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面，一邊數石

已不記得什么時候看到過一檔電視美食欄目，里面被譽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美食家蔡瀾先生說過的一句話，我一直記憶猶新：“小時候，媽媽做的飯好吃；長大后，媳婦做的飯好吃；年老后，自己做的飯好吃。”這里，我想狗尾續貂一下：“在西藏，那里的加加面好吃。”

記得去年七月份，我和一位同事一起去西藏參與一項活動的報道，臨出發前，我的這位不太喜歡吃肉的女同事就愁得不行：“進入藏區，全是以牛羊肉為主，還有別的食物嗎？”我給她打氣：“偌大個西藏怎么可能沒有你吃的東西，盡管將心落在肚子里去就是。”當時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但誰也沒想到，那次的西藏之行，竟然讓我和同事一起愛上了那里的加加面。

那天，當我們毫無目的地在拉薩街頭尋覓飯館時，“加加面”的招牌一下子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又驚又喜，全是因為那個招牌上大大的“面”字，讓我們看著既親切又溫暖。先不管它是油潑還是酸湯，也不管它是干拌還是澆湯，總之，只要是面，就足夠讓我們歡喜得熱淚盈眶了。

走進飯店后，發現食客比想象中的多。一瞅，大部分竟然都是漢族同胞，我差點沒一個一個地問他們是不是陜西老鄉了。

店主是一名叫多吉的年青男子，很快他就端來一只大托盤，里面裝著十幾只小碗，每只小碗里都盛著一點點面。我和同事先每人一碗，面條和著肉末兒，用筷子攪拌后，挑一點兒送入口來，輕合雙齒，頓覺汁液汩汩沁出，香噴噴，爽滋滋，柔和香醇。食之快意，嗅之美妙，與味之神奇糅于一體，滿口幽香。嚼至過半，有肉末兒之味從舌底涌出，讓人頓生神仙之感。這種吃法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陜西岐山臊子面的吃法，也同樣那么一小筷頭的面，也同樣的一個小碗。對于從小吃面長大的我們，在西藏“遭遇”加加面，簡直就是他鄉遇故知了。

正吃著，進來兩位藏族青年，坐在了我們旁邊。一定是看到我們可愛的吃相，兩位藏族同胞隨即開心地和我們攀談起來。從談話中了解到，加加面是芒康鹽井鄉的特產，一說是這種面邊做邊吃，不像面館小吃店里那樣論碗計數，而是像自己家里一樣隨便，故叫“家家面”；另一說是一邊做一邊吃一邊添加，故而叫“加加面”。“加加面”的獨特香味全在于當地稱之為“琵琶肉”的湯鹵。“琵琶肉”是滇西、藏東一帶加工豬肉的特殊方法。將豬宰殺后，取出內臟剔去骨頭，瀝去血水，以花椒、辣椒、草果等香料拌鹽里外涂抹，將肉整體縫合或者捆綁結扎，再用石板加壓腌制，之后取出來掛在陰涼處自然風干，形似琵琶，所以叫“琵琶肉”。“琵琶肉”隨吃隨取，一兩年不壞，味道鮮美，是藏族待客的佳肴。

我們吃得津津有味，聽得也津津有味。而面館的男主人，因聽不大懂漢語，只靦腆地笑著。吃完后，讓店主結賬，他就數起放在桌上的石頭來。原來，顧客吃了幾碗加加面，他們一般都用石子來計數。放一顆石子代表吃了1碗加加面，放10顆石子則代表吃了10碗。難怪我每吃完一碗，他們都要在我手邊放一枚石子，我當時還天真地以為，這是對我吃得香甜的一種贊許呢。

那天，我的手邊總共放了八塊小石子。一數，我的女同事的手邊，竟然也放了八塊小石子。

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