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梅,周鴻雁
1.濟南職業學院基礎部,山東濟南 250014
2.濟南市人民政府新聞辦,山東濟南 250099
諾伯特·維納(Norbert Wiener,1894-1964)是美國著名數學家,控制論的創始人。維納一生發表論文240多篇,著作14本。其主要著作有《控制論》(1948)、《維納選集》(1964)和《維納數學論文集》(1980)以及兩本自傳《昔日神童》、《我是一個數學家》。維納的控制論思想對工程學、計算機科學、生物學、哲學以及社會學都產生了巨大影響。本文主要探討維納控制論對傳播學的影響。
按照維納的觀點,傳播問題可以視為通訊問題和控制論問題,即傳播問題就是對若干危險情況進行秩序的和可重復的控制。本文認為,維納從控制論的思想出發,為傳播描繪了一個理想的途徑——一個關于傳播的烏托邦。也正是維納的控制論催生了傳播學的一個重要派別帕洛阿爾托學派,啟發了多伊奇開創了政治傳播學,并最終為施拉姆創立傳播學奠定了基礎,同時也為北美技術學派提供了理論支撐。
控制論推動了傳播學研究模式的轉型,最為顯著的影響是催生了傳播學研究的帕洛阿爾托學派。事情還要從香農的信息論說起。在維納發表《控制論》的同一年,維納的弟子香農發表了《通信的數學理論》一文,標志著另一門新興科學信息論的誕生。在這篇文章中,香農提出了一個關于一般通信系統結構的模型。他認為,所謂通信,就是兩個系統之間傳遞信息,由信源發出信息,通過信道傳遞信息,再有信宿(收信人)獲取信息,這就構成通信系統[1]。
香農的線性傳播模式描繪了信息傳播的一般路徑,因其簡單明了、可量化,很快影響到了美國傳播學研究的路徑,主導了美國傳播學研究的主流模式,所有的功能主義和效果研究都以香農的線性傳播模式為最基本的假設。也是在這一年,拉斯維爾提出了傳播的“5W”模式,這也是傳播的線性傳遞模式的經典表述。必須看到,“大多數傳播是雙向的”[2]。香農和拉斯維爾的線性傳播模式過于簡單化而受到強烈的質疑和詬病。這種線性因果關系也正是維納所堅決反對的,控制論本身是一種概率論,因果關系是建立在概率統計的基礎之上的,或一因一果,或一因多果,或多因一果,或多因多果,這是一種或然性的世界觀。
貝特森這位帕洛阿爾托學派的奠基者,曾經是梅西基金會議的核心成員和積極分子,在1942年有關神經系統中心抑制的一次會議上,貝特森就從維納那里引入了反饋的概念,可以說,正是梅西會議使得維納和他的控制論思想影響到包括社會科學在內的多種學科,為傳播學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1946年的第一次“控制論小組”會議上,貝特森受到計算機“是—否—是—否”之間搖擺的悖論的啟發,并將之運用于人類傳播的問題,后來用在傳播互動理論中,在這個小組“始終如一地最受到歡迎的模式是一種源于控制論的系統理論。這個模式能夠對付以一種自我糾正的方法彼此響應的交往要素,而家庭成員似乎就是以這種自我糾正的方法來行事的。傳播技術開始成為這個領域的語言的組成部分。”他們反對傳統的線性傳播模式,主張人類的傳播問題應該由社會科學的模式來研究,因為哪怕是最小的互動情景都是非常復雜的,不可能在一個線性模式中用兩三個變量實現[3]。
貝特森認為,系統內在于行動中,形成于我們所觀察到的互動中,這一點與功能主義截然不同,功能主義認為行動是系統的產物。源于控制論的帕洛阿爾托學派改變了系統論的中心,使其從抽象的普遍性轉向微觀。他們的格言是“我們不能不傳播”。帕洛阿爾托學派的貢獻在于,它指出了人類行為的全部都應被納入社會科學的研究范疇,這“在超越線性邏輯的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4]。
如果說戈夫曼和凱瑞側重于研究互動情景下的人際傳播的話,那么受到維納控制論思想的直接啟發,美國學者卡爾·多伊奇則開創了傳播學的一門分支政治傳播學。多伊奇的政治傳播理論主要體現在他的代表作《政府的神經》一書中。
多伊奇把控制論的基本原理和方法應用于政策制定過程的分析,并于1963年發表了其代表作《政府的神經:政治溝通與控制的模式》,形成了系統的政治傳播理論。因此,一般政治學者認為,多伊奇是政治傳播理論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多伊奇的政治傳播理論,深受維納控制論思想的影響,甚至可以說,正是維納的控制論思想構成了多伊奇政治傳播理論的基本框架。他說,“從控制論的角度看,所有的組織都具有某些相同的特征,即所有的組織都是經由傳播維系在一起的。[5]”他認為,傳播不同于物質和能量的傳遞,傳播是信息的傳遞。正是傳播,即信息的傳遞,形成了組織。
多伊奇回憶說,“本書(《政府的神經》)開始于1943年,當時數學家羅伯特·維納走進了我在麻省理工學院的辦公室,用了一支雪茄煙的功夫,就把我引入長長的交流過程。這次談話從討論我的領域,即國際政治開始,但是很快就轉向了他自己的關于傳播、關于機械、動物和社會的通信和控制的工作。他擁有我曾遇到的最強有力和最具創造性的頭腦。我于1958年到耶魯大學后,我們仍然保持著密切的聯絡,直到他于1974年逝世,我們仍然是非常親密的朋友。[6]”多伊奇以生物體的神經作比喻,認為正是傳播構成了政府的決策的神經系統。
多伊奇的政治傳播理論,把決策視為政治活動的中心,把傳播看作是決策的環節。他認為政治系統與自動機器有相似之處,政治系統內部的機制對信息的接受、選擇、儲存、分析和處理就是傳播。政治系統對環境的適應與控制是通過傳播完成的。傳播關乎社會的穩定。“信息”和“反饋”是政治傳播理論的兩個核心概念。政治系統要達到自己的目標,需要從各方面接受涉及體系目標的、有關環境變化情況的信息,然后對這些信息進行選擇、儲存、分析和處理,最后形成決策。政策制定后,政治系統通過反饋過程,獲得政策執行過程和政策在環境中引起的變化的信息,使決策者正確地調整自己的政策和行為。從傳播的角度分析,政治系統的決策過程包括:信息接收、資料處理、儲存、決策、政策執行、執行效果和反饋7個環節。多伊奇的政治傳播理論,考察了政治系統的控制方式和決策過程,并提出了完善信息系統必須注意的一些主要環節,從而為人們了解、分析、研究和完善政治系統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和方法。
一般認為,傳播學孕育于19世紀末至20世紀30年代,形成于20世紀30年代~50年代的美國。盡管眼下學界對傳播學誕生的時間還存在一些爭議,但傳播學作為一門學科在高校“登堂入室”、確立自身的學科地位,確定無疑是在20世紀40年代末50年代初。威爾伯·施拉姆(WilburLangSchramm,1907年~1987年)是傳播學科的集大成者和創始人。作為“傳播學鼻祖”、“傳播學之父”,1947年他創辦了第一個大學的傳播學研究機構——伊利諾伊傳播學研究所;1949年他編撰了第一本傳播學教科書《大眾傳播學》。施拉姆還授予了第一個傳播學博士學位,他本人也是世界上第一個具有傳播學教授頭銜的人。
控制論和傳播學幾乎同時誕生,這不是偶然的。施拉姆寫到:“20世紀40年代末,香農與韋弗合著的《通訊的數學理論》和維納的《控制論》問世,這使傳播學者非常興奮,因為他們覺得,熵之類的概念有可能用來研究人類傳播。” 他認為,控制論和信息論這些新的研究方法,“開啟了研究人類傳播的一系列重要的洞見”,“對研究人類傳播的意義重大。”羅杰斯甚至認為,維納的控制論本身就是一個傳播理論,因為控制論“涉及信息如何在兩個或以上單位之間進行流通[7]”。
為了捍衛傳播學的學科地位,表明這門新興學科系出名門,施拉姆制造了“四位奠基人”的神話。我們不能否認“四位奠基人”對傳播學做出的貢獻,但比較而言,維納和他的控制論對傳播學的影響可能要更大些:控制論不僅為傳播學提供了一套完整的術語,而且為傳播描繪了一個清晰的路徑,這樣一個路徑由于引進了反饋的概念而徹底顛覆了以往的線性傳播的模式,并且主導了美國功能主義和效果研究的傳統。
維納控制論對傳播學的影響是巨大的。控制論的貢獻就在于提出假設并加以測試,再度拾起人文科學實現統一并與自然科學和生命科學融為一體的宏大夢想。施拉姆說,控制論和信息論之所以“給傳播學者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有兩個原因,“首先,雖然起源于通訊工程和技術,但它為傳播研究提供了一些可作比擬的借鑒,可以指明社會科學里的許多傳播概念;其次,它提供了種新的數學理論,該理論既可以用于研究電子通訊,也可以用于研究人類傳播。[8]”在這一點上,作為“傳播學之父”的施拉姆和作為“控制論之父”的維納走在了一起。
[1]王雨田主編.控制論、信息論、系統科學與哲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6:285.
[2][美]威爾伯·施拉姆,威廉·波特著.傳播學概論[M].何道寬,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46.
[3]陳力丹著.傳播學是什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65.
[4][法]埃里克·麥格雷著.傳播理論史[M].劉芳,譯.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65.
[5]Deutsch·K·W.The nerves of government:models of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and control[M].New York:Free Press,1963:77.
[6]Deutsch·K·W.The nerves of government:models of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and control[M].New York:Free Press,1963.
[7][美]E·M·羅杰斯著.傳播學史——一種傳記式的方法[M],殷曉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350.
[8][美]威爾伯·施拉姆,威廉·波特著.傳播學概論[M].何道寬,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