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上演兄弟遺產爭奪戰

文/彭永清

三星上演兄弟遺產爭奪戰

文/彭永清

盡管受儒家文化薰陶，但韓國大企業總裁家族一再發生財產和經營權糾紛，如現代、錦湖、斗山、韓亞……而這次是三星。（圖/IC）

2012年2月15日，韓國三星集團創始人李秉喆的長子李孟熙（81歲）在首爾中央地方法院向現任三星集團總裁的三弟李健熙（70歲）提出巨額遺產訴訟，要求其返還自己應得的遺產約合7000億韓元。27日，李孟熙的妹妹李淑熙（77歲）也向法院提交訴狀，要求李健熙返還其遺產約1900億韓元。這一韓國歷史上最大的遺產官司隨即轟動韓國上下。

兄妹為爭遺產“紅臉”

李孟熙在起訴書中要求李健熙返還其“應該繼承的股份”。其中包括三星生命的824萬股、三星電子20股和應得紅利約1億韓元。同時，他還要求三星愛寶樂園（韓國有名的瀏覽圣地，主要經營高爾夫球場、餐飲業、食品流通、酒店管理和房地產等）返還其三星生命100股和紅利1億韓元。李孟熙稱，由于父親委托他人保管的三星電子股票中的一部分不在李健熙已經變更為自己名下的股票當中，因此具體數目無法得知。因此，他首先要求李健熙，返還三星電子優先股10股、普通股10股共計20股。今后，他還可能繼續追加返還股票的數目。

據負責此案的特別檢察官稱，檢方已經掌握了這些有爭議的股票的具體情況。該檢察官稱，在從2007年退休的三星集團原律師那里得知該集團存在“秘密資金”后，檢察廳就一直對這些可疑的股票進行調查。據這位律師當時對檢方所說，三星集團通過旗下多個公司偽造會計賬目，挪出了高達數萬億韓元的“秘密資金”，全部由以前三星職員和現役職員的名義開設賬戶保管。不過，李健熙對此予以否認，他稱那是從父親那里繼承的三星生命股票的增值部分，屬于個人財產。

盡管后來檢方為此成立了特別調查小組并從用1199名三星職員的名字開設的賬戶中查出總額高達45373億韓元的324萬股三星信托股票，但最終還是判定這些股票屬于李健熙的個人財產，并非所謂的“秘密資金”。檢方的理由是“找不到違背三星意思的證據”，李健熙所為并非“挪用”而是“逃稅”。雖然檢方最終判處李健熙3年有期徒刑（緩期5年），追處罰金1100億韓元并同時進行深入調查，但李健熙的資產卻名正言順地增加了約4萬億韓元。

據韓國《朝鮮日報》2月28日的報道稱，李氏兄弟之爭起源于去年6月韓國國稅廳給李孟熙等繼承人的公文。該公文稱，李秉喆總裁假借他人名義隱藏的財產于2008年12月轉到三星電子總裁李健熙的名下，當時李孟熙和妹妹并不知情。因此，這筆遺產被私下贈與李健熙引起李孟熙的強烈不滿。李孟熙說：“看到三星的文件后才知道父親留有借名財產。”正因如此，李孟熙于是向法院提起了繼承權訴訟。

三星集團創始人李秉喆有三男五女共八個子女，目前各自獨當一面，在財產的分割上似乎均無異議。但李健熙遭到哥哥與妹妹的起訴，使李氏家族的財產糾紛重新提起。盡管表面上看三星集團李氏家族的內部矛盾與外無關，但其實它從側面反映出韓國企業集團共同存在的問題，令其他財團也密切關注。

命運悲苦的“皇太子”

可以說，三星集團有今天的成就，與李健熙的卓越領導才能和管理水平有直接關系。因此，許多人都認為李健熙是“創業者李秉喆的長子”，而他的哥哥李孟熙則常常被韓國經濟界稱為是“苦命的皇太子”，因為作為首選繼任者的他在當上三星總裁不久就將一切拱手讓給了弟弟。

1966年，三星創始人李秉喆因走私丑聞被迫從經營一線退下來。盡管至今仍有許多人在為他的被迫退位“喊冤”，但李秉喆本人對三星集團走私糖精并遭到社會強烈譴責的行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李秉喆的突然引退使長子李孟熙順理成章地成為三星集團實際的經營者，一時間，外界認為他將成為李秉喆的繼承人。

但是，由于次子李昌熙將三星集團的“非法”行為告到韓國總統府，同時對哥哥獨斷專行的經營態度提出批評，使三星集團內部的經營出現持續混亂的狀況。在這種情況下，李秉喆于第二年2月重新回到總裁位置，同時將李孟熙與李昌熙排除在三星經營高層之外，指名三子李健熙為繼承人。直到李健熙繼位前，三星集團內部混亂的狀況一直沒有得到改變。

李孟熙在自己的回憶錄中稱父親死后出現的一連串的內部混亂是由于“父親對自己的誤解”，雖然后來他并沒有直接干涉弟弟李健熙的經營，但內心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李秉喆死后，李健熙全權負責三星集團的經營，而李孟熙根本無法插手三星事業，直到今天都被排除在三星經營層之外。眼看著弟弟帶著三星集團一步步向前，他內心的感覺是怎樣的呢？據說，心灰意冷的李孟熙最近決定到中國過“隱居生活”。

至于突然起訴弟弟的真正理由，或許只有李孟熙自己知道。也許他是想在人生的最后階段弄清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的遺產繼承問題吧。另外，李孟熙最近被一位與之有染的女性告上法庭，要求他為他們的孩子支付4.8億韓元。有人認為，他之所以起訴弟弟很可能與經濟有關。

在韓國大選和總統選舉即將到來之際，三星的遺產之爭肯定會給那些對家族企業沒有好感的在野黨政客們提供了攻擊的材料。

但是，據韓國媒體稱，李孟熙與李健熙很早就關系不和。1994年，CJ集團從三星集團獨立出來的時候，位于首爾漢南洞的李健熙私宅閉路電視系統將攝像頭對準隔壁CJ集團總裁李在賢私宅的正門，被疑為三星在監視進出CJ方面的人員，這件事情在當時引發雙方激烈爭議。2011年6月，CJ集團在收購大韓通運公司的關鍵時刻，三星突然站出來參與收購，雖然最后CJ拿下大韓通運公司，但最終多花了很多冤枉錢。

今年2月23日，CJ集團向警方告發稱最近有人經常在李在賢總裁的私宅附近盯梢并試圖跟蹤他。CJ集團隨后發表聲明，要求三星方面作出解釋并道歉。可能是擔心該事件越炒越大，三星方面對此進行低調處理，而金某也聲稱自己是為了在附近考察房地產用地而頻繁出入。受理此案的警方在調查后稱，僅憑一個尾隨證據難以判定三星成員盯梢行為已經構成妨礙工作罪，因此決定不予立案調查。但此事充分說明三星與CJ兩大集團關系不和。

耄耋相煎何太急

作為韓國最大的企業集團，三星集團創始人李秉喆當年為自己死后的財產分割煞費苦心。從上世紀70年代至去世前的十多年間，他都在構思并處理財產的繼承結構。長女李仁熙繼承了高麗醫院、全州制紙、新羅酒店等產業，次子李昌熙繼承了第一化纖，小女兒李明熙繼承了新世界百貨和朝鮮酒店。而三星最主要的子公司三星物產、三星電子和第一毛紡織由指定繼承人的三子李健熙繼承。李秉喆雖然沒有分給長子李孟熙財產，但卻給其夫人孫福男三星火災(財險)的股份。而且，后來CJ從三星獨立出來時，孫福男的這些股份與三星進行互換，她與李孟熙的長子李在賢也順利當上CJ集團的總裁。去世前，李秉喆還專門把自己的子女叫到日本開會，清理剩下的財產。

雖然李孟熙沒有分得父親的遺產，但他的妻子和兒子沒有被排除在繼承遺產的名單之外。如果李孟熙以這個理由來向弟弟提出重新分配財產的要求顯然不合理。但是，問題的關鍵在于，李健熙是否真的如哥哥所說，在父親死后將他委托第三人保管的財產歸至自己名下。

目前該案件最大的爭議焦點在其他繼承人在事隔25年之后能否再次主張繼承權。根據韓國《民法》第999條規定，要求恢復對遺產的再次繼承主張必須滿足以下兩個條件，即侵害繼承權的行為必須發生在10年以內，且被侵害人知道事實后的3年以內。否則，即使向法院提出繼承請求也不能奏效。

不過，李孟熙和李淑熙兄妹認為自己的訴訟請求符合上述兩個條件。因為，侵害繼承權發生的時間點是在2008年12月，而他們知道該事實的時間是2011年6月。李孟熙在訴狀中稱：“2011年6月左右，李健熙方面郵寄來了‘繼承財產分割相關文件’等材料，要求聲明父親去世時財產已經分割完畢。那時我才知道父親還有其他財產。”擔任李孟熙和李淑熙訴訟的律師也表示，只要查一下金融監管部門2008年12月的記錄就可以發現，李健熙當時把李秉喆當年委托給他人名義的三星生命股份轉為自己名下，這足以證明李健熙侵犯繼承權的行為發生在當時，而李孟熙知道事實真相的時間是2011年，因此，3年的廢止失效并未過期。

但李健熙方面則不這樣認為。首先，李秉喆1987年去世至今已經25年，早就超過了李孟熙可以向法院繼續主張繼承權的10年期限。其次，即使存在侵害繼承權的行為，但由于這一侵害行為發生在1987年，李孟熙等人知道侵害事實是在2008年，分別過去了10年和3年以上，均已過了時效。李健熙自父親去世的1987年11月之后就一個人對托名股份進行管理并領取分紅，而李孟熙等人了解到自身繼承權被侵害的事實是在對三星涉嫌設立秘密資金的韓國特檢公布調查結果的2008年4月17日。

雙方在這一關鍵問題上的觀點顯然不一致。據韓國媒體分析，李孟熙和李淑熙要想勝訴并不容易，因為，只要法院接受了李健熙方面的任何一個主張，該繼承權的重新申請將不被認可。有預測稱，由于擔心遺產訴訟將影響整個三星家族(包括其企業)的形象，三星家族的遺產爭奪案最終會通過幕后談判進行和解。但不論怎樣，最終的審判結果不僅可能影響到三星集團的管理結構，而且還將對其他大財團造成影響。

家族之爭歷史悠長

在韓國，企業集團創始人的子女為爭巨額財產產生糾紛的事件經常發生。現代集團創始人鄭周記晚年任命最寵愛的五兒子鄭夢憲擔任集團的董事會聯合主席，并擔任現代建設、現代電子、現代商船和現代電梯等現代集團主要子公司領導職務，內定其為現代集團的繼承人，這令二兒子鄭夢九憤怒不已。2000年，趁鄭夢憲出國公干之機，鄭夢九將其一名親信降職，企圖進一步奪取集團控制權。鄭夢憲回國后，隨即聲稱在父親同意下，有關調職令無效，兩兄弟關于繼承權的爭奪終于公開化。最后由鄭周永出面召開集團行政總裁會議，宣布由鄭夢憲繼承現代集團，而鄭夢九則專職掌管汽車業務和仁川鋼鐵公司，兄弟之間的摩擦暫時平息。

而錦湖韓亞集團創始人樸仁天將自己的四個兒子樸晟容、樸定求、樸三求和樸贊求定為繼承人，并按照大小順序分別繼承其家業。但是，由于三兒子樸三求拒絕讓四兒子樸贊求繼承父親家業，兩兄弟因此發生巨大摩擦，雙方爭執不下。最后，這場“王子之爭”以樸贊求在獲得獨立掌管集團主要公司——錦湖石油化學的大權而告一段落。

據韓國《大韓民族報》對韓國20個大企業集團的調查結果顯示，集團總裁家族之間因經營權和財產發生的糾紛占絕大多數。因經營權、財產和集團系列分離等產生家族之爭至少一次的集團有錦湖韓亞、韓進、斗山、現代、現代汽車、韓化、樂天、大林、三星和大韓電線等十個集團，而沒有因家族紛爭導致集團分離的只有LG、GS和LS等3個集團。

剩下的SK、現代重工、STX、CJ、東部、新世界和曉星等7個集團由于二世和三世繼位者年齡太小而沒有產生集團分裂狀況。其中幾個因為總裁只有一個兒子，因此不存在爭奪繼承權的爭奪。從調查結果上看，在這13個集團中，有十個集團發生了“王子之爭”，占80%。

而沒有發生“王子之爭”的LG、GS和LS三大集團,全都是從LG中分離出去的“LG系列”。可以說，在韓國圍繞經營權和財產爭奪不斷的韓國財經界， LG集團是唯一一個在沒有出現混亂的情況下完成集團分離的范例。據LG副總裁說：“LG集團的成功分離是家族成員之間和睦團結和具有互相讓步的精神，他們徹底貫徹了儒家思想中所說的地位秩序，嚴格遵守財產分配比例，對后繼者是一個真正的考驗。”

韓國財團家族之爭的理由眾多，最主要的原因是總裁權力至高無上的“皇帝式經營”體制。一旦總裁在沒有選定具有杰出經營能力的后繼者之前死去，家族成員之間在圍繞總裁職位和遺產分配時很有可能引發激烈爭奪。三星集團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說明。

三星兄弟因財產分配上諸官司事件，使其他財團感到擔憂，他們希望官司能夠“盡早圓滿解決”。因為，此次事件絕不能視為是“別人家的事”。 據韓國《每日財經》雜志稱，如果李孟熙如愿以償地得到數百萬股的三星生命的股票，那么三星集團的支配地位將受到巨大打擊。

目前，李健熙是三星生命的最大股東。但是，如果將其所持的部分股票讓給哥哥李孟熙的話，現在的第二大股東三星愛寶樂園不僅將成為第一大股東，同時還將成為金融持股公司。一旦如此，成為其子公司的金融機關將無法控制不從事金融業務的公司。為此，成為愛寶樂園分公司的三星生命必須賣出自己所持有的三星電子的部分股票（注：三星生命是三星電子的最大股東）。這樣，三星集團將形成一個愛寶樂園→三星生命→三星電子→三星Card的垂直構造，集團將被分割成金融和電子兩部分。

鑒于這種理由，韓國財經界預測李健熙和李孟熙兄弟將迅速和解。許多人認為，由于韓國國民對財團的印象并不好，因此兄弟倆為了不至于因自家矛盾釀成惡果，更希望如此。

在韓國大選和總統選舉即將來臨之時，在野黨往往會相繼提出“打擊財團”的政策。一些敢于觸犯財團利益的議員甚至提出“要向家族成員構成的財團開刀”。

盡管據韓國媒體負責人認為“李健熙應盡快把遺產分給哥哥”，但由于這是李氏家族內部的矛盾，它很有可能發展成為一場令人難以想象的長久之戰。

編輯：陳暢鳴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