面”。因為,好人遵守制度是有條件的,即違反規則的壞人受到相應的懲罰。如果壞人的違規行為沒有受到有效制止或制裁,其他本來守規矩的好人會在不同程度上效仿這種行為。這樣,好人最終也掉進“壞制度”這個缺乏健康機制的染缸里。這正如慈繼偉先生所言:“一部分人的非正義行為就有可能導致其他人的非正義行為,結果使非正義行為蔓延至全社會。”這就是“非正義局面的易循環性”或“正義局面的脆弱性”。[16]缺乏健康機制的社會制度,是產生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說,只有不好的制度,沒有不好的人。
良好的制度通過創設有利于發展人的智力和精神力量的有序條件而促進人的個性和人格的成熟與發展。與此相反,“壓制性的、陳舊的、極端保守的社會制度(例如教會)用它們多少有點僵硬、頑固的守舊性扼殺個性,阻止與它們有關、受轄于它們的個體或個人的思想行為有任何與眾不同的獨創性的表現。”[2]233這就說明,壓迫性的、頑固僵化的社會制度是阻礙人的個性發展的。馬克思認為,專制制度唯一的原則就是輕視人類,使人不成其為人。它壓抑人們的個性,使人缺乏必要的自主性、能動性和主體性,沒有獨立自主的意義和價值,個人的品質與共同體的性質趨同,從而使個人與個人之間缺乏差異性、獨特性。在馬克思看來,即使是在資本主義民主制度下,勞動者也是沒有個性的。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物的關系對個人的統治、偶然性對個性的壓抑,已具有最尖銳最普遍的形式。因此,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人所獲得的獨立性也只是表面形式,真正具有獨立性和個性的不是個人,而是資本,是一種新的異化于人的外在關系。因此,資本主義是奴役人的社會制度,資本主義本質上是一種“非人的力量統治一切”,是對人和人的個性的制度性否定,是“人的本質的災難”(馬爾庫塞語)。基于此,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有一個始終不變的目的,就是要變革使人片面而畸形發展的社會秩序,打破“資本邏輯”永恒統治的神話,最終超越資本主義。為此,馬克思提出了“一整套理性的替代制度”(阿明語),而這一替代制度,就是作為“自由人的聯合體”的共產主義社會制度。
西方自由主義,正是看到了制度(或秩序)對人的個性發展的壓制作用,基于這種認識,他們認為,社會秩序不僅背離了人的個性的發展,而且是這種發展的障礙。自由主義的偏頗在于把人的個性和社會秩序、個性化與社會化對立起來,把社會(秩序)看作是處于個性之上并反對個性的外部強制。如前所述,人的個性的形成和發展離不開社會秩序,離不開社會性。“個性是由社會創造的,而社會性則是個性從中獲得其生命的領域。”[17]因此,個性是不能脫離社會秩序、社會性而存在的。自由主義的觀點雖過于偏激,但它看到了制度為人的個性自由發展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制度對人有“約束”功能,如果制度對人的約束和控制過于嚴格,就會影響人的個性的自由發展。如果我們建立制度的目的僅是為了約束和抑制人的行動,使人們完全屈從于制度,產生出“秩序人”,這樣的制度就是一種不好的制度、阻礙個性發展的制度,是異化的制度。異化的制度(或制度的異化),就是指制度本身成了目的,人卻成了制度的奴隸。具體地說,制度在與人的關系中成為凌駕于或超越于人的主體性之上的無形力量,成為約束人自由活動的枷鎖。良好的制度,有助于人的個性自由發展的制度,應該是激勵和約束相統一的制度。激勵和約束、“解放”和“抑制”,是制度功能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規則是一種約束,同時也是一種激勵。規則是作為導向與不作為導向的統一。不作為導向是其約束性,作為導向是其激勵性。”[18]因此,社會制度之于個體行動、個性發展的意義,并不只是消極的約束和抑制,更重要的是積極的激勵、解放和擴張。這就是康芒斯所謂的制度是“集體行動抑制、解放和擴張個體行動”[19]的真義。
(五)
在過去相當一個時期,我們忽視了制度在人性、人的個性完善中的重要作用,認為只要借助意識形態的力量,發揚“革命精神”、“革命熱情”、“革命干勁”,就可以實現人性和人的個性的完善和提升。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并沒有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權利和義務相統一的“激勵——約束”機制。在計劃經濟條件下,個人缺乏自由選擇和自由行動的權利,缺乏通過個人努力追求自身幸福的權利,個人行為完全受制于虛幻的“集體意志”和組織原則,個人必須服從并甘于充當國家、集體、社會這個大“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和附屬品,從而喪失了個人的獨立人格和自由個性。實踐證明,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不僅嚴重地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而且也使人性、人的個性遭到了極大的扭曲。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不僅實現了經濟的騰飛,而且使人的個性得到了空前的張揚和擴展。有個性的獨立個人的形成既是市場經濟的基本成就,又是建立市場經濟體制的一個重要前提。正如馬克思指出:“全面發展的個人——他們的社會關系作為他們自己的共同的關系,也是服從于他們自己的共同控制的——不是自然的產物,而是歷史的產物。要使這種個性成為可能,能力的發展就要達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這正是以建立在交換價值基礎上的生產為前提的,這種生產才在產生出個人同自己和同別人相異化的普遍性的同時,也產生出個人關系和個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7]112
市場經濟是權利和義務、激勵和約束相統一的經濟運行機制。市場經濟以法治和自由為基礎,通過一系列的制度安排拓寬了個體經濟活動的自主范圍,給予人們以強有力的激勵,為個人的自由選擇、自由行動和能力的全面發展提供了制度保障。與此同時,市場經濟對每一個經濟主體有約束,這種約束使他要對自己的經濟決策的后果負責。因此,市場經濟是自主經濟,在市場經濟中,市場主體能夠自主決策、自主經營、自負盈虧,這就打破了傳統的以血緣關系、統治服從關系等為紐帶而結成的共同體的隸屬與依賴,從而形成以具有獨立人格的個人為基礎進行活動和交往的新的社會聯結方式。因此,市場經濟確立了人的主體地位,使人的個性的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得以實現。市場經濟能夠培育個性的獨立人格、主體精神與自主能力。同時,市場經濟也意味著人的獨特性、差異性的發展。市場經濟打破了自然經濟條件下人的同質性,造成了人的需要的多樣性、利益的獨立性,使人的活動、能力、需要等具有了異質性,從而使人的個性得到豐富和完善。
總之,改革計劃經濟體制、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實質和目的就在于:改變過去那種權利和義務、激勵和約束之間不對等的單向關系,重新調整行為主體之間的權利義務結構,并確立起規范化的對等的權利義務關系,進而為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推動人的活動及其能力以及人的個性的全面自由發展提供制度保障。
當然,市場經濟對人性、人的個性的發展是有負面影響的。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市場經濟所導致的人性扭曲、人的異化現象,已被馬克思揭露得淋漓盡致,在這里無須贅言。但市場經濟對人性的負面影響,即使在社會主義條件下也是不可避免的。盡管如此,對人性和人的個性發展而言,市場經濟乃是迄今為止人類發明出來的所有經濟形式中最具進步意義的經濟形式。事實上,在現實中并不存在那種純粹理想的、完美無缺的經濟形式。恩格斯說得好:“歷史同認識一樣,永遠不會在人類的一種完美的理想狀態中最終結束;完美的社會、完美的‘國家’是只有在幻想中才能存在的東西。”[20]
如同不存在完美的社會和國家,完美的經濟形式也是不存在的。比市場經濟更符合人性、人的個性發展的經濟形式,當然是存在的,但它是屬于未來社會的,需要我們在探索和實踐中去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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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912.1
A
1002-7408(2012)02-003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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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希福(1964-),男,黑龍江樺南人,北京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唯物史觀和制度哲學。
[責任編輯:閆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