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建設用地擴張的變化路徑識別

黃 礪 王佑輝 吳 艷

(華中師范大學經濟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中國建設用地擴張的變化路徑識別

黃 礪 王佑輝 吳 艷

(華中師范大學經濟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在耕地庫茲涅茲曲線理論研究的基礎上，本文提出了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并選用1999－2008年期間30個省級區域的面板數據，實證研究了我國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的存在性。研究結果表明:在全國范圍內，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之間存在著單調遞增的關系，本文所構想的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沒有能夠得到我國經驗數據的支持;無論是否將相關變量納入到回歸模型之中，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目前都處于建設用地持續擴張的階段，這將為經濟發展和農用地(特別是耕地)保護的權衡帶來兩難選擇，而西部地區具體情況的識別則有待后續的深入研究;耕地資源稟賦、土地財政、土地違法及土地市場發育等相關變量對建設用地擴張發揮著不同程度和不同作用方向的影響。根據以上研究結論，本文認為我國急需改變現階段嚴重依賴自然資源投入，特別是土地要素投入的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以緩和“吃飯”與“建設”之間的尖銳矛盾。

建設用地擴張;變化路徑;庫茲涅茲曲線;面板數據

2006年發布的《全國土地利用總體規劃(2006－2020)》尖銳的指出，我國正處于城鎮化、工業化快速發展階段，城鎮工礦用地需求量將在相當長時期內保持較高水平，區域性基礎設施用地將進一步增長，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還需要一定規模的新增建設用地周轉支撐，而我國可用作新增建設用地的土地資源十分有限，各項建設用地的供給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一方面是需要持續的建設用地投入來保障經濟的穩定增長，另一方面是來自耕地保護和生態建設方面的巨大壓力［1］，二者關系的難以兼顧使我國政府處于一個進退失據的境地。那么，建設用地擴張和經濟發展之間究竟存在著什么樣的內在關系?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變化，建設用地的擴張態勢會不會出現轉折點?其內在作用機制又如何?如果存在轉折點的話，是否能利用以及如何利用政策來影響拐轉折點?而轉折點如果不存在的話，我們又當如何應對?本文將以這一系列問題為主線進行理論推導與實證研究，以期能夠對相關理論研究與實踐有所裨益。

1 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的提出

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是在收入庫茲涅茲曲線和耕地庫茲涅茲曲線基礎上提出來的。

1.1 收入庫茲涅茲曲線

美國經濟學家Simon Kuznets［2］在研究經濟發展與收入分配均衡程度的關系時，通過對18個國家經濟發展與收入差距的實證分析，提出了著名的庫茲涅茲倒“U”型曲線(Kuznets Curve，簡稱KC)，即以人均財富增長為橫軸，以人均財富分配為縱軸，二者的關系表現在圖形上將是一條先向上彎曲后又向下彎曲的曲線，形似顛倒過來的U，這就是收入庫茲涅茲曲線。

1.2 耕地庫茲涅茲曲線

1990年代，經濟發展和環境質量的關系受到學界的廣泛關注，美國經濟學家 G.Grossman和 A.Kureger［3］發現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之間呈倒“U”型的關系，以此提出了環境庫茲涅茲曲線(Environmental Kuznets Curve，簡稱EKC)，即環境質量隨經濟的發展呈先惡化后改善的趨勢。近幾年，我國學者將耕地資源納入到庫茲涅茲曲線研究范疇，從宏觀尺度上進行了一種有益的經驗探索。曲福田和吳麗梅［4］從理論角度提出了經濟增長與耕地非農化的庫茲涅茲曲線假說，即經濟增長與耕地數量之間存在類似庫茲涅茲曲線型關系，并通過對天津、山東、江蘇、上海、廣東、福建等六個典型地區1979－2000年的數據驗證了這一假說。蔡銀鶯和張安錄［5］通過深圳、東莞、上海、無錫、武漢五個城市近20年耕地資源流失量及人均GDP統計數據，對此進行了實證研究，其研究結果表明，耕地資源損失量最初隨著人均GDP的增加而增加，當越過某一個閾值后，就開始隨著人均GDP的增長而降低。并且這樣的演化規律雖然受政策及相關因素影響有所波動，出現階段性變化，但基本上仍吻合庫茲涅茲曲線的一般特征。李永樂和吳群［6］利用1999－2003年我國省際面板數據驗證了耕地庫茲涅茲曲線的存在，其研究結果表明耕地非農化在人均GDP達到31 486元(1999年不變價)時出現拐點，若經濟以目前速度持續增長，預計2018年前后，“吃飯”與“建設”之間的矛盾將得到緩解。李海鵬等［7］、何蓓蓓等［8］通過時間序列數據，王雨濛等［9］通過面板數據對耕地庫茲涅茲曲線進行了擴展性的研究。也有學者如胡建民和石憶紹［10］選取上海、浙江、江蘇等7個省市20多年來的時間序列數據，對耕地庫茲涅茲曲線在全國范圍內的普遍適用性提出了質疑，其研究結果表明不同的地區、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耕地流失面積變化具有不同的特點，并非完全符合庫茲涅茲曲線的變動規律。

1.3 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

目前國內學者關于耕地庫茲涅茲曲線的研究是以耕地資源流失數據或耕地非農化數據(即耕地轉為建設用地數據)作為模型的因變量，以人均GDP表示經濟增長指標作為模型的自變量來擬合方程。在土地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耕地資源數量與建設用地數量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系，并且，建設用地的擴張亦在相當程度上亦依賴于占用已有耕地。因此，借鑒耕地庫茲涅茲曲線研究領域豐富的研究成果，本文提出了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即在經濟發展初期，建設用地的擴張態勢會隨著經濟的發展而加劇，而當經濟發展達到一定臨界水平之后，經濟發展對建設用地擴張的影響效應將會由正轉負，建設用地的擴張態勢將被逆轉，每年新增建設用地規模可能在達到極大值后逐步下行。如果本文所提出的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能夠得到我國經驗數據的驗證，那么也將從另一個側面證實耕地庫茲涅茲曲線的存在。對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的理論解釋主要包括3個方面:規模效應、結構效應、消除效應。

(1)規模效應。隨著經濟的發展和人均收入的提高，經濟總量會變得越來越大。對于發展中的經濟實體，需要更多的生產要素投入，從而使得建設用地需求不斷膨脹①。趙可等［11］利用1999－2008年全國31個省市的面板數據分析了城市建設用地擴張的驅動力，根據其研究，就全國而言，人均GDP每提高10%，則城市建設用地擴展1.87%。

(2)結構效應。隨著經濟的發展，經濟結構也會隨之變化。曲福田和吳麗梅［4］指出產業結構演變的規律與農地非農化的規律密切相關，其結果是隨著產業結構中第三產業比例的變化，耕地非農化速度表現出先增加后減小的規律。實際上，結構效應暗含著技術效應，技術進步使得那些占地較多的低端制造業和重化工業被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服務業所取代，建設用地擴張態勢趨緩。陳利根等［12］對馬鞍山市的實證研究表明人口城市化水平、經濟發展水平帶動了城鎮建設用地規模的擴張，而產業結構調整則有利于產業用地的集約化和用地結構的優化，即產業結構調整有利于遏制建設用地擴張的勢頭。

(3)消除效應。在經濟發展的起步階段，由于政府的財力有限，其關注的焦點是如何脫離貧困和獲得快速的經濟增長，再加上經濟起步階段耕地資源較為豐富，全社會的耕地保護意識還很薄弱，因此，在這個時期，建設用地的規模會隨著經濟的發展而不斷膨脹。但是，當經濟發展達到一定水平之后，由于受社會資本存量的影響，建設用地的規模擴張并不會帶來相應的經濟增長，嚴格的土地管理政策也不意味著需要犧牲經濟更高的增長率。此時，中性的政府為保障糧食安全、促進技術進步、實現經濟可持續發展，更傾向于放棄粗放式、外延式的經濟增長，刺激投資在空間上的積聚效應，由更多的依靠資源投入轉向更多的依靠技術進步［13］。而這將有利于改變我國現階段資源高消耗、增長高速度、發展低貢獻的現狀，提高我國建設用地的人口承載力與經濟支撐能力。

2 模型設計與數據選取

2.1 模型設計

根據以上的理論分析，利用我國的經驗數據驗證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設定新增建設用地面積數量為自變量，人均GDP為自變量，建立如下面板回歸模型:

式(1)中，Yit為第i個省份第t年的新增建設用地面積;PCGDP為經濟增長指標，以人均GDP來表示;Zit為影響新增建設用地面積的其它控制變量;α、β和ρ為待估計的系數;εit為模型隨機誤差項。PCGDP的平方項PCGDP2和三次項PCGDP3也同時包含在回歸模型中。通過自變量系數β1、β2和β3，可以判斷建設用地與經濟發展之間所存在的關系:當β1=β2=β3=0時，為直線或不相關關系;當 β1＞0(或 β1＜0)且 β2=β3=0 時，為單調遞增(或遞減)關系;當 β1＞0且 β2＜0(或 β1＜0且 β2＞0)，而 β3=0時，存在倒“U”型(或“U”型關系);當 β1＞0，β2＜0，而 β3＞0時，呈“N”型曲線關系;當 β1＜0，β2＞0，而 β3＜0 時，呈倒“N”型曲線關系①倒“N”型曲線關系同樣符合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所描述的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的關系，只不過相較于倒“U”型關系，倒“N”型關系在早期有較大的波動。。雖然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描述的正是建設用地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還有一些因素②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行為也會影響到建設用地的規模，但由于缺少合適的度量指標(部分研究文獻采用FDI來衡量地方政府競爭，但FDI的流入與地區自身的稟賦相關，更多的FDI流入量并不能被地方政府競爭完全解釋)，本文未將地方政府競爭指標納入到模型之中。也會影響新增建設用地面積，式(1)中的Zit包括了一系列我們在計量分析中控制的其他變量，這些變量包括:

(1)RJGD為耕地資源稟賦指標(單位:畝/人)。耕地資源越貧瘠的地區，耕地資源的稟賦約束越強，人們對耕地資源的保護意識就越高，因此耕地將更難于被建設用地所占用。我國用不到世界10%的耕地，生產了占世界20%以上的糧食，養活了占世界22%以上的人口，這應當說是中國人民的偉大創舉，同時也反映出我國耕地資源高度稀缺的窘境。隨著我國耕地資源數量的持續下降，我國政府保護耕地的力度越來越大，耕地保護的措施愈加嚴格。彭凌等(2011)［14］實證分析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耕地數量變化與耕地保護政策之間的互動關系，研究結果顯示耕地數量變化是耕地保護政策的Granger原因，耕地資源數量的過快減少，促使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日趨嚴格和完善的耕地保護政策。本文以一個地區的人均耕地面積來反映這個地區的耕地資源稟賦狀況。預期這個變量的系數值為正。

(2)LF為土地財政指標(單位:%)。土地財政是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非褒義性稱謂，它指的是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日益依賴于通過出讓土地使用權獲得的財政收入。1994年分稅制改革后，中央政府重新集中部分財權，為緩減日趨加重的支出壓力，地方政府具有很強烈的意愿激勵——通過土地使用權的出讓來擴大預算外收入。周飛舟［15］指出新世紀劇烈的城市化過程是與地方政府“經營城市”、“經營土地”的行為取向密不可分的，在“攤大餅”的發展模式中，地方政府雖然將擴大建設規模作為首要的目標，但是其目的主要是增加地方財政收入。鑒于我國地方財政收入實行先上繳后返還和轉移支付政策，這往往會導致發達地區的財政收入大于支出，欠發達地區的支出大于收入［16］，因此，本文以一個地區一定時期內(一年)土地出讓金收入占該地區財政支出的比率，而非占該地區財政收入的比率來反映此地區財政活動對土地財政的依賴程度。預期這個變量的系數值為正。

(3)LI為土地違法情況指標(單位:公頃)。所謂土地違法行為，具體包括買賣和非法轉讓、破壞耕地、未經批轉占地、非法批地和低價出讓土地五項主要內容。土地違法活動的直接后果就是農用地被轉為工商業用途，在拉動地方GDP發展的同時，往往會伴隨著針對耕地的大規模侵占［17］和建設用地的無序擴張。由于土地違法案件數中多為個人違法案件，這類案件往往數目很多但涉案面積卻很小，難以體現真正的土地違法程度。因此，本文將以土地違法涉案面積來反映土地違法的程度。預期這個變量的系數值為正。

(4)LM為土地市場發育指標(單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開始推行土地資源配置的市場化改革，改變了過去無償使用土地的做法，逐步將土地看成是一種商品，實行土地有償使用制，土地市場化配置的力度不斷加強。土地資源以市場方式配置通過兩條途徑實現對建設用地擴張的作用:一是內涵挖潛，土地市場的發育可以提高建設用地的利用效率，避免“土地城鎮化”進程中的空間失控現象;二是外延擴張，土地市場的發育可以促進土地價格向真實水平靠攏，抑制建設用地的擴張［18］。本文按照唐鵬等［19］的分析思路，從土地市場交易結構的角度來測算我國各地區的土地市場發育水平。預期此變量的系數值為負。

2.2 數據選取

綜合權衡數據可得性及其它相關因素的影響，本文將采用1999－2008年30個省、市、自治區(不含西藏)的面板數據對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進行經驗研究。由于2002年起執行《全國土地利用分類(過渡期間適用)》標準，以致2002年前后建設用地統計數據存在較大差異，因此本文將使用歷年全國土地利用變更調查數據，用居民點工礦用地、交通運輸用地等地類口徑一致的3級地類總量代表建設用地面積。人均GDP按各省、市、自治區的常住人口計算，數據來源于各省、市、自治區的歷年統計年鑒。耕地資源面積數據、土地出讓金數據、土地違法情況數據以及土地各出讓方式相關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國土資源年鑒》;人口數據來源于《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2010》;各地區財政支出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和《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

3 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的實證檢驗

面板數據模型通常可以分為3種，即混合模型、相關效應模型和非相關效應模型。本文將根據F檢驗和豪斯曼檢驗的估計結果，分別設定回歸模型的形式。在進行具體估計時，首先對同時包括 PCGDP、PCGDP的平方項PCGDP2和三次項 PCGDP3的模型進行估計，若三次項PCGDP3不顯著則將其剔除后再次進行估計，若平方項PCGDP2同樣不顯著，則只對PCGDP進行估計。具體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模型回歸結果Tab.1 Estimated results of model

3.1 全國層次分析

根據模型回歸結果，在不加入相關控制變量的情況下，新增建設用地面積Y與人均GDP之間即不存在倒“N”型曲線關系，也不存在倒“U”型曲線關系，而是直接呈現出單調遞增的關系。換句話說，即隨著人均GDP的增長，我國建設用地將持續保持擴張態勢。在加入了相關控制變量之后，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之間仍表現為單調遞增的關系，本文所構想的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沒有能夠得到我國經驗數據的支持。

現實社會經濟的高度復雜性和多維性往往導致本文上述的規模效應、結構效應和消除效應的主導地位并非依次變更，不同的經濟結構和發展路徑會導致不同的建設用地需求量，也許當人均GDP越過某一個臨界值后，建設用地擴張的變化路徑上將會出現我們希望中的轉折點。但是，在我國現階段粗放型的經濟增長方式之下，建設用地規模將不斷膨脹，“吃飯”與“建設”的矛盾將日漸尖銳，實現“守住18億畝耕地紅線”的目標將變得日益艱難，這一點務必引起各級政府乃至全社會的高度重視。

3.2 區域層次分析

由于我國幅員遼闊，東、中、西部地區在經濟發展水平、發展戰略、資源稟賦、土地行政管理機制等方面存在著差異，因此有必要對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進行分區域估計。這既有利于根據估計結果的區域差異性進行更有針對性的政策設計，也可借此檢驗之前估計結果的穩健性。

回歸結果顯示，在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無論是否將相關控制變量加入到回歸模型之中，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都直接表現為單調遞增的關系。在西部地區，在不加入相關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之間呈單調遞增的關系;在加入相關控制變量之后，二者之間的關系則無法具體識別。因此，東部和中部地區目前都處于曲線的持續上升階段，西部地區具體情況的識別則有待于后續的深入研究①本文的研究采用的是省際數據，進行三大區域劃分后受到了樣本容量的限制，在后續的相關研究中，希望能以284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為研究樣本。。我們通過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的分區域檢驗，可以認識到按照國家區域發展戰略，統籌協調區域土地利用的任務將日益艱巨。

3.3 相關控制變量

RJGD的系數在全國范圍內和三大區域的估計結果均為負，且在中部地區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與我們的判斷相悖。這意味著耕地資源稟賦無法抑制建設用地的擴張。經過30多年的發展，我國已初步形成了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為主體，基本農田保護政策、土地用途管制政策、土地開發整理復墾及其它相關政策為框架的耕地保護政策體系［20］，但相關耕地保護政策的實施，并未能有效遏制土地非農化的趨勢和建設用地的過度擴張。自1981年以來，我國耕地資源數量就一直處于凈減少的狀態。1981年底，我國耕地資源數量為13 432.92萬hm2，截至2008年年底，耕地資源數量減少至1 2171.6萬hm2，28年間減少了1 261.32萬hm2，年均凈減少45.05萬hm2。因此，我國各級政府在繼續堅持并加強耕地保護力度的同時，應審時度勢地調整現有耕地保護思路，保障農民土地產權，增強農民耕地保護意識，激發微觀市場主體農地保護的積極性，構建農地保護的“第一道防線”［21］。

LF的系數在全國及三大區域均為正，且在全國和東部地區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這表明土地財政是我國建設用地擴張的重要推手，這與我們的預期判斷一致。改革我國現行的財政分權體制，理順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財權與事權關系，使地方政府的“攫取之手”重新變為“援助之手”［22］，將有效遏制建設用地的盲目擴張。LF的系數在中、西部地區未能通過顯著性檢驗，筆者認為這是因為中、西部地區的地方政府財力有限，其財政支出中的相當比例來源于中央政府的轉移支付，因此其土地出讓金占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的比例要低于東部地區和全國平均水平。以2008年的情況為例，當年土地財政指標的全國平均水平為20.75%，東部11省份為29.75%，而中部8省份為14.70%，而西部11省份為11.55%。

LI的系數在全國及三大區域均未能通過顯著性檢驗，并且在西部地區其系數還為負，這表明土地違法活動對建設用地擴張的作用十分有限。地方政府(及其官員)在我國當前特定的制度環境下，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往往對企事業單位的土地違法行為采取默許乃至縱容的態度，有些甚至本身就是土地違法行為的實施者。但是，在“天上看、地上查、網上管”的嚴格土地監督管理體制面前，土地違法、違規的成本日漸高企。2003年之后，由于中央政府意識到了土地違法的嚴峻形勢，因而出臺了一系列打擊土地違法行為的文件、法規和條例，并逐步進行國土部門垂直管理的體制改革，由下至上地加大了對土地違法的查處和打擊力度［17］，有效地遏制了建設用地的無序擴張。

LM的系數在東部地區為負數，預期符號相符，但未能通過顯著性檢驗。在全國和中、西部地區，LM的系數均為正，與預期符號相悖，且在全國和中部地區還通過了顯著性檢驗。本文認為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或許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得到解釋:第一，隨著土地資源配置的市場化改革，城市增量土地在市場價格機制的作用下逐步向真實價格回歸，城市土地價格日益提高，地方政府為緩解自身的財政壓力，地方政府傾向于將農用地轉化為建設用地，以在此過程中獲取土地出讓金收入;第二，在土地價格不斷攀升的背景下，為分享農地非農化過程中產生的高額土地增值收益，數量可觀的農用地以各種形式轉化為建設用地，由此形成了農村建設用地隱形市場;第三，占用已有農用地是我國建設用地擴張的主要途徑之一，而這部分土地資產并不具備類似于城市土地市場中強有力的土地所有權、使用權的法律保障(農民往往缺乏足夠的話語權)［23］，在缺乏產權保障的情況下，土地市場績效的發揮受到嚴重制約。

4 結語

本文基于1999－2008年間我國30個省、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以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研究對象，對是否存在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進行了實證性探討，并對耕地資源稟賦、土地財政、土地違法和土地市場發育等因素對建設用地擴張的影響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①在全國范圍內，建設用地擴張與經濟發展之間存在著單調遞增的關系，否定了本文所構想的建設用地庫茲涅茲曲線假說，在我國現階段的經濟發展水平和經濟發展模式之下，建設用地擴張的規模效應要遠大于結構效應和消除效應，18億畝耕地紅線的失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②東部和中部地區目前都處于建設用地持續擴張的階段，這將為經濟發展和農用地(特別是耕地)保護的權衡帶來兩難選擇，而西部地區具體情況的識別則有待后續的深入研究;③建立科學有效的耕地保護機制、改革現行的財稅體制、探索建立由下而上的監督體系以預防和嚴控土地違法行為、理清市場與政府在土地治理中的邊界能夠抑制建設用地的持續擴張態勢。

1995年，美國學者萊斯特·布朗在其著作《誰來養活中國?》中，向全世界更向中國提出了“誰來養活中國”的問題。布朗提出這個問題的前提假設是中國在1990年至2030年期間將實現持續的快速的工業化。他從日本、韓國和我國臺灣地區的共同經歷中發現了一條規律:在工業化起步之前人口密度就很高的國家和地區，在工業化快速推進的過程中必然伴隨著耕地的大量流失和糧食的大量進口。比照我國的現實情況和本文的實證研究結論，布朗的確為我們提前敲墻了警鐘。如果不改變目前嚴重依賴自然資源投入，特別是土地要素投入的粗放式發展模式，不僅會延遲我國從馬爾薩斯增長模式轉入索洛增長模式的時點，更會對我國糧食安全帶來嚴峻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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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n the Changing Path of Chinese Construction Land Expansion

HUANG LiWANG You-huiWU Yan
(College of Economics，HuaZhong Normal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9，China)

Based on the theory of Cultivated Land Kuznets Curve，this paper puts forward Construction Land Kuznets Curve Hypothesis，and uses panel datd from 30 provinces in China from 1999 to 2008 to test the existence of this curve.Results show that China hasn’t the construction land Kuznets curve，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nstruction land expansion and economic growth is much like monotonic increasing function.Whether or not adding the relevant variables in regression models，Chinese eastern and central areas are in the rising phase of construction land expansion.The western region’s situation couldn’t be judged by this paper.In the models，cultivated land resource，land finance，land lawbreaking and land market develpoment characteristics play different degrees and different roles of influence to construction land expansion.In order to moderate the conflict between food security and construction land expansion，we urgently need to change the extensive economic growth pattern，which depends on natural resources inputs，espically the land resource inputs.

construction land expansion;changing path;Kuznets Curve;panel data

F301.2

A

1002－2104(2012)09－0054－07

10.3969/j.issn.1002－2104.2012.09.009

(編輯:王愛萍)

2012－06－02

張淼，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交通規劃與管理。

國家科技支撐“十二五”課題“城鎮低碳建設規劃關鍵技術研究與示范”(編號:2011BAJ07B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