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不在家

兩色風景

“請問這里是哈利?波特的家嗎？”自從《哈利?波特》風靡世界以來，我經常接到這樣的電話。

沒錯，哈利?波特是我的名字。不過，我不是那個戴著眼鏡、騎著掃帚、揮著魔杖的小魔法師。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只是恰好也叫哈利?波特。我曾是一所小學的校長，現在我已經退休了。我每天種種花、喝喝茶、躺在搖椅上打個盹兒，就像你的爺爺奶奶一樣。我和他們真的沒有任何不同，可能身體還會更差點兒。然而，當世界上出現了哈利?波特這么一個魔法師之后，我的生活就開始不同了。

在這個小鎮上，每個人都能從電話簿上查到其他居民的姓名和電話號碼。所以，當孩子們愛上哈利?波特這個魔法師之后，我家的電話就變得忙碌起來。

“請問這里是哈利?波特家嗎？”第一次接到這種電話的是我的妻子米妮。她是個胖乎乎的老太婆，總是笑瞇瞇的。當聽到電話那邊報出我的名字時，她笑著回答：“是的，他在。”

沒錯，我的確在家呀。而電話那邊的孩子激動起來，叫著：“真的嗎？他真的住在這兒？！”

米妮看過《哈利?波特》，這會兒她似乎明白孩子要找哪個哈利?波特了，于是開玩笑說：“哦，抱歉，他剛剛騎著掃帚打魁地奇去了。”

“那我可以再打過來嗎？”那個孩子有點失望，卻不想放棄。

“哦，我的孩子，歡迎你隨時打來。”米妮放下電話，和我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等我們擦去笑出的眼淚，電話又響了，這一次是我接聽的。

“請問這里是哈利?波特家嗎？”

“啊，是的。”我答道，雖然我已經知道這個孩子要找的并不是我。

“我……我是小約翰，我是哈利?波特的粉絲！”電話那邊的聲音急切又有點扭捏，“杰克告訴我，他剛給哈利?波特家打過電話。”

“哦，你慢慢說。不過，哈利不在家，有事我會轉告他。”我安慰著他。

“沒關系，哈利他肯定很忙的。我只是想……您是否可以幫我要一張他的簽名？我的地址是……如果方便，請寄給我好嗎？”

孩子的愿望是那么熱切，我只能答應他的請求。放下電話，我開始埋怨米妮：“都怪你，剛才應該告訴那個孩子，我不是他們要找的魔法師！”

“怎么怪起我來了？你不是也說謊了？”米妮狡黠地看著我。

“我……這……”我一時語塞，“這不是說謊，我只是不想破壞孩子的夢想。”

“我也是呀。”她攤開雙手，笑著對我說。

“既然已經答應了那個孩子，可不能讓他失望。”我一邊思索，一邊念叨著。

“你打算代替哈利?波特給他簽名？”米妮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

“是的，我也叫哈利?波特，這個簽名不完全算是假冒的吧？”我為自己的主意而得意。

米妮迅速找來一張漂亮的簽名紙，我拿起鋼筆，在上面簽下“哈利?波特”的大名，并附贈一句：“致小約翰，愿你快樂！”當天下午，我和米妮去散步時，順便把簽名寄了出去。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小約翰的電話：“謝謝您！我收到簽名了！老天，他的字好帥啊！”小約翰在電話那端興奮地大叫著。

“你喜歡就好。可惜哈利不在家，不過我會轉告他的。”我忍住笑回答道。

“沒關系，沒關系。我把簽名給同學們看了，他們都好羨慕我！我從來沒有這么出名過！”小約翰驕傲地說著。我為他感到高興，同時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個……可以幫我跟哈利說一聲，能給我的38個同學每人都簽一個名嗎？”小約翰很不好意思地提出了要求。我的預感被證實了。在一旁的米妮已經捂著嘴笑得前仰后合了。

“哈利很忙，嗯，很忙……”我有點為難，“不過，說不準……好吧，我會轉告他的。”

“謝謝您！哈利?波特萬歲！”小約翰再次興奮地大叫起來。

放下電話，我無奈地對米妮說：“去給我準備38張簽名紙吧。”

“你真的都要簽？”米妮笑著問。

“沒辦法，總不能厚此薄彼啊，要公平些嘛！”我無奈地撓著頭。

米妮沒有多說，她一向是最支持我的人。而幾天后，我家的電話不出所料地變得更加繁忙，收到簽名的孩子們都激動地打電話來感謝哈利?波特。同時，要簽名的人也越來越多。

雖然簽名和接電話都是繁瑣累人的事情，但我和米妮有的是時間，每天和不同的孩子聊聊天倒也樂在其中。只不過，每次我們都要小心地編造一個哈利?波特不在家的理由。

而讓我為難的是，孩子們不僅要簽名，有時還會提出一些別的要求。

“能讓哈利教我一個防御魔法嗎？這樣羅斯就不敢欺負我了。”

“我想請哈利?波特給我的鉛筆施一個活動咒，讓它自動寫作業。”

……

遇到要學魔法的問題，我總是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告訴孩子們：“抱歉，我的孩子。我想哈利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其實這些事不一定非要魔法才能解決。你知道，哈利?波特能打敗伏地魔，并不是因為他的魔法有多高明……”

而米妮對付這樣的問題似乎更有辦法，她會煞有介事地回答：“教你魔法恐怕有些困難。因為你是沒有巫師血統的麻瓜呀，況且霍格沃茨早有規定，不能在學校以外的地方使用魔法……”聽到這樣的解釋，很多孩子都恍然大悟地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情節，于是自覺地收回了自己的請求。

可是有一天，我們接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電話。電話一接起，立刻傳來一個孩子傷心的哭聲：“哈利在家嗎？快來幫幫我吧。我爸媽要離婚了，有什么魔法可以阻止他們嗎？”

聽到她的哭訴，我和米妮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嗯，哈利現在不在家。不過，我保證他一定會幫你的。請留下你父母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好嗎？”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在米妮的安慰下，逐漸平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們分別聯系了那個女孩的父母，并邀請他們來家里喝茶。原來，他們是因為工作太忙感情漸漸淡漠了，最近又因為一些事情吵了架，所以賭氣說要離婚。

“無論如何都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樣的氣話。”我很嚴肅地告誡這對年輕的父母。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答應會和孩子好好解釋，并且和好如初。

幾天后，我再次撥通那個女孩家的電話：“喂，是艾米嗎？哈利的魔法是否已經起作用了啊？”

“好神奇啊！我爸爸媽媽不但不離婚了，還帶我一起去郊游，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我好開心啊！”艾米的聲音充滿了陽光的味道。我和米妮欣慰地笑了。看來，哈利?波特的電話能做的事情還真不少呢。從那天起，我們不僅頻繁地接聽孩子們的電話，打出去的電話也越來越多。

波比打電話說，學校附近有人在施工影響他們聽課，讓哈利?波特施一個靜音的魔法。我立刻給鎮上的工程局打了電話。很快，噪音就消失了。

艾米告訴我，他們班上的老師不尊重學生，經常用很傷人的話來責罵他們。學校的現任校長恰好是我的學生，我給他打了電話。第二天，艾米說，老師竟然向同學們道歉了。

……

在孩子們的眼中，這個小鎮到處都有哈利?波特的魔法，而這些魔法并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我那些可愛的、熱心的學生們總是出色而低調地完成我所拜托的任務。

“你現在比真的哈利?波特還要厲害呢。”米妮總是用調侃的方式夸獎我。每當這時，我總是心滿意足地笑笑，能為孩子們做些事情，是我這個現實中的哈利?波特最大的快樂了。

但有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呢？

在一個平靜的夜晚，我和米妮正坐在暖爐前喝咖啡，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了這寧靜的時光。

“是哈利?波特家嗎？”

“哈利?波特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嗎？”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開場白。

“我的貓被卡在樹枝上下不來了。快讓哈利施魔法救救它吧！”一個女孩焦急地哭著。

“別著急，你在哪條街？”我一邊詢問，一邊隨手打開桌子上的聯絡簿，想給我的學生打個電話，比如讓消防隊派輛車來。但我的手又停住了。這段時間，我實在給他們添了太多的麻煩，雖然他們一點也不介意，但要在這么深的夜里讓消防隊員趕去救一只小貓，會不會有點太夸張了？

“我去幫她把貓拿下來吧。”我邊說邊穿上衣服，準備出門。米妮不放心也跟我一起出了門。

“你好！是哈利?波特讓我來的，你遇到麻煩了吧？”借著路燈，我看到一個小女孩捧著一部手機站在樹下，她仰著臉焦急地看著樹枝。我用老花眼費力地辨認出樹上似乎有一只小貓。

“您能讓哈利騎著掃帚把我的小貓救下來嗎？”小女孩見到我，一下子高興起來。

“哈利跟羅恩旅行去了，這點小事交給我吧。”我拍拍胸口，走到樹下。這棵樹的樹干很粗壯，而且枝繁葉茂，我只要能抓住那根最下面的粗枝就能爬上去。打定主意，我開始手腳并用地往樹上爬。

米妮和小女孩都緊張地看著我。樹上的小貓發出怯怯的叫聲。已經很近了，我將一只腳踏在樹杈之間，一只手維持平衡，另一只手伸向小貓。我夠到它了！小貓的爪子被我抓住，它受驚地掙扎了一下，我的手一晃，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啊！”我和小貓一起墜落下來。女孩和米妮也尖叫起來。我閉上眼睛，大腦一片空白。這回我這個“山寨”魔法師要徹底完蛋了！

不過……等一等，為什么這么久我還沒有摔到地上？我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正懸在半空中！小貓也在我懷里東張西望，好像也想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而小女孩和米妮則張大嘴巴、睜大眼睛看著我。

這時，我感覺身體在緩緩下降，很平穩地落到地面上。“是哈利?波特！一定是他！”小女孩激動地大叫起來。

我驚魂未定地站在樹下，抬頭卻見一個人形的剪影在樹影間閃過。我仿佛感覺到那個人影正在朝我微笑，而他手中正握著一根掃帚。難道真有哈利?波特嗎？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小女孩已經抱著貓離開了，我卻仍然呆呆地站在樹下。

“你一定是被嚇壞了。我們回家吧。”米妮挽起我的胳膊，一邊安慰我，一邊領我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依然不甘心地回頭望去，沒錯！巨大的月亮前正有一個身影掠過，他的頭發和長袍被風吹起，瘦削的臉龐嵌合著眼鏡的輪廓，在他的身下，是一把線條流暢的掃帚！

我甚至聽見風中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加油哦，上了年紀的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