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戲說與惡搞
我們需要認真紀念杜甫們,不是靠著華麗而空洞的儀式,或者抽離了血肉的概念說教。一個社會終究需要有無法消解、不會被“惡搞”的東西,那該是從年輕人內心里生長出來的信仰力量。如何著手去建設,亟待研究。
生時顛沛流離、憂國憂民的詩圣杜甫,在去世一千多年之后突然變得很忙,忙著四下趕場參演“COSPLAY”,一會兒是送水工、肌肉男,一會兒是火影忍者、高達戰士,那一臉憂思嚴肅的固定表情和各種夸張、反常的身份扮相之間的巨大反差,讓人頓生奇特的滑稽感。
這就是網絡上暴發性流行的“杜甫很忙”。高中語文教科書里的“詩圣”畫像,被在讀的或是曾經的學生們利用來再創作、涂鴉拓展成了各種形象,據說總數達200多種,原本只以詩歌傳留后世的詩人,在網友們的惡搞里跨越了時空,進入現實或幻想,成了無所不能的人物。
這場年輕人的惡搞,讓成年人們有些不知所措了:人們想不通這迅猛而來的“潮流”因何而起,有何訴求,更開始擔心,學生們隨意拿文化名人消遣娛樂,會失了分寸,辱沒傳統。
然而,不論我們是否理解,如何憂慮,惡搞已經發生。放輕松一些,向寬處想,大可以將這場對詩圣畫像的再創作潮,看作對杜甫的一場另類的民間紀念活動——雖然這么想也有些穿鑿附會,但畢竟,是因為這場無厘頭的惡搞,讓很多人關注到了“今年是杜甫誕辰1300周年”這件事。
在“穿越”已經成為網絡小說一個品種、滿屏幕盡是各種“戲說”歷史戲的時代里,拿杜甫的畫像來再創作一把,實在算不得什么令人驚奇的意外。既然連在歷史上只以謀位、勤政面目出現的雍正皇帝,如今都能在各種電視劇里變身為“情種”、“戀愛帝”忙著談各種戀愛,說著各種匪夷所思的無聊話,進出宮門不走正道而去飛檐走壁,一千多年前的杜甫當然也可以穿上高達的裝備登場“秀”一回。
與其因為“杜甫很忙”而憂慮,不如深入思考和檢討一下我們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對歷史的“穿越”、“戲說”創作?!皯蛘f”也罷,惡搞也好,從某個角度看,其實是弱者們對于已然過分堅硬的歷史或社會現實的一種消解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它有著解構權威、破除長期僵化的教條觀念和強迫性思維定式的作用,讓人們在荒謬搞笑里走向心理的輕松自在。這是支撐在“惡搞”事件背后強大的精神消費需求。
年輕人“惡搞”杜甫畫像、拿名人大家開涮,其實遠不如成年人的“戲說”更值得關注和憂慮?!按┰健薄ⅰ皯蛘f”、“惡搞”盛行一時,另一個社會基礎就是大眾對于歷史的無知無識。而一個對于歷史、對于規則普遍無知無畏、可以隨意歪曲戲說的民族,其單薄膚淺、缺少深層省思的精神狀態,幾乎注定了未來行進道路的艱難曲折,易于迷失。
我們需要認真紀念杜甫們,不是靠著華麗而空洞的儀式,或者抽離了血肉的概念說教。一個社會終究需要有無法消解、不會被“惡搞”的東西,那該是從年輕人內心里生長出來的信仰力量。如何著手去建設,亟待研究。
(摘編自《京華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