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海 黃雪琪
(1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針灸科,北京市宣武區廣安門內北線閣5號,100053;2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對臺港澳交流合作中心)
癲癇是一組由腦神經元過度異常放電所引起的反復發作性突然和短暫的中樞神經系統功能異常為特征的慢性腦部疾病,是神經系統常見疾病之一。WHO與我國合作的流行病學調查(2001)顯示,我國癲癇終身患病率為7‰,其中近5年仍有發作的活動性癲癇患病率為5.4‰,推算我國約有900萬人罹患癲癇,活動性癲癇患者約600萬[1]。目前西藥治療癲癇仍主要采用卡馬西平、丙戊酸鈉、苯妥英鈉等傳統一線藥物,雖然也有拉莫三嗪、托吡酯等新型抗癲癇藥物,但從療效和安全性綜合考慮,新型抗癲癇藥物治療癲癇并不優于傳統抗癲癇藥物,其中托吡酯的輕、中度不良反應還明顯高于傳統抗癲癇藥物[2]。而且應用西藥治療的患者需要長期堅持服藥,一旦停藥,病情極易反彈,這不僅給患者的身心健康造成很大的危害,也給患者家庭與社會帶來沉重的心理壓力和巨大的經濟負擔,并且成為世界公共衛生事業的難題。中醫治療癲癇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癲癇屬中醫內科學癇病范疇,是一種發作性神志異常的疾病。因氣機逆亂,元神失控而致精神恍惚,甚則突然仆倒,昏不知人,口吐涎沫,兩目上視,四肢抽搐,或口中如作豬羊叫聲,移時蘇醒,后如常人的一類病證[3]。各朝醫家均對癲癇這一常見疾病進行了諸多論述。在中醫諸家治療癲癇的記載中,“近代醫圣”張錫純的治療方法獨特、客觀,不僅揭示了癲癇的病因病機,而且提出了一系列的治療方案。通過其治療方案更可以窺視其治療癲癇的基本原則。這些論述對于現代中醫治療癲癇具有極大的指導意義。
張錫純在《醫學衷中參西錄》[4]前三期合編第七卷中提出治癇風方三個,分別是加味磁朱丸、通變黑錫丹和一味鐵氧湯。加味磁朱丸為應用磁石100g,朱砂50g,生赭石100g,清半夏100g,研細末,生熟酒曲各100g,和藥為丸,鐵銹水煎湯送服。通變黑錫丹為將鉛灰100g,硫化鉛50g,炒熟麥曲75g,研細末,水和為丸,芒硝2g沖水送服。一味鐵氧湯為長銹生鐵和水磨取其銹,磨至水皆紅色,煎湯服之。他指出:“西藥治癇風者,皆系麻醉腦筋之品,強制腦筋使之不發,鮮能拔除病根。然遇癇風之巨而且勤,身體羸弱,不能支持者,亦可日服其藥兩次,以圖目前病不反復,而徐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藥治之。迨至身形強壯,即可停止西藥,而但治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品。或更佐以鎮驚、祛風、透達臟腑之品,因證制宜,病根自能拔除無余也”。張氏在第五期第七卷中提出“癇瘋最為難治之證,因其根蒂最深,故不易治耳。”“愚平素對于此證,有單用磨刀水治愈者;有單用熊膽治愈者;有單用蘆薈治愈者;有用磁朱丸加赭石治愈者;有日用西藥臭素加里、抱水格魯拉爾諸藥強制其腦筋使不爆發,而徐以健脾利痰、清火鎮驚之藥治愈者。然如此治法,效者固多,不效者亦恒有之,仍覺對于此證未有把握”。后根據患者癥狀表現“其證甫發時作狂笑,繼則肢體抽掣,昏不知人,脈象滑實,關前尤甚。知其痰火充盛,上并于心,神不守舍,故作狂笑;痰火上并不已,迫激腦筋,失其所司,故肢體抽掣,失其知覺也”。至此,系統提出了癲癇發病的病因病機,并擬丸藥名為“愈癇丸”,具體用藥為:硫化鉛100g,生赭石100g,芒硝100g,朱砂50g,青黛 50g,白礬 50g,黃丹 25g,共為細末,懷山藥200g為細末,焙熟,調和諸藥中,煉蜜為丸,10g/丸。當空心時,開水送服一丸,日兩次。文中著重用了很大篇幅記載了硫化鉛的制法:“用真黑鉛、硫磺細末各一斤。先將鉛入鐵鍋中熔化,即將硫磺末四、五兩撒在鉛上,硫磺即發焰,急用鐵鏟拌炒,所熔之鉛即結成砂子。其有未盡結者,又須將硫磺末接續撒其上,勿令火熄,仍不住拌化之鉛,盡結成砂子為度。待晾冷,所結砂子色若鉛灰,入藥缽細研為粉,去其研之成餅者,所余之粉用芒硝半斤,分三次沖水,將其粉煮過三次,然后入藥。”
在之后的第八期“醫話拾零”中的“答陳士成問異證治法”中,張錫純再次提出“自古治此證無必效之方,愚遇此等證,有用熊膽治愈者,有用羚羊角治愈者,有用磨刀水治愈者,有用加味磁朱丸治愈者。而效于甲者,未必效于乙,效于乙者,未必效于丙。至西人治此證,除麻醉腦筋暫收目前之功效外,亦無他方。惟中西藥并用,大約服之月余,可以根除”。至此張錫純終于提出了根治癲癇的方法,并且創方“朱砂黃丹白礬丸”,其中載“焙白礬50g,炒黃丹 25g,朱砂10g,共研細,摻熟麥面50g,豬心血和為丸,梧桐子大。另以西藥臭剝10g,臭素安母紐謨10g,抱水過魯拉爾5g,共研細,摻熟麥面200g,水和為丸,梧桐子大。以生赭石末15g,白術 15g,酒曲 15g,半夏 15g,龍膽草 15g,生沒藥15g,煎湯汁三次。用所得湯汁早晚各服西藥30丸,中午服朱砂黃丹白礬丸40丸”,并再次指出“如此服藥月余,病可除根。蓋西藥為麻醉腦筋之品,能強制腦筋使不發癇,治標之藥也;中藥為健脾、利痰、瀉火、鎮驚、養神之品,治本之藥也。標本并治,所以能隨手奏效”“今擬此方,中西并用,相助為理,不但病可除根,而于食量神智亦毫無所損也”。
總結張錫純對于癲癇病因病機、治療方法的認識,可以得出以下觀點。
2.1 病因病機為致癇之毒 他提出癲癇是因為“痰火上并不已,失其所司,故肢體抽掣,失其知覺也”。結合現代醫學對于癲癇病的認識,可以這樣推論:如果將異常放電的腦細胞認為是一種致病源,那么中醫可以將其稱之為“痰火之毒”,即“癇毒”。癇毒上攻腦髓,迫激腦筋,故肢體抽掣。
2.2 中藥治療多采用重鎮之重金屬藥物“以毒攻毒”其“愈癇丸”和“朱砂黃丹白礬丸”中均含有朱砂、白礬、黃丹、生赭石等藥物,而且其治療癲癇的方中含有硫化鉛、芒硝、磁石、鐵銹、鉛灰等藥物。這些藥物均含有大量的重金屬成分,對于神經細胞的興奮性有明顯抑制作用。通過炮制減輕藥物毒性,并使藥性在作用于異常放電的腦細胞的同時對于全身無明顯副作用,從而抑制、祛除“癇毒”,達到根治的效果。
2.3 西藥只能治標 對于從癥狀描述上看明顯是強直陣攣發作而且久治不愈、只能用西藥控制癥狀的患者,張錫純指出了西藥“只能麻醉腦筋,強制腦筋使之不發,鮮能拔除病根”“久服且有減食量、昏神智之弊”。
2.4 癲癇宜中西醫并治 對于癲癇的治療,張錫純主張辨病論治與辨證論治相結合。既主張用西藥控制癥狀,又主張用中藥健脾、利痰、瀉火、鎮驚、養神。其“西藥為麻醉腦筋之品,能強制腦筋使不發癇,治標之藥也;中藥為健脾、利痰、瀉火、鎮驚、養神之品,治本之藥也。標本并治,所以能隨手奏效”“中西并用,相助為理,不但病可除根,而于食量神智亦毫無所損也”的論述,著實應該成為當代治療癲癇的原則。
2.5 療效評價客觀 《醫學衷中參西錄》中描述癲癇“最為難治之證”。治療癲癇時記載“有效有不效”的結論。從其中可以看出張錫純作為“近代醫圣”對于癲癇的療效評價是十分客觀的。
[1]王維志.神經病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6:994.
[2]晏玉奎,狄晴.新型和傳統抗癲癇藥治療新診斷癲癇患者的評價.中風與神經疾病雜志,2010,10(27):894-897.
[3]田德祿.中醫內科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6:165-166.
[4]鹽山張錫純.醫學衷中參西錄[M].石家莊:河北科學技術出版社,1985:326-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