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義模式的漢語近似結構研究與教學初探

方 芳 許迎春

（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3）

基于語義模式的漢語近似結構研究與教學初探

方 芳 許迎春

（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3）

漢語中存在著大量的外形相似或意義相近的表達式，外國學生在漢語學習中常常會混淆它們，或者用簡單熟悉的表達式代替復雜陌生的表達式，從而回避使用某個表達式或者出現使用錯誤。本文在漢語中近似結構的實例基礎上，對近似結構進行定義和分類，并結合留學生的習得偏誤，構建近似結構的基本語義模式，再回歸到教學中，制定教學對策。

近似結構；漢語教學；語義模式

1 引言

在漢語中存在著大量的外形相似或意義相近的結構，如主謂賓結構的常式句和“把”字句，一般陳述句和反問句，“能+動詞”句式和可能補語等等。根據不同的語境選擇相應的結構對以漢語為母語的人來說并不困難，但對于以漢語為第二語言的外國學生來說就并非易事了。因為這些句式雖然在外形或意義上很相近，但在句法和語用功能上都或多或少存在著細微差別。我們對這些近似結構的研究和教學往往是求同多，求異少，甚至會出現用一種結構來解釋另一種結構的現象，使學習漢語的外國學生在使用時感到非常困難。因此加強漢語中近似結構的對比研究，對提高對外漢語教學水平有著切實的指導意義。

較之近義詞語而言，對外漢語教學語法中對近似結構的研究較少，可見的研究文獻主要集中于英語教學語法研究。實際上，漢語近似結構語法功能復雜，語義模式涵蓋的范圍大（從單句到語篇），也是留學生在使用中出現偏誤較多的語言點，因此在教學中更值得我們注意。本文以對漢語相近結構及其偏誤和語義模式做一個初步的探討，并在此基礎上提出教學策略。

2 近似結構的分類與偏誤統計

2.1 近似結構定義與分類

本文所討論的近似結構，有“近似”和“結構”兩方面內容。“近似”是指在外形或語義上具有相似性。其中，外形既包括字形，也包括字符序列和分布；語義既包括句內語義關系，也包括句外，即上下文的語義關系。“結構”是指在句子級別的某種固定語塊，主要包括特定句型、表達式和可整體作為句子成分的語塊。我們從形義兩方面，把近似結構分為以下三類：

Type1：形似義遠。此類的近似結構主要有：“的”字結構賓語句和“是……的”句型；就……了、就要……了；無標記被動句與描寫類動詞謂語句；SVO主動句與主謂定語結構；一般陳述句和反問句。

以“的”字結構賓語句和“是……的”句型為例，請看下面兩個句子：

a 我們學院來了一些新同學，聽說是法國的。（“的”字結構賓語句）

b 我們是從法國來的，你們呢？（是……的）

ab兩句從字形及字符串序列看，都有“是”和“的”的分離狀存在；從單句看，在句中的位置類似，都是處于謂語部分。是為形似。但從謂語結構看，a句為謂語動詞+“的”字結構，“的”字結構為體詞性賓語，“是”和“的”分屬不同的語法成分；b句則是“是……的”結構整體做謂語，“是”和“的”同屬一個語法成分。從語義上看，a句的傳達意圖是“他們是法國的新同學”，由于上文語境已經出現了“法國的”所修飾的中心語，因此下文不再出現；b句的傳達意圖是強調“我們”來的地方為“法國”，“是……的”中容納介賓詞組，語義重點為動詞相關信息。兩句在句內和句外的語義均有較大差別，是為義遠。

Type2：形似義近。此類的近似結構主要有：快要……了、就要……了；形容詞+一點兒、形容詞+了+一點兒。

以“快S要……了”與“就要……了”為例，請看下面兩個句子：

c 天黑黑的，好像快要下雨了。/天黑黑的，好像就要下雨了。

d 這本書還有三課就要上完了。

根據對Type1的分析，可知“快要……了”與“就要……了”形似。在語義方面，二者均可容納動詞性詞組，語用上均表示動作即將發生，語義非常接近。唯一的不同是在句中狀語部分出現動作完成的量范疇時，不能使用“快要……了”，而只能使用“就要……了”，如d句。在教學過程中，既要講解這類近似結構可以互換的語義模式，又要給出在某種語義模式下的區別使用，而后者往往是避免使用中發生偏誤的重要因素。

Type3：形遠義近。此類的近似結構主要有：主謂賓結構的常式句和“把”字句；“能+動詞”句式和肯定式可能補語；形容詞重疊與“很+形容詞”。

以“主謂賓結構常式句”和“把”字句為例，試看下面兩個句子：

e 請大家在作業本上寫作業。

f 我把作業寫在作業本上。

“把”字句歷來是留學生習得漢語的難點，既有回避使用的現象，也有泛用的現象，而其與主謂賓結構常式句的混淆正是導致這些現象的原因所在。e、f兩句就施事、受事和動作的關系本身來說是一致的，其“形遠”主要體現在語序上。

我們認為，這三類近似結構都有研究的必要。從普遍認知來說，近義的辨別比形似的辨別難得多，外形上有較大差異的結構更容易習得。因此傳統對近似結構的研究多集中在Type2，Type3類較少，而“義遠”的Type1類研究就更少了。但對外國留學生來說，由于缺乏語感，難以快速地對句子進行語義模式理解，形的相近與義的相近一樣讓他們難以區分。我們根據教學經驗推測，這三類中，最易產生偏誤，且使用偏誤對交際影響最大的是第一類；習得過程中最難掌握的是第二類；而第三類對使用中豐富語言有很大作用，是教學中需要提醒和補充的。

2.2 偏誤分析

2.2.1 偏誤統計范圍與對象

為了解留學生對近似結構的習得情況，也為驗證三類近似結構的習得對實際語言使用的不同影響，我們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偏誤統計和分析?？紤]研究的目的和可操作性，筆者以《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教學大綱》（長期進修）為指導，結合北語版《漢語教程》（楊寄洲主編）第一、二冊語法點，選取了部分近似結構為考察對象。并從某高校一學年制初級班留學生作業中收集偏誤語料①偏誤語料來源自“安徽師范大學留學生中介語語法偏誤精加工語料庫”。，進行偏誤分析與成因研究。

由于Type3類偏誤主要在語段或語篇中體現，我們也收集了部分作文語料。

2.2.2 偏誤分析與結果

統計結果顯示，在該班19名留學生的偏誤語料中，近似結構的偏誤共有328條。其中，三類近似結構的偏誤分布如表1所示。

表1 近似結構偏誤分布表

可見，統計結果基本符合前文推測。三類近似結構中，Type2類和Type1類都表現了出了較高的出錯率，而Type3由于回避使用的原因，在出錯情況上也相對較少。

我們還對三類近似結構的偏誤成因進行了統計分析。近似結構本身是句子層面的，因此其偏誤成因也具有語篇因素。究其根源，近似結構的偏誤還是由于對近似結構的混淆認知，因此在成因分析中，我們不將此點列入，只從句內和句外兩方面歸納混淆認知的具體表現，具體如下：

表2 近似結構偏誤成因分布表

由此可見，在造成近似結構偏誤的混淆因素中，可容納語塊的錯誤類推、共現成分的錯誤類推、語用環境理解偏差等類型的偏誤，占據了較大比例。而這些混淆因素，若教師能在教學階段就闡釋詳盡并給出準確的釋義，或許是可以避免的。而筆者理解的這個義，也就是語義模式，它既包括句內語義，也包括句外，即語篇語義。

3 近似結構語義模式的構建

構建近似結構的語義模式，就是要從句內、句外兩方面，也就是從單句和語段兩方面進行語義關系的梳理。句內給出能進入該結構的特征性語塊和共現頻率較高的搭配詞語，其中，特征性語塊應說明其語法功能及與句中其他成分的語義關系；句外給出該結構的語用環境和上下文語義關系，其中，上下文語義關系如已知未知信息、條件與因果、話題與結論或者目的與方式等。圖示如下：

圖1 近似結構語義模式圖

構建近似結構的語義模式是一項較大的工程，需要在大規模語料中對近似結構進行考察和分析，并在此基礎上歸納出模式要素及內容。本文先以兩對近似結構為例，簡化圖示，突出文字及對比項，構建出基本語義模式集。

以Type2的“形容詞+一點兒”、“形容詞+了+一點兒”為例，構建語義模式如下：

{形容詞+一點兒 |可容納語塊：形容詞基本式；

共現高頻搭配詞：程度副詞、相反的形容詞；

上下文語義關系：比較義；

語用環境：無褒貶}

{形容詞+了+一點兒|可容納語塊：形容詞基本式；

句首共現高頻搭配詞：不過、可是等轉折連詞；

下文共現高頻詞：心理動詞

上下文語義關系：比較義；

語用環境：不滿意}

以Type3的主謂賓結構的常式句和“把”字句為例，構建語義模式如下：

{主謂賓結構常式句|可容納語塊：動賓語塊；

共現高頻搭配詞：無；

上下文語義關系：獨立；

語用環境：一般性描述；可表示未然或已然}

{“把”字句 |可容納語塊：受事+動詞+其他成分；

句中后位共現高頻詞：結果補語

上文語義關系：原因與條件；

下文語義關系：結果與目的；

語用環境：對已知信息的動作及結果說明；可表示未然或已然}

語義模式集對對外漢語教學有著切實的操作性作用，成對語義模式集對比使用，可以直觀地展示近似結構的語法和語用功能，幫助學生更好地掌握和使用近似結構，同時也有助于教師編寫有針對性的練習。

4 教學啟示與對策

我們研究的目的并不是要構建一個關于形容詞重疊的完美新穎的語法理論系統，而是想針對外國學生隨著學習的深入，遇到越來越多的近似結構時產生的困惑和苦惱，深入分析，試圖作出合理的解釋，發掘出內在的語言規律，然后再回歸于教學。

根據本文對近似結構的研究，結合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教學現狀和學生學習中出現的問題，我們認為比較合理的教學對策是：

1、運用語義模式解釋和講解近似結構，強調近似結構的整體語用。

2、分別對待，各有側重。對Type1近似結構，要從語法功能和語義模式兩方面加以說明；對Type2近似結構，要從語義模式的區別性和限制性方面加以強調；對Type3近似結構，則鼓勵或多給變換句型或改寫句子練習，激發調動學生的使用能動性。

2、對比講練，多出對比練習，并在練習中給出不同的語用環境。如，在編寫 “形容詞+一點兒”、“形容詞+了+一點兒”的對比練習時，可采用這樣的形式：

（1）完成對話。

①A：這件有點兒長，而且顏色不太好。那件怎么樣？B：______________。

②A：衣服挑好了沒有？B：哎，這件________，那件又_________，真讓人頭疼！

（2）口頭表述

題目：回憶你購物的一次經歷，說一說你挑選商品的過程。

3、設計語段或語篇的交際性練習，如對話、口頭表述等，教師有意識地強調不同結構語義模式的整體性。如，在編寫“把”字句練習時，可采用這樣的形式：

看后說：學生看老師包一個餃子，然后描述全過程。可以從“桌子上放著餃子皮、肉餡、一碗清水和一雙筷子。老師先把……”說起。

近似結構在對外漢語教學的初中高階段都有出現，隨著語法級別的提高，近似結構的語義模式也越來越復雜。下一步，我們將系統研究更多的近似結構，力圖系統詳盡。另外，還將探索語義模式在近似詞語中的揭示和應用。

[1]張旺熹.漢語特殊句法的語義研究[M].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出版社，1999.

[2]汝淑媛.對外漢語教學中相近表達式的用法研究—以形容詞AABB重疊式和“很＋形容詞”為例[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

[3]胡明揚.語義語法范疇[J].漢語學習，1994，（1）.

[4]劉丹青.語義優先還是語用優先——漢語語法學體系建設斷想[J].語文研究，1995，（2）.

[5]石毓智.語法的認知語義基礎[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

H195

A

1672－2868（2012）04－0131－04

2012－06-14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一般項目（項目編號：2009sk076）；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一般項目（項目編號：SK2012B201）.

方芳（1981-），女，安徽巢湖人。安徽師范大學講師，碩士，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計算語言學。

責任編輯：陳 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