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音色的調整

金先彬

（北京海資曼鋼琴有限公司，北京 100086）

本刊第8期刊出筆者撰寫的《鋼琴的音色》文章中簡要地介紹了鋼琴音色的形成特征。在形成鋼琴音色的諸要素中，指出了鍵盤系統是一個以手指為原動力的自動化系統。在琴鍵、聯動器、轉擊器、制音器的四級杠桿中，轉擊器的終端——弦槌是激發琴弦發音的核心部分。一架鋼琴音色的優劣雖然由諸多因素構成，但弦槌卻起著“一票否決”的功能。一架音質上乘的鋼琴，若換上一付劣質弦槌，其優美的聲音會頓然失色。而一臺音質較差的鋼琴，經有經驗的調律師精細地調整或換上一付優質的弦槌，音色會得到大大改善，有時能達到起死回生的功效。

1 音色及影響音色的因素

聲音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人們對聲音的審美判斷會因地域、文化背景不同而存在差異，有時甚至會作出截然不同的判斷，這種現象在音樂藝術界屢見不鮮。總體而言，人們對美好的聲音需求是有趨向的。因此，一個調律師對音色的審美判斷，需建立在大眾普遍認同的美感上。這并非易事，尤其在當下搖滾、流行音樂盛行之時，不經過大量的古典音樂鑒賞，長年的積累，調律師難以形成古典鋼琴的聽覺美感。同時，若對鋼琴家乃至在鋼琴家指導下大量的琴童是如何彈琴的一無所知，聽者就更難把握鋼琴聲音之美。誠然，讓每一位調律師都精于鋼琴演奏是不現實的，但調律師用一個手指彈出演奏家基本的鋼琴聲音美感，是不存在困難的。

鋼琴是一個聲音百變的魔箱。同一首鋼琴曲，不同的音樂家會彈出不同的音色，乃至同一鋼琴家彈奏同一首樂曲，在環境、心境不同時，音色必然不同。不同學派的鋼琴家又會彈出不同的音色，是音樂范疇的問題。這似乎與調律師無關。其實不然，因為演奏家彈奏的鋼琴必須經過調律師調整。沒有一架優質鋼琴，何談優美悅耳的琴聲。

以下筆者羅列一些影響鋼琴音色的問題，以供讀者分析，找出解決的辦法。

（1）弦槌過硬失去彈性，造成聲音過亮而“發炸刺耳”，這種琴在低檔立式鋼琴中普遍存在，這與市場需求有關，懂點音樂的琴行推銷員和教師都應知道這是低檔鋼琴的典型特征；

（2）弦槌過軟，擊弦無力，聲音暗啞。20世紀80年代以前生產的鋼琴大多如此，進口的前蘇聯生產的鋼琴亦是如此；

（3）長年使用，維修不當，弦槌磨損，槌冠形成弦溝，甚至磨平；

（4）弦槌擊弦無力，輕彈不響，對弦不正，軸架、軸襯（申達）松曠。

總之，一切影響擊弦系統正常擊弦的問題，不但影響音色甚至不能彈奏，對調律師而言，解決這些問題應是其天職。

2 弦槌擊弦的基理

調律師在調整音色之前有必要了解弦槌擊弦發音的基理，以便進行調整時做到心中有數。

琴弦的振動、音色形成的基理屬于物理學范疇，研究琴弦、聲學是一門高深的學問，調律師或許不能深入研究它，但粗淺地了解其中一些常識還是有益和必要的。

第8期《鋼琴的音色》一文中，筆者簡要地介紹了音色形成的基理和琴弦的物理特性：“某一聲音的音色取決于這個音的諧音的數量和其相對強度……”，這個定義的意思是當一條弦被激發而振動，在它發出基本音高的同時，還伴隨著諧音的出現，這些諧音的數量不同、強度不等，就構成了這個音的音色。男、女同唱一個音，男性聲音中、中低次諧音較多而強，所以聲音就渾厚，女性聲音明亮清沏，這除生理構造不同外，即是高次諧音突出。琴弦發音同樣如此。

為使鋼琴低音區聲音渾厚雄狀，就把琴弦加長、加粗，同時，為使又粗又長的低音弦有較大的沖擊力，就加大了低音弦的弦槌。又為了獲得低音渾厚的特色，低音弦槌的表層則不能太硬，這樣就要適當抑制高次諧音的出現，使低音既有洪大的音量，又有豐滿而厚重的音色。

弦槌硬，高次諧音就強，音色就明亮；弦槌有適度的柔軟，即適度的彈性，高次諧音就較少，而中、低諧音就較豐富。其原因是：弦槌硬“擊弦歷時”就短，弦槌有適度的彈性，“擊弦歷時”就會適度延長，若弦槌過軟，“擊弦歷時”過長就抑制了弦的振動，音色就喑啞，音量也會大大降低。

所謂“擊弦歷時”是指弦槌擊弦時與琴弦接觸所經歷的時間。弦槌硬，敲擊琴弦的瞬間即被弦“彈開”，使弦得以充分地振動，弦的基頻和2、3、4……倍頻亦同時出現，音色就明亮。弦槌過硬，擊弦歷時過短，高次諧音過強，就會出現刺耳“發炸”的音色。若弦槌有適度的彈性，這個適度的彈性就將取得適度的擊弦歷時，也就抑制了部分高次諧音，而使中、低頻諧音得以釋放，從而取得豐滿而厚重的低音柔美而富于歌唱性的中音，而高音區則應使弦槌硬度加強，使高次諧音加強，且音量加大。要說明的是鋼琴高音區琴弦短、頻率高，諧音較少出現，而使高音的音色清沏透明，如珠落玉盤。

以上羅列出的若干影響音色的原因，除弦列、共振系統外，即為弦槌的彈性、形狀、質（重）量、擊弦力度等不能達到適度的擊弦歷時所致。由此，可以概括地說：音色取決諧音的數量和強度，諧音的數量和強度取決于擊弦歷時；擊弦歷時的長短取決于弦槌適度的彈性、質量、形狀和擊弦力度。

既然適度的彈性是調整鋼琴音色的核心，就有必要了解弦槌彈性的構成，改變弦槌彈性的方法，以達到改變擊弦歷時的目的。

3 調整弦槌

其實任何物體被外力擊打時所發聲音都與用來擊打的器具有關。例如：用鐵錘擊打鐵管，定會發出響亮刺耳的聲響，而用膠皮錘擊打鐵管，就不會發出刺耳的聲音。其原因即是鐵錘與鐵管的接觸，極短時間即被沖擊力所“彈開”，使鐵管充分振動。而以膠皮錘擊打鐵管時，膠皮有一個彈性被壓縮的過程，彈性被壓縮到極限時，才被彈開，使得鐵管不能在瞬間振動而致高頻音被抑制。此即為鐵錘與皮錘的“ 擊管歷時”不同所形成音色的差別。

所不同的是，琴弦是“柔順細長，勁度不明顯，振動取決張力的彈性弦線”。弦振動的特點是弦振動時由于它的柔順彈性，使其可以發出豐富的諧音。這些諧音的數量和強度，與激發的方式有關，激發物的彈性（硬度）及弦被激發的位置（琴弦的不同段落），激發的力度、速度與諧音出現數量和強度有直接的關系。

鋼琴的聲音要求低音渾厚有力，中音優美而豐滿，高音清沏明亮。且要求有較大幅度的變化，即低音具備渾厚、圓潤的同時需兼備強大的沖擊力，洪大的音量；中音有柔美富于歌唱性的同時又必兼備鏗鏘的爆發力。鋼琴之聲應具有男子漢的俠骨和柔腸。

了解了鋼琴聲音特征，大體上就應知道中、低音弦應為何種狀態。具體地說，中、低音弦槌的結構是：槌芯均以硬質木材加工，外層的毛氈有兩層，里面的芯氈多用較硬的紅色專用毛氈，外層毛氈為純毛的白色優質毛氈加工。在將毛氈與木芯粘接時，先將其切割成三角狀，在凸起部位用專用設備加壓，使弦槌成形后，里層硬度高于表層，而表層毛氈被充分拉緊，靠近木芯部位還要作化學處理，使其具有防潮功能，以防止受潮膨脹而影響弦槌的硬度（見圖1）。高級弦槌在加工成形后，還要對表層作適當的處理，使表層具有適度的彈性。

小小的弦槌從下料到加工看似簡單，做到完美就難了。難到何種程度？全球數千家鋼琴廠及配件廠，能把弦槌做到完美程度的屈指可數。

3.1 弦槌增壓

弦槌增壓即增加弦槌的硬度。弦槌是鋼琴專用特殊配件。20世紀80年代前，全國僅四家鋼琴廠，弦槌均為自己生產，由于設備、毛氈質量及加工工藝問題，弦槌普遍較差，多數硬度不夠。當時進口的前蘇聯琴同樣如此。這些琴大都還在使用，若對其進行加硬處理，音色可大大改善。

弦槌加硬的辦法很簡單，有的琴行即有弦槌處理液出售。需要說明的是，有些鋼琴用戶對使用處理液調整鋼琴音色持異議，孰不知以處理液對弦槌加硬以達到改善鋼琴音色的作法是國際通用的辦法。

問題是處理液恰到好處的運用并非易事。多數調律師更關心處理液的運用方法，處理液滴在弦槌什么部位，滴多少，這再簡單不過了，但又確有難度，難在它要根據琴的聲音定。既有對處理前鋼琴音色的判定，更要有對處理后音色的判斷。處理過后，客戶不滿意的情況亦不少見。

使用弦槌處理液有三點需注意：（1）處理液的濃度；（2）處理液點在什么位置；（3）處理液的用量。這三點都不是固定的，但也不是沒有規律可循。通常處理液的濃度應比“食用油稀”，若濃度過低，后果輕者不起作用，重者弦槌會越來越軟，這是因為處理液的固體成分太少，反而使弦槌膨松。濃度過高，則處理后聲音刺耳難聽。處理液點的位置應在弦槌擊弦位置的兩側4 mm～5 mm處，擊弦處則是禁區。施用處理液的量，以少為宜。多數這方面的資料均介紹用小毛筆，筆者喜用小號十字改錐，因小改錐沾液量更少。

圖1 弦槌壓制示意圖

3.2 弦槌刺軟

針刺弦槌也是國際通用的手法。在立式琴中較普遍存在弦槌過硬的現象，總體音色較好的琴，其個別音不夠均勻，也要采用針刺法來調勻。

圖2 弦槌打磨示意圖

圖3 排針示意圖

圖4 弦槌針刺部位及注意事項

針刺弦槌有多種手法，通常避免針刺擊弦處的槌冠，因為槌冠對音色較為敏感，且槌冠易磨損，調好了彈不了幾天又不好聽了，并且還加速了磨損。使用年久的琴弦槌會磨出“弦溝”，或槌冠磨平，此時，弦槌與弦的接觸已不是一個點（實為銀雉的弧線），此時的聲音會很差，但這不是針刺可以解決的，而需對弦槌進行打磨，使弦冠恢復原形即可大大改善其音色，必要時換新槌會更好（見圖2）。

新琴弦槌過硬，往往以排針不能刺入，此時改用一根針可有效地刺深些，多刺幾次能收到一定效果（見圖3）。

三角鋼琴調整弦槌時，必將拉出整個鍵盤。在針刺弦槌時，一定要將槌木芯墊實，以免槌柄受損。當弦槌整體調整完成后，將擊弦機復位后監聽聲音時，經驗再豐富的調律師也不能保證一次調整到位，必然還需對個別琴槌進行調整。如此反復把擊弦機推進拉出會很麻煩。此時，可使用特別“加長針柄”的一根針的工具做微調，即可在不取出擊弦機的情況下對個別弦槌進行有效的調整。

需要再次強調，調整音質的工作，從工具到手法都非常簡單，可謂一點即通，一看就會，但當獨立操作時，真正考驗調律師的是對鋼琴音色聽辨能力，不響弄響點，聲音炸刺并不難，但要把整架琴調的均勻連貫、優美動聽就不那么容易了（見圖4）。

天下無難事，只要肯登攀。多聽古典音樂，尤其是古典鋼琴曲，建立起鋼琴的美感，若能學會彈奏鋼琴，調律師對音色的審美判斷則更加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