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參與專業合作社的影響因素分析

■蘇 群 江淑斌 劉明軒

一、引言

《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頒布實施3年以來，中國農村合作事業進入到改革開放以來最活躍的創新和發展時期。據農業部統計，2010年中國農民專業合作社較2009年增長40%，全國共有農民專業合作社36萬家，入社農戶2800萬戶，約占全國農戶總數的10%。然而，目前中國農民專業合作發展仍處于初級階段。一方面，合作社缺乏規范高效的運行機制;另一方面，農戶參與合作社的程度低。合作社的根本價值在于其能夠提高農業生產的組織化程度，克服小生產與大市場對接的矛盾，降低農業經營成本與風險，從而增加農民收入。因此，合作社的健康持續發展不僅需要良好的政策環境和規范的運行機制，更需要足夠的組織成員。

以往學者對農民專業合作組織做了大量研究，但現有文獻主要從宏觀層面探討農民專業合作組織的內涵、功能、組織模式、運行機制以及合作社的內部治理等問題，研究方法以規范分析為主。近年來，一些研究開始關注作為微觀主體的農戶，并對農戶參與合作社的意愿及其影響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但存在兩點不足:一是在不同地區進行多個合作社的農戶參與情況調查，存在著區域間和不同類合作社間的不可比性;二是參與意愿或需求與實際的參與行為存在著差異。

為此，本文擬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從微觀層面關注農戶參與合作社的實際行為，同時選擇處于同一區域內且種植同種作物的樣本，運用二元Logit模型對農戶參與合作社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

二、理論分析與計量模型

(一)理論分析

農戶是否加入合作社，本質上是農戶在經營方式上的行為選擇。農戶在獨立自主經營和合作經營兩種生產方式中進行選擇。選擇哪一種生產方式，關鍵看哪種經營方式的生產效率更高，能為農戶帶來更高的利潤。假設農戶獨立自主經營和合作經營的生產函數分別為:

其中，M、L、K分別代表生產要素土地、勞動和資本，Q代表產出。在生產經營中，農戶是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理性經濟人，將選擇最優的生產方式組織生產。如果Fi≥Fc，農戶繼續獨立自主經營，選擇不加入合作社;如果Fi＜Fc，農戶放棄獨立自主經營，選擇加入合作社。

是否加入合作社是農戶在生產方式上的二元選擇行為。這一選擇行為的特點是農戶對兩種生產函數信息掌握程度不同。在未加入合作社之前，農戶一直獨立自主經營，對獨立自主經營下的投入、產出有切身經歷。合作社經營方式下的生產函數則不然。在未加入合作社之前，農戶對這種生產方式下的產出、投入沒有切身體會，對生產函數的信息來自合作社、周圍農戶的宣傳和自己的觀察。農戶是否加入合作社，一方面取決于兩種生產方式生產效率的差別;一方面取決于合作社生產方式信息的傳播。

(二)計量模型

是否加入合作社是農戶在獨立自主經營和與其他農戶合作經營兩種經營方式中的一個二元選擇問題。因此，研究采用成熟的二元Logit模型。令Yi=0表示農戶繼續獨立自主經營，選擇不加入合作社;Yi=1表示農戶放棄獨立自主經營，選擇加入合作社。農戶加入合作社的概率和Logit模型可寫為:

三、數據來源與變量設置

(一)數據來源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自2009年2－3月江蘇省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在南京市橫溪鎮的入戶調查。橫溪鎮位于南京市江寧區，以西瓜、水稻和油菜種植為主。該鎮共有21個合作社，本次調查的合作社主要生產西瓜，社員數達2300人，年銷售額超過7000萬元。農戶與合作社簽訂生產與銷售合同后加入合作社。社員根據合同規定的品種、技術組織生產，合作社向社員提供技術指導、生產資料購買、農產品銷售等服務。符合糖度、色澤、重量等標準的西瓜合作社按高于市場120%價格收購，不符合標準的西瓜農戶自行銷售。

調查首先從橫溪鎮24個村委會中選取3個主要種植西瓜的村，然后根據合作社和村委會提供的名單，從西瓜種植農戶中隨機抽取120戶進行入戶調查。調查共收回問卷318份。剔除個別變量缺失的樣本，運用于本文的有效樣本310份，其中社員152份、非社員158份。

(二)變量設置

已有研究討論了農產品類型、商品化程度、銷售半徑、價格波動以及政府支持和家庭特征等因素對農戶入社意愿的影響，而本文使用的調查數據來自于同一鄉鎮，且為同一種植品種，政策及市場等外在因素可視為相同。因此，本研究可以剔除不同地區的差異，專注于考察農戶自身的特征對其加入合作社的影響。結合以往研究和調查情況，本文將影響農戶參加合作社的因素分為戶主特征、農戶家庭特征、調查作物的經營情況和對合作社的認知四類。

1．戶主基本特征。包括戶主年齡、年齡平方、文化程度、農業勞動天數和風險偏好。戶主是家庭經營的主要決策者，對是否參加合作社起著關鍵性作用。年齡和文化程度與戶主的人力資本狀況有關，年紀較大的人文化程度相對較低，對合作社的接受程度也較低，但受其自身能力和精力的限制，在生產和銷售過程中面臨的困難會更多，可能更希望得到專業合作社的幫助。風險偏好則反映戶主風險喜好或厭惡程度，在預期收益相同時，風險厭惡者傾向于具有穩定銷售渠道的合作經營，風險喜好者則可能更傾向于獨立經營。

2．農戶家庭特征。包括家到鎮的距離、地塊數、非農化水平和有無貸款。家到鎮的距離反映西瓜的銷售成本，越遠銷售成本越高，越可能參加合作社。非農化水平反映農戶對農業收入的依賴程度，非農收入占比例越高，其對農業生產的投入越少，因而參加合作社的可能性也越小。有無貸款反映農戶的資金狀況，農戶在生產中遇到資金短缺的可能性越大，越傾向于得到合作社的支持與幫助。

3．調查作物的經營情況。包括種植面積、種植面積平方、種植歷史、新技術采用和對市場行情的把握。一方面，種植規模的大小不僅關系到農戶的生產成本和經營風險，而且與參加合作社的收益程度有關，因此，種植面積較大的農戶更傾向于參加合作社;另一方面，合作社為了降低交易成本和市場風險，設置了3畝以上的入社門檻，只有種植面積較大的農戶有條件參加合作社。種植歷史代表農戶西瓜種植經驗，經驗越豐富的人越可能采取獨立自主經營，但西瓜是當地的傳統作物，農戶種植年數普遍較長，因此，種植歷史對農戶參加合作社的影響可能不明顯。新技術采用反映農戶提高生產效率的積極性，由于該地區生產的是1．5～2公斤左右的小型西瓜，技術含量和生產投入都較大，商品化程度也較高，因此，在生產過程中更依賴合作社提供的技術支持。對市場行情把握反映農戶的經營能力，因此，對市場行情越了解，越可能獨立自主經營。

4．對合作社的認知。包括人民公社印象影響、新舊合作社的區分、周圍10戶農戶入社數。雖然大多數農戶能明確區分新舊合作社的差異，也表示對人民公社的印象不好不會影響其是否參加合作社，但仍有一部分人對合作社的認知存在偏差。此外，周邊入社的戶數越多，農戶對合作社的了解程度會越高，同時模仿效應的作用也會使其更傾向于參加合作社。表1是各變量的基本統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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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實證分析結果

表2是二元Logit模型的回歸結果。回歸模型的對數似然值為－86．1585，擬R2值為0．5988。模型擬合程度較好，解釋變量達到對農戶是否選擇參與合作社的解釋要求。根據模型估計結果，可以將影響農戶參加合作社的因素歸納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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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戶主的年齡對其參加合作社有一定影響。年齡和年齡平方都在10%的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前者系數為負，后者為正。這說明較年輕的戶主更容易接受合作經營;老年戶主也較依賴合作社的購銷服務，愿意參加合作社;中年農戶更愿意獨立經營。

2．戶主的農業勞動天數對其參加合作社有較大影響。農業勞動天數反映戶主對農業生產的關注與投入狀況，變量為正且在5%的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戶主對農業越倚重，農戶參加合作社的可能性越大。

3．有貸款的農戶有更大可能參加合作社。在家庭特征變量中，只有有無貸款在10%的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在生產中遇到資金短缺的農戶，參加合作社的可能性較大。

4．西瓜種植面積對其參加合作社有顯著影響。在與西瓜生產經營有關的變量中，只有種植面積和面積平方在1%和5%的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前者估計值為正，后者為負，說明農戶入社概率與種植面積呈倒U型關系。即小規模農戶出于成本—收益的考慮以及來自合作社的排斥，參加合作社的可能性較低;隨著種植規模的增加，農戶參加合作社的可能性會逐漸提高，但規模達到一定程度后，農戶可能更傾向于選擇自主經營。

5．對合作社的認知是影響其參加合作社的最重要的因素。人民公社印象的影響、新舊合作社的區分和周邊農戶的入社都在1%的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對新舊合作社的區別不理解的農戶以及對人民公社反感的農戶，其參加合作社的概率較低，相反，周圍社員較多的農戶，其入社的概率較高。

五、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以南京310份農戶調查數據為基礎，分析了農戶參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影響因素。通過分析可以看到，戶主年齡和農業勞動天數，家庭有無貸款、作物種植面積和對合作社的認知對農戶參加合作社影響顯著。戶主年富力強、家庭資本雄厚和種植規模大的農戶傾向于自主經營;戶主年紀輕或年老體衰、家庭資本薄弱和種植規模小的農戶更愿意參加合作社。農業合作化經營能彌補農戶資本缺乏、生產規模小的不足，實現農業發展和農民增收。中國農業勞動者日趨老齡化，發展農業合作社能緩解老齡化對農業生產效率的不利影響。但目前阻礙農戶參加合作社因素依然存在，一方面合作社設置門檻排斥小規模農戶參加，另一方面由于對合作社認知不足和一些歷史原因，有相當一部分農戶對合作社仍持觀望態度。

推動農業合作化和促進農戶參加合作社，相關部門應著重在三個方面開展工作。第一，加強對合作社的農業技術和資金支持。生產技術落后、資本薄弱是農民尋求農業經營的重要原因。與種植大戶相比，農業合作社能使更多農戶受益。政府部門在農業科技推廣和農業補貼中應適當向農業合作社傾斜。第二，規范合作社制度，降低入社門檻。中國農戶戶均經營面積小而分散，小農戶與大市場的矛盾只有通過合作經營才能有效解決，合作社持續發展也需要不斷增加新的組織成員。合作社應本著自愿、互助、公平、開放的理念，在設法降低交易成本和市場風險的同時，逐步吸收小規模農戶入社，以達到合作社與農戶雙贏的結果。第三，重視農業合作化和合作社的宣傳。基層農業部門應對農戶開展農業合作化教育，宣傳合作思想，提高農戶對合作社的認知，增強其對合作社理解。合作社應在更大范圍內公布其服務內容和利潤返還標準，使更多農戶意識到合作社的增收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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