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黑色奧運會

倫敦2012奧運會開幕前夕，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上被巴勒斯坦恐怖分子槍殺的以色列代表團成員的兩位遺孀安琪·斯皮策和伊拉娜·羅馬諾，要求國際奧委會主席雅克·羅格在倫敦奧運會開幕儀式上讓全體在場人士默哀1分鐘，以此紀念40年前被槍殺的11名以色列運動員和教練。這一要求被倫敦奧組委拒絕。

7月23日，雅克·羅格在參觀奧運村時為11名慕尼黑慘案受害者進行了默哀，倫敦奧組會擬定8月6日為斯皮策和羅馬諾安排私人接待，但這并沒讓兩位遺孀滿意。美國、以色列、德國等國家的政府官員也對國際奧委會施加壓力，但國際奧委會主席雅克·羅格表示，這項紀念活動與開幕式的氛圍“格格不入”。

恐怖分子突襲奧運村

當倫敦奧運會在一片田園牧歌中拉開序幕，人們盡情歡呼雀躍時，慕尼黑慘案也正好經歷40周年。那個黑色的9月是奧林匹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刻，讓世人意識到奧運會不總是充滿歡樂與和平。

1972年8月26日，第20屆夏季奧運會在聯邦德國慕尼黑正式開幕，121個國家和地區的7170名運動員參加了這屆盛會，以色列派出了由43名運動員和教練員組成的代表團。這是當時規模最大的奧運會，一只叫瓦爾迪的德國獵犬成為第一個奧運會吉祥物。9月4日，16歲的德國跳高運動員烏爾里克·邁法特打破世界紀錄奪得冠軍，成為奧運會田徑史上最年輕的個人冠軍，主體育場的8萬觀眾對這一天的精彩比賽大呼過癮。但慕尼黑的“歡樂奧運”不到12個小時后就發生驚人逆轉。

9月5日凌晨4時15分，8名巴勒斯坦“黑九月”組織的恐怖分子翻過慕尼黑奧運村的圍欄，闖入奧運村31號樓以色列代表團駐地，遭到以色列運動員和官員的反抗，摔跤教練莫什·溫伯格和舉重運動員約瑟·羅曼諾被當場打死，而后他們劫持了另外9名人質?？植朗录l生后，慕尼黑方面緊急成立了危機處理小組，成員包括聯邦德國內政部部長根舍、慕尼黑警察局局長施萊博、奧運村村長特羅格和巴伐利亞州內政部部長默克。

在與恐怖分子進行初步談判后，人們知曉了他們襲擊的真正目的：在中午12點前釋放關押在以色列監獄的234名巴勒斯坦犯人，以及被聯邦德國政府囚禁的巴德爾-邁因霍夫幫成員。但以色列總理果爾達·梅厄表示，以色列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答應恐怖分子的要求。與此同時摩薩德特工們正整裝待發，而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和內政部長根舍以違反國家憲法為由，拒絕了以色列派遣的特別行動小組。磋商之后，以色列派出情報局局長扎米爾和一名人質談判專家飛往德國，加入了危機處理小組。

國際奧委會授權國際奧委會埃及籍委員艾哈邁德·圖尼與恐怖分子談判，同意在釋放人質條件下保證恐怖分子安全離境，并支付巨額資金，但遭到拒絕。一直到晚上8點多，當局才與恐怖分子達成協議：用兩架直升機將恐怖分子和人質運往費爾斯滕德布魯克空軍基地，然后轉機前往埃及開羅。埃及方面其實拒絕了恐怖分子落地開羅的要求，危機處理小組還是決定按原計劃實施，即在費爾斯滕德布魯克空軍基地轉換乘機之時拯救人質。

大約晚上10點30分，恐怖分子到達費爾斯滕德布魯克空軍基地，這時機場卻一片漆黑。5名臨時抽調來的警察充當了狙擊手，安排在機場周圍。機場中間?？苛艘患懿ㄒ?27客機，警方打開探照燈照亮現場，恐怖分子頭領伊薩下來檢查飛機情況，而人質則繼續留在直升飛機內。警方原計劃在機組人員中混入警察協助消滅一兩名恐怖分子，但沒有接受任何反恐訓練的機組人員們最后拒絕幫助執行，并在行動開始前全部撤離了客機。當伊薩發現波音客機內沒有任何機組成員時，他立即折回直升機。這時躲在水管后的一名狙擊手首先向伊薩開火。由于狙擊手們沒有無線電通訊裝置，沒有夜視裝置和頭盔，且人數也落后于對方，計劃完全失控。由于恐懼，一名恐怖分子開始向第一架直升機內的人質開火，并讓其他兩名同伴出來掩護，他跳出去來時留下了一枚手榴彈。手榴彈爆炸，第一架直升機起火焚燒，機內所有人質死亡。第二架直升機的5名人質也被恐怖分子全部射殺。慕尼黑的人質營救方案完全失敗。戰斗持續了45分鐘，裝甲車才姍姍來遲。聞訊趕來的記者和民眾堵塞了空軍基地附近的高速公路，致使裝甲車無法順利到達。這次慘案共造成17人死亡，包括11名以色列運動員和教練，1名聯邦德國警察，5名恐怖分子，另外3名恐怖分子被捕。

形同虛設的安保

恐怖分子劫持人質事件發生后，當天的奧運會比賽仍在緊張進行。隨著事件的升溫，成千上萬的民眾趕往奧運村。一部分激進人士要求停止奧運比賽，直到下午3點，比賽才停止。9月6日慕尼黑奧運會停賽一天。上午國際奧委會在主體育場舉行了追悼會，會上奏響了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11名遇難者的座位被空出來。為了不讓恐怖分子的計劃得逞，奧委會主席布倫戴奇隨后宣布比賽繼續進行。這一決定引起嘩然大波，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繼續比賽，以色列和一部分阿拉伯國家的代表團擔心安全問題退出了比賽。以色列代表團帶著11名遇難者的遺體回到國內，在特拉維夫盧德機場，上萬民眾自發前來、失聲痛哭。

在聯邦德國，政府官員不得不承認這是自二戰以來遭遇的最大挫折。為了抹平1936年納粹德國奧運會的陰影，慕尼黑政府在奧運會的硬件設施上作了許多改進，如新建了包括主體育場、奧運村、游泳館、賽車場等在內的宏偉的體育建筑群；田徑場下方25厘米深處鋪設有管道，冷天可注入熱水讓比賽場地受熱；成績檢驗使用了先進的電子計時器和有“投擲運動員魔鏡”之稱的激光測距儀……慕尼黑做好了準備，等待奧運會完美結束，可是卻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安保。警方心理學家喬治·西伯爾在奧運會開始前，提交了一份如何應對奧運會中出現特殊事件和恐怖襲擊的報告。他在里面詳細介紹了巴勒斯坦恐怖組織襲擊的一貫方式，“對于巴勒斯坦恐怖組織，我們認為他們行動干凈利落，而且從不在白天行動，只在夜間行動，在夏季也就是凌晨5點之前，另外一點就是他們從不從正門進入而是翻越圍欄。”但他的這份報告被慕尼黑奧組委認為與“歡樂奧運”的主旨實在是“背道而馳”，被冷落一旁。維持奧運會比賽秩序和安全的是2000余名沒有佩戴任何武器的警務人員，在整個奧運場館和奧運村內看不到一個身穿制服的警察或士兵。奧運村辦公室職員海因茨·彼得·戈茨爾和一名同事9月5日凌晨4時左右看到“8到12名運動員背著運動包快速翻過了圍欄，我們還跟他們打招呼，以為他們是在外面喝酒太晚了所以那時候才回去”。

慘案發生后，賽事安全問題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隨后歷屆奧運會和其他重大賽事都加強了安保工作。倫敦奧運會正因安保負面新聞頻發而飽受人們質疑。這次事件促使歐美各國政府開始重視恐怖分子挾持人質事件的處理，紛紛開始組織負責處理類似狀況的軍警單位。自二戰以來沒有狙擊手、特種部隊和反恐專家的聯邦德國，開始認真反思，訓練了一支反恐特種部隊，即第九國境守備隊。同時吸取狙擊失敗的教訓，開始設計裝備真正專用的狙擊步槍。

“上帝之怒”的報復

慕尼黑慘案并沒有隨著奧運會的落幕而結束。針對巴勒斯坦的恐怖襲擊，以色列進行了瘋狂的報復。情報局局長扎米爾組建了名為“上帝之怒”的復仇小組，對“黑九月”組織高層和慕尼黑慘案有關人員進行報復性打擊。摩薩德以神秘、迅速、準確、兇狠的作風開始了20世紀規模最大的國家復仇行動，他們擬定出一份黑名單，授命特工奔赴世界各地追殺黑名單成員。這項暗殺活動從1972年10月開始，一直持續到1979年1月。1972年10月16日，摩薩德特工暗殺了“黑九月”在意大利的首領瓦埃勒·茲懷伊特，他是阿拉法特的表兄弟，負責歐洲恐怖活動的組織和策劃。12月8日，摩薩德特工在巴黎炸死了“黑九月”在法國的負責人默罕穆德·哈姆沙里。隨后，“黑九月”的塞浦路斯負責人侯賽因·阿巴德·西爾、為“黑九月”提供武器的貝魯特大學教授巴西爾·庫拜西、“黑九月”與蘇聯克格勃之間的聯絡官賽義德·穆查西、“黑九月”法國新領導人穆罕穆德·布迪亞等人，先后遭到刺殺。以色列的報復行動也促使“黑九月”更加頻繁地進行針對以色列人的反報復恐怖活動。

慕尼黑慘案是現代奧運會歷史上最慘痛的事件，也是巴以沖突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此次恐怖事件雖然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世界輿論關注焦點的目的，但也帶來不少負面影響，阿布·薩烏達后來也承認，慕尼黑事件“遭到了世界的強烈抗議，而不是他所希望的對巴勒斯坦事業的同情”，這不得不促使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采取軍事和外交并重的方式解決巴以沖突。對于慕尼黑慘案的受害者家屬來說，這是永不能磨滅的傷痛。

（沈小輝薦自《看世界》）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