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成果轉化及其財政政策研究——基于鏈條式管理思維

雷 鳴，周國華，馮天久

(西南交通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四川 成都 610031)

一、引 言

科技成果轉化，是指為提高生產力水平而對科學研究與技術開發所產生的具有實用價值的科技成果所進行的后續試驗、開發、應用、推廣直至形成新產品、新工藝、新材料，發展新產業等活動。在這一長長的發展鏈條中，無論哪個環節出現問題或者形成掣肘，轉化效率就會降低甚至根本無法實現轉化。科技成果在誕生及其轉化過程中存在諸多問題，使得科技資源、財政資金的配置效率偏低，從而導致科技成果轉化成現實生產力，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貢獻與財政投入和社會發展進程不相匹配。因此，必須樹立鏈條式管理思維，以科技成果形成為界，向上中下游延伸管理，梳理出各階段的體制弊端，開創科技成果及時、高效轉化的新局面。

鏈條式管理思維，其實質就是以系統論的理論和方法來指導實踐。系統論認為，整體性、關聯性、等級結構性、動態平衡性和時序性是所有系統的基本特征，其核心思想是強調系統的整體觀念。系統論的創立者貝塔朗菲強調，任何系統都是一個有機整體，它不是各個部分的機械組合或簡單相加，系統的整體功能是各要素在孤立狀態下所沒有的性質。他認為，系統中各要素不是孤立地存在著，每個要素在系統中都處于一定位置，起著特定作用，要素之間相互關聯，構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要素是整體中的要素，如果將要素從系統整體中割離出來，它將失去要素的作用。

二、從科技成果轉化現狀看鏈條式管理思維的缺失

1.科技成果轉化現狀

據統計，美國企業對科技成果進行實用技術開發的成功率是57%［1］，之后再進行商品化開發的成功率是65%，商品化成功之后，企業通過擴大產量、占領市場取得較好經營回報的成功率是74%。戰后的日本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依靠科技成果轉化成功進入經濟高速增長期，經過40年努力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強國。加速推進科技成果轉化，成為發展中國家實現跨越式發展的迫切要求，中國也不例外。

根據《全國科技成果統計年度報告》和《全國技術市場統計年度報告》顯示，2009年，全國共登記科技成果38 688項，比上年增長7.55%。按成果類型劃分，應用技術類成果共登記33 905項，占成果總數的87.64%，其中，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成果9 559項，占29.40%;達到國內先進水平的成果21 680項，占66.68%。從這些科技成果交易與轉移來看，2009年全國技術市場交易中共簽訂技術合同213 752項，成交金額3 039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的0.91%。但最能體現科技成果轉化與擴散能力的技術轉讓合同僅有13 282項，成交金額538.52億元，分別占全國技術市場成交合同和成交金額的6.21%和17.72%。

從全國登記的科技成果來源來看，2009年以各級財政支持的計劃項目成果為主，占總項目源的46.27%，進入技術市場中的各級財政支持的項目共計26 104項，成交金額574.78億元，占全國成交總合同數和總金額的比例分別為12.21%和18.91%。從科技成果完成主體來看，高校和科研院所是主力，企業技術創新能力還比較薄弱。2009年，企業完成科技成果14 345項，占37.08%。高校和獨立科研院所完成的應用類技術成果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分別占42.38%和37.59%，企業僅占28.58%，并且企業中相當多的高水平成果來源于轉制科研院所。

從當前科技成果轉化現狀來看，盡管登記的科技成果不斷增加，成果轉化也取得一定進展，但科技成果的來源過多地集中于高校和科研院所，而且在很大程度上還是重學術輕應用，很多成果只能停留在實驗室、停留在書本和課堂，難以進入生產環節，轉化效率偏低。

2.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基于鏈條式管理思維

一是立項環節“重理論、輕實踐，重學術、輕應用”，科技資源過分向科研院所集中，企業的科技創新難以獲得財政資助。從科技成果轉化的整個鏈條來審視，立項是形成科技成果的最初環節，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一環。把好立項關，科技成果的轉化效率自然就會提高。事實上，作為目前產學研各界競爭最激烈的環節，立項環節存在的問題很多，直接制約了科技成果形成的質量及其轉化效率。現實中，很多科技成果在源頭上就缺乏市場轉化的基礎，成為“死成果”，這種“死成果”多了，轉化成功的比例必然就低。究其原因，在于科技話語權的高度集中甚至壟斷現象嚴重影響科技資源的公平分配。目前，國內科技評價機構幾乎都被科研院所壟斷，科技獎金、科研經費都需要專家團隊來審定，而這些專家絕大多數都來自科研院所，直接導致絕大部分科技資源向科研院所集中，相反最需要政策扶持的企業卻難以獲得財政資助。

二是在產業化前期即研發環節重視實驗室試驗數據的獲得和論文發表，忽視實施成果轉化的主體即企業的緊密參與，從而導致成果往往缺乏實用性和可操作性，與市場需求脫節又不能得到及時矯正。科技研發是在遵循立項的可行性分析基礎上的創新創造過程。在此階段，對科研成果進行驗證的最好標尺是市場需求。尤其是應用性研究，如果缺乏市場前景，或者出現新的更好的替代性研究，這一研究的投入越大損失就越大。囿于傳統且現實的評價體系，對科研成果質量評價在于發表了多少文章，在哪里發表的，或者是誰署名發表的，這就走上了以文章替代市場，最終市場拋棄文章 (科技成果)的局面。

三是在中試環節，企業難以獲得充足的資金支持和風險共擔機制，從而嚴重影響了企業轉化成果的積極性和成功率。進入中試環節，需要進行技術開發并購買生產設備，還要建立銷售渠道，即試產試銷，因此，企業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但由于此時企業規模尚小，產品技術又不穩定，投資風險很高。國外學者的研究表明，在中小企業將技術轉化為商品的過程中，因為新技術、新商品和新市場不成熟，創業者的經驗不足，2/3的技術創業企業在其產品未大規模進入市場前就已消亡，從25萬美元到600萬美元是創業投資和風險投資的空白點，被稱為中小企業的“死亡谷”。因此，發達國家非常重視運用金融政策對中小企業給予支持。但中國大量的資金投入卻主要集中在研發階段，而對科技成果進入市場的中間環節 (中間試驗、工業化試驗)投入不足，投入方式、機制與技術創新規律不匹配，難以引導社會資金進入，因此不能夠滿足科技成果轉化的需要。

四是在產業化環節，資金更多地進入大企業尤其是國有企業，中小企業融資難題從來就沒有得到很好地解決。進入量產階段，科技成果轉化進入成熟期，產品技術趨于穩定，生產和市場逐步擴大，企業利潤逐步增長。在此階段，企業能夠比較容易獲得銀行貸款和市場融資支持。但從科技成果轉化的整個鏈條來看，政府投入的支持資金仍然相當有限，原因還是在于項目資金主要集中在研發階段。國外經驗表明，科研階段、成果轉化階段和產業化階段的資金投入比大約為1∶10∶100左右［2］，中國現在正好相反，這對財政資金在整個鏈條上的科學分配提出了挑戰。

總之，在鏈條式管理思維下，科技成果轉化效率低下，根本原因在于目前科技管理體制不完善，尤其是立項、評價標準體系僵化，與市場相脫節。此外，資金缺口較大、支持體系不健全、信息不對稱、缺乏有效的科技中介平臺不足以及政策與環境滯后也是其重要制約因素，如圖1所示。

圖1 科技成果轉化流程及主要問題

三、促進科技成果有效轉化的宏觀建議

1.推進科技管理體制改革，從源頭上保證科研成果的轉化率

其核心在于把好立項關和成果評價關，突出市場導向，引入競爭，打破科技資源壟斷的格局。在立項上，市場導向是首要依據和前提，產學研結合，尤其是突出“產”即企業的主體地位。立項前必須做好充分的市場調查，判斷是否具有現實的市場需求，產業化前景如何。審查部門要嚴格把關，在科研項目的選擇、確定和立項評審中，盡可能讓相關領域有代表性的企業負責人擁有更多的發言權，減少“重學術、輕應用”的立項局限，防止有限的科技資源和財政資金被行政官僚和少數學術精英掌控，忽視科研項目的市場導向原則。在評價體系上，改變以發表論文數量、授權的發明專利數量作為評價標準，加大技術創新成果原創性及其潛在和現實經濟效益在考核中的權重，建立更為科學的評價標準。

2.在研發階段重視成果轉化實施主體即企業的參與

加強產學研的緊密結合，增強科技成果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契合市場需求。分階段地對科研進程進行有效評估，尤其要將科研成果轉化和承載的主體企業吸收進來，及時評估其市場化應用的可能性，并根據評估結果進行必要的矯正和完善，為最終成果能夠及時轉化提供更多便利，提高轉化的成功率。需要指出的是，政府在此過程中應加強引導產學研合作，將應用研究與基礎研究結合起來，促使企業真正成為應用研究投入的主體，科研院所在加強基礎研究的同時，為企業應用研究提供扎實的理論支撐。

3.在中試環節，加大對企業的金融支持力度

積極支持并引導風險投資進入，將財政資金從以往單純支持成果開發轉向研發和中試并重，加快建設科技融資風險補償機制［3］，打通金融資本投向中試環節的通道。政府可以統籌科技、財政和銀行共同設立科技貸款風險補償基金，通過政府提供信用擔保、與銀行風險共擔的方式，為企業中試期輸血。

4.產業化環節，積極引導社會資本的投入

政府可以通過財政政策、稅收優惠引導社會資本的投入，為產業規模化生產提供堅實的資金支持，尤其是要加大對中小企業的融資支持。

四、促進科技成果有效轉化的財政政策建議

盡管科技成果轉化受技術、市場、管理和政策等多種因素的影響，但仍以資金問題為主。從科技成果的資金投入情況來看，2009年，登記的科技成果累計投入33 487.96億元，其中，高校、科研院所和企業的自有資金累計投入占投資總額的57.58%;國家計劃累計投入占投資總額的8.01%，較2008年下降2.44%。從資金配置情況來看，2008年，各級財政科技投入主要集中在獨立科研院所與高校，其中，國家對獨立科研院所和高校的累計投入占83.31%。總體上，政府對科技成果的投入主要集中在獨立科研院所和高校，對企業的投入有限。因此，加大財政投入，改革投入結構和方式，促進科技成果加快轉化就顯得非常重要。

1.明確重點，統籌支持各環節

一是對一些重要領域、關鍵環節和具有重大影響的技術攻關需要重點投入。只有在關鍵技術上突破發達國家的壟斷，占領技術制高點，才能在創新型國家的建設上邁出實質性步伐，才能成為真正的在現代化強國。

二是加強對基礎研究的投入，為其他應用研究提供理論支撐。沒有扎實的基礎理論研究，就難有高水平的應用技術研究成果，也就難以更好地為促進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服務。

三是對中小企業實施科技成果轉化，以及進行科技成果產業化進行重點支持。活力足、潛力大和靈活性強是中小企業的基本特點，但其技術創新能力較弱，在科技成果轉化中處于弱勢地位，因此，扶持中小企業進行科技成果轉化，對社會經濟發展意義重大。

2.創新財政資金投入方式，建立多元化的成果轉化投資機制

一是盡快會同有關部門設立“國家科技成果轉化引導基金”，支持由財政資金投入所形成的科技成果轉化項目。建立“國家科技成果轉化項目數據庫”，對可轉化的應用型科技成果進行歸集，通過創業投資母子基金、貸款風險補償以及科技成果轉化后予以獎勵等方式，建立一批主要投資科技成果轉化項目的子基金，引導社會資本參與科技成果轉化項目投資，對企業轉化科研院所及高校的科技成果給予獎勵。同時，鼓勵地方設立科技成果轉化專項基金。

二是建立風險補償、風險轉移、風險共擔、資本退出和政策激勵等機制，繼續拓展科技成果轉化的融資渠道，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著重加快建設科技融資風險補償機制，打通金融資本投向中試環節的通道。借鑒江蘇等地的經驗，建立科技貸款增長獎勵機制。如2009年江蘇在科技成果轉化專項資金中設立風險補償專項資金，用于補償銀行在支持科技成果產業化過程中的貸款損失，由省、各市縣 (區)項目單位和協作銀行共同承擔風險。

三是鼓勵風險投資機構進行科技投入，分擔投資風險。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否有風險投資資金介入科技成果的研究開發、中試、商品化和產業化活動，是成果能否成功轉化的重要因素。當今世界許多著名的高新技術企業，如 Intel、Dell、Sun和Microsoft等，在其成長初期幾乎無一例外地得到風險投資的幫助。

3.通過稅收杠桿充分調動企業和科研人員參與科技成果轉化的主動性和積極性

一是實施稅收減免優惠撬動企業加大科技創新投入和主動承接科研成果轉化的積極性。采用稅收減免支持企業進行科技成果的產業化，是各國都采用的一種宏觀管理手段。對于大企業來說，加大科技創新研究投入，應該對該項投入實行稅前成本扣除，并在財政資金的投入上向創新能力強、創新成果轉化效率高的企業傾斜。對中小企業承接大企業和科研院所的先進適用技術并對其進行轉化，不僅要給予一定的稅收優惠，而且進行一定的資金支持，引導社會資本投入，激活中小企業加大科技成果轉化的熱情。

二是利用稅收杠桿，保護科技成果完成者和貢獻者的利益，對不斷提高技術的有效供給動力和能力、提高科技成果質量與轉化效率方面形成有效激勵。除通過稅收減免抵扣等措施提高企業受讓的積極性和降低企業創新投入的風險外，對科技成果完成者和貢獻者利益的保護同樣重要，避免出現期權未兌現卻要繳納個人所得稅等問題。

4.對科研院所按職能進行分類支持，調動科研院所推動科研成果轉化的積極性

調動科研院所積極性，提高科研成果的轉化率，是推進科研成果轉化的重要前提。有針對性地構建企業全程參與的應用技術立項體系、以企業為主導的應用研究投入體系，進一步激活科研院所的活力和創造力，從而打破科研活動“閉門造車”的舊模式，財政應盡快對科研院所按職能進行分類支持，如表1所示。

表1 財政支持各類科研院所情況

調研發現，中國重型機械研究院有限公司改制后，既是科研院所，又是科技企業，科研活動都是面向市場的，轉化率幾乎為100%。科研院所改制的效果說明，科研院所從事的應用型研究只要真正以市場為導向就能創造價值。

5.加快科技成果轉化平臺和科技中介機構建設

科技成果轉化平臺包括科技成果轉化的公共信息平臺和科技成果轉化的技術支撐平臺。就科技成果轉化來說，很多情況下由于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稱而喪失轉化時機或者轉化效率低下甚至無法實現轉化。因此，必須加強公共信息平臺建設和統一開放、公平有序的科技成果交易市場建設，促進科技成果的技術要素順暢流通，為實現產學研有效對接和科技成果及時高效轉化發揮重要作用。同時，科技成果轉化需要加強技術支撐平臺建設，實現分析測試、中試條件等科技資源共享，降低成果轉化成本。此外，充分發揮現有科技中介機構的作用，改變當前規模小、分布散、信譽不高和服務能力不強等問題，努力提升科技咨詢、技術評估、成果登記、科技培訓和專家服務等公共服務能力。在轉化平臺和科技中介機構建設過程中，一是財政資金方面的直接支持，二是在稅收方面給予優惠性安排。

6.構建財政科技投入—產出評估體系

我國財政科技投入連年增加，其總量已位居世界前列，原先財政科技投入不足的問題已經不復存在，更多的是要對投入結構和產出效益進行分析。當前各部門 (或相關部委)有各自的科技成果評價和獎勵辦法，其中不乏一些成功的經驗和做法，但是一直沒有形成全國性的、整體性的財政科技投入—產出評估體系。本著精細化管理的原則，加快研究和制定不同類型科技項目(如應用技術型、基礎理論型、共性技術開發型等)的宏觀和微觀評估方法、手段和標準等，并最終形成統一的財政科技投入—產出評估體系。

［1］ 《中國新技術新產品精選》編輯部.企業:永遠都是創新的主體［J］.中國新技術新產品精選，2007，(11):7.

［2］ 參與成果轉化和產業化 民間資本要跨越幾重門?［N］.科技日報，2011－10－12(6).

［3］ 黃國建，徐輝.科技成果轉化風險效應分析及其平衡模型的構建［J］.科技管理研究，2008，(7):138－141.

［4］ 李鋼，李林.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系統機制研究［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1999，(11):2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