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各”“、各個”和“個個”——基于語料庫的比較研究

倪 濤

（安徽藝術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一、引言

漢語中，“各各”、“各個”和“個個”三個詞都讀“gègè”，其意義也都含有“每一個”的意思，是一組同音近義詞。筆者檢索了相關文獻發現：先前關于這三個詞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隆林[1][2]，楊雪梅[3]和萬亞中[4]等文章中。其中，隆林主要從語言規范的角度說明了三個詞語的用法，其余兩篇文章則集中于從語義和語法角度說明三者的區別。我們知道，語料庫是語言的直接原料來源，也是一種衡量和總結語言用法的平臺。Halliday認為：“對把語料庫研究作為一種語言之語法的信息資源、事實上作為洞察語法各個方面特性的資源是非常重要的一點，我們如今已無需進行爭論。”[5]因此，本文試圖通過語料庫對“各各”、“各個”和“個個”進行定量考察，并借助搜集的語料比較三個詞語的異同，總結其各自特點。

二、語料統計

（一）語料的選取

本文以華中師范大學的“當代漢語小說語料庫（CCCN）”和“漢語復句語料庫（CCCS）”為語料來源。語料的選取主要考慮的是語言的語體。“CCCN”取料于40余位作家的幾十余部當代小說，有657136余句，其語言介于書面語和口語之間；而“CCCS”主要取料于《人民日報》和《長江日報》，收錄復句658447句，代表了書面語言。由于“各各”、“各個”和“個個”在漢語普通話中發音相同，因此，本文沒有選用口語語料。

（二）數據的統計

搜集語料時，本文分別以“各各”、“各個”和“個個”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并將所得語料按語法成分進行分類統計。列表如下：表（1）

三、分析討論

（一）“各各”、“各個”和“個個”的優勢用法

為了直觀，我們所搜集的語料繪成柱狀圖：圖（1）：

圖（1）中，我們可以看到三個詞都有著各自的優勢用法：在句中，“各各”只能作狀語；“各個”主要作定語，也可以充當狀語；“個個”則一般作主語和定語。可見，三個詞語的語法分工較為明確，在優勢用法上彼此不具有替換性。

（二）作主語的“個個”

從圖（1）中，我們可以看出：只有“個個”可以作主語。為了進一步考察其用法，我們統計了“個個”右側的謂語成分，共計681例。列表如下：表（2）

表（2）表明：“個個”在作主語時，充當其謂語的成分主要是動詞性成分或四字結構。

對動詞性成分進行考察后，我們發現：出現頻率最高的是表示“是非”、“有無”和“像似”的斷事動詞，共120例，占總數的31%；行為動詞共246例，占63%；心理動詞有20例；使令動詞有3例。由此可見，“個個”的動詞性謂語主要表示“判斷”或“行為”。

在形容詞性成分中，單音節的有8例，雙音節的有32例，三音節的有7例。經考察，各例形容詞均可進入“是……的”結構，表示被描寫事物的性質或狀態。

四例名詞性成分分別是雙音節名詞“敬意”、“樣子”、“白臉”和“學生”。經過分析，這些名詞和主語“個個”之間均可以補出斷事動詞“是”。在表意上，這些名詞已經靠向了形容詞，表示事物所具有的某種性質。

關于“個個”后面的“四字結構”，經過分析，其中主謂結構有91例，占總數的38%；并列結構82例，占34%；動賓結構14例；狀心結構10例；心補結構8例，其它緊縮式或省略式結構共36例。由于“個個”作主語時，“一般要求前面有一個先行詞，‘個個’在句中起復指作用”，[3]28因此，我們考察了“個個”左側的先行詞，發現：“個個”前面的詞語基本上都是表示“物主”的名詞或代詞，其后出現的主謂結構或并列結構相當于這個“物主”的某一性質，狀態或動作。

綜上所述，“個個”在作主語時，其謂語基本上呈現兩種特點：第一，主要由動詞性成分或四字結構充當。第二，表示“個個”或其先行詞的某種行為動作或性質狀態。

（三）作定語的“各個”和“個個”

圖（1）中，“各個”和“個個”都可以充當定語，“各個”所占的比例相當大。而“個個”作定語的能力弱可能與它的泛化或抽象化程度有關。這一點，楊雪梅[3]和萬亞中[4]已有論證，本文不再贅述。為了考察兩個詞語作定語的各自特點，我們統計了其右側的名詞中心語，并將前10位列表如下：表（3）

表（3）中，“各個”右側的中心語多指抽象事物；“個個”右側的名詞多表示具體事物。可見，在定語用法上兩個詞語有著不同的搭配傾向。此外，隆林還從語義上區分了兩個詞語的定語用法。他認為“各個”“重在遍指某個范圍內的所有個體，表示不止一個”，[1]51而“個個”“重在突出個體組成的整體的共性，表示毫無例外”。[1]51

（四）作狀語的“各各”和“各個”

圖（1）中，“各各”和“各個”都可以充當狀語。通過整理語料，我們發現：“各各”和“各個”充當狀語時，其中心語有兩種情況。第一，當中心語是動詞時，“各各”含有“各自”的意思，在句中其語義是指向主語的，表示“分別地”；而“各個”主要出現在成語“各個擊破”及其他四字結構中，如“各個殲滅”、“各個突破”和“各個為戰”等。顯然，“各個”作狀語時，其語義是指向其后的中心語的，表示“一個一個地”。第二，當中心語是“不同”時，本文分別檢索到“各各不同”6例和“各個不同”3例。從上述分析可知，取“各自”之義的狀語用法的“gègè”是“各各”而不是“各個”，這一點隆林[1]已有論證。為了再次驗證，本文對北京大學語料庫（CLL）的古代漢語部分進行了檢索，發現“各各不同”共128例，“各個不同”僅有2例。其中，這2例“各個不同”分別出現于民國時期的《宋代十八朝宮廷艷史》和《西太后艷史演義》。由于這兩部作品均不是官方史記，其語言誤用的可能性較大。由此可見，“各各不同”應該是正確用法，而“各個不同”是詞語的誤用。

四、結語

本文以“CCCN”和“CCCS”為語料來源，定量考察了漢語中三個同音近義詞“各各”、“各個”和“個個”。我們發現：“各各”只能作狀語，含有“各自”的意思，在句中其語義指向主語，表示“分別地”。“各個”作定語的比例非常大，其修飾的中心語多表示抽象事物。作狀語時，“各個”主要出現在成語等四字結構中，其語義是指向其后的中心語的，表示“一個一個地”。“個個”在作主語時，充當謂語的成分，主要是動詞性成分或四字結構；作定語時，“個個”修飾的中心語多指具體事物。最后，我們還發現“各個不同”是詞語的誤用，正確的用法是“各各不同”。

［1］隆林.“各各”“各個”“個個”的比較［J］.中學語文教學，2000，（5）：50-51.

［2］隆林.“各個”不同于“個個”［J］.語文建設.2008，（2）：49-50.

［3］楊雪梅.“個個”、“每個”和“一個（一）個”的語法語義分析［J］.漢語學習，2002，（4）：26-31.

［4］萬亞中.“個個”的語義和語法功能考察［J］.現代語文，2007，（1）：51-52.

［5］Halliday，M.A.K.Computational and Quantitative Studies［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