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變形記》看卡夫卡的異化世界

文丨楊 楠

（中南大學文學院中文系，長沙 410000）

1 何為異化

1.1 異化概念的解讀

異化概念哲學層次的解釋是：把自己的素質或者力量轉化為跟自己對立、支配自己的東西。對應到現實社會，這種異化指的是20世紀以來，隨著現代工業的崛起，使得許多人精神畸形乃至崩潰的現象。馬克思在《資本論》闡述到“物對人的統治，死的勞動對活的勞動的統治，產品對生產者的統治”。人成為物質的奴隸，最終導致了人性的異化，自我的喪失。馬克思的勞動異化理論深深的融入卡夫卡對現代社會異化的思考中：人的種種追求和努力恰恰朝著與人的愿望相反的方向發展，或者說社會的表面進步恰恰日甚一日地孕育著更大的危機。因此，卡夫卡拒絕接受這個世界及其價值體系。這是他構造一個“異化”世界的誘因，他希望通過自己的筆觸，撕破這個冰冷現實社會的曖昧面紗，將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氣中。而《變形記》正是卡夫卡的異化世界中最佳的代表。

1.2 《變形記》中異化的具體表現形式和內涵

《變形記》中所謂的“變形”指的是格里高爾“由人變成蟲”這個異化的過程。《從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一書中說到“這部小說的故事其實很簡單，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寫人變成甲蟲”縱觀格里高爾由人變蟲的過程中包含了各種異化的具體形式，現分析如下。（1）生理變形:小說開篇就著重筆墨描寫了格里高爾·薩姆沙變成蟲的生理變形。格里高爾言行習慣、飲食習慣和生理器官都發生了巨大變化。概括說來就是格里高爾失去了作為人的存在形態。卡夫卡選擇人向動物異化方式可以達到兩個目的：第一，動物沒有被文明粉飾過，更加原生態，可以更好地揭開人性偽裝的面紗，暴露人被壓抑異化了的本性。第二，人變蟲的異化形式，象征性表現了普通人在社會中的生存價值的喪失。現實對人的束縛太緊，人在現實生活的重負下異化。（2）經濟情況變形：格里高爾的生理變形也波及到了他們的家庭經濟平衡，導致家經濟狀況的變形。家庭開支日益萎縮，開始變賣首飾度日。為了增加收入，薩姆沙家里還擠出一間房租給了三個房客。親友、街坊們都沒有遇到過的厄運被他們攤上了，生活的變遷給薩姆沙家蒙上了陰郁的陰影，也成為悲劇爆發的導火索。（3）心理的變形：家庭經濟生活的“變形”，連鎖地引起了格里高爾家人對他心理上的變形。心理的變形是異化形式中最重要的一種狀態，旨在以家庭的縮影，揭示現代人在道義上的冷漠。格里高爾家人對他遭遇不幸的態度是漸變的：從親情的關懷到冷漠的對待。格里高爾變成了蟲后，家人對于其身份是知道的，格里高爾作為人的本質并沒有變化，依然善良的為家庭的生計操心。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家人眼看他變回人無望，日益成為負擔，于是對他變得冷酷了。格里高爾的死給家人帶來輕松的心情，親情在此已經異化的面目全非。

卡夫卡在探索著親情的本質是什么？親情產生于血緣，但其長久程度卻并非決定于血緣。親情并非是神一般的無限包容性的感情，它還是具有一定程度的利己性的。卡夫卡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卻運用了寓言的方式留下這個復雜的問題讓讀者思考。

2 構建“異化”世界的根基

2.1 真實與荒誕的藝術手段

卡夫卡運用了真實與荒誕的藝術手段為他的“異化”世界奠定了基礎。“真實”是因為作者詳細描寫了主人公變形前具體的生活細節和變形后逼真的心理狀態，使人感到他所處的始終是一個真實的人的世界。寫甲蟲的行動，是符合甲蟲的習性的；寫甲蟲的思想感情，是符合格里高爾這個人的言行邏輯的；寫親人的變化，也是符合社會生活規律的。

“荒誕”是因為整體的框架是以象征手法構建起來的，這個故事框架——人變成蟲的邏輯結構本身是非真實的，他只是用來寄寓人在哲理意義上的生存狀態而不是對外部生活的真實模仿。這種荒誕、變形的藝術構思與寫實的敘述方法的結合，具有強烈的象征意味，使作品荒誕得令人震驚和信服。看似荒謬的、在現實生活中絕不會發生的事情，卻正是隱喻了生活中突然而來的荒謬不由分說地把人置于一種困惑、絕望的處境。作者不是讓人們去接受人變成蟲這一客觀存在的事實，而是去領悟其中人的精神狀態和深層心理，去尋找荒誕中的本真。

2.1 寓言的形式

盧卡奇認為，卡夫卡最本質的創作原則，就是把世界表現為一種虛無縹緲的寓言。寓言作為一種形式，通過表面對故事的講述，表達內在的的寓意，從而給人以啟發。卡夫卡的小說給讀者的寓言是指向多義的，甚至是不可破譯的。“任何解釋都不能窮盡他的寓言，他采取一切可能想到的措施抵制對他的作品的闡釋”。

西方社會中人的異化寓言。物對人的統治，最終導致了人性的異化。格里高爾變形前就飽受著來自于社會的摧殘，身心已經開始異化，只作為一個賺錢機器存活。當他喪失了賺錢能力時，他在親人心中形象日益向蟲子發展，直到凄慘的死去。格里高爾“異化成蟲”的變形折射了西方現代人在精神層面的生存狀態：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和由隔膜造成的孤獨，這是人與人之間互相視為另類的異化狀態。

人類普遍生存困境的寓言。當格里高爾變成甲蟲之后，雖保留了人的思想，但是無法與家人進行交流。交流能力的喪失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他的悲劇的發生。從某種程度上說，人們的處境和格里高爾一樣。雖然人們認為語言是交流的工具，是人類的優勢，但語言也正是人們之間永遠存在的隔閡的制造者。

3 “異化”世界詮釋的主題

3.1 孤獨感

格里高爾變形后，體會到了被社會拋棄后的孤獨感。他的外形是甲蟲，因此他的“人心”無法被他人理解和接受。他渴望被人理解，而這種理解反而導致他徹底的被拋棄乃至死亡。這種現象存在于每個人身上，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往往使人產生疏離感。而當一個人與群體存在巨大差異的時候，個人心中的孤獨感就會無限的擴張，讓人無法排遣。

3.2 恐懼感

“一天早晨，格里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完全變成一只巨大的甲蟲”文章開篇第一句就將現代人的災難恐懼感表現的淋漓盡致。《變形記》以格里高爾的早去詮釋了悲劇的突發性和荒謬性造成了現代人內心深重的恐懼感。這種災難感是隱藏在現代社會下的一種危機形式。類在換取社會進步時候埋下了不少危機的隱患，而面對這種對于潛在危機和災難的未知和擔憂，而又無法徹底解決，造成了現代人心中深深的恐懼感。

4 結論

《變形記》用人變成蟲這個故事，展現了卡夫卡塑造的荒誕世界：反映了社會對人的主宰和異化，被擠壓的生存狀態和苦悶無奈的心理狀態。現代社會的極度膨脹，使個體的全面發展受到了遏制，人生活在一個被符號化、機械化、工具化的冷冰冰的社會里，人的精神世界日益萎縮。

[1] 林驤華. 卡夫卡文集. 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4）.

[2] 鄭克魯. 外國文學史.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2）.

[3] 胡志明. 卡夫卡現象學. 文化藝術出版社，2007（9）.

[4] 馬克思. 資本論. 北京出版社，2007（7）.

[5] 從卡夫卡到昆德拉—20世紀的小說和小說家.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