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珍貴的畢業證書

馬秀英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在有意無意之間，54載匆匆而逝。每當看到這張褪色發黃的畢業證書，心中就會涌現出按捺不住的激動，一種莫名的幸福感便油然而生，禁不住回想起當年的青春歲月……

我1939年生人，現已到古稀之年。在撫順市新撫區新楊街小學讀書的那段時光，雖然有很多事已經淡忘在歷史長河中，但也有一些記憶深深地印在腦海里。

剛上學的時候，正值新中國剛剛建立，百廢待興。我們學校設施非常簡陋，就有幾趟平房，桌椅啥樣的都有。我們班的后排是用磚砌的墩子，上面架上木板，就是課桌了，黑板是用水泥抹的，沒有黑板擦，就用抹布代替。由于當時教學經費不足，老師非常節約，就連用過的粉筆頭都留著，下次接著用，后來年級高一點了，教室里才配備了整齊的桌椅。

記得當時學校有6個年級，操場很大，但凹凸不平。學校周圍沒有圍墻，有一圈鐵絲網。那時勞動多，夏季除草，冬季除雪，用磚頭鋪路，等到后來畢業時，操場基本被墊平了，磚道也鋪好了。

學校管理很嚴格，有把大門的，上學、放學打鈴，開門、關門。我們的班主任是女老師，姓唐，教我們的時候好像只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我們上學時都十多歲了，不像現在的孩子上學這么早，因此和唐老師的年齡相差不大。唐老師無論何時都穿得干干凈凈，就連下雨天都一樣，這一點對我一生都產生了影響。我成家以后，家里大人孩子的衣服無論新舊總是保持潔凈。唐老師嗓音很尖，聲音也大，講起課來嘎巴脆，就連批評起違反紀律的同學都相當有震懾力。那時，我感覺校長不怎么出門，好像他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校園的任何一個地方。一些淘氣的男同學一看到校長就喊“校長來了”，結果就一哄而散了，同學們對校長是相當敬畏的。

逝去的是美麗的，包括當時的那些艱難歲月。由于我家里上有老人，下有幾個孩子，所以日子過得很苦。那個年代，大家幾乎都這樣，以至于我上完小學后就輟學了，但這沒有辦法，家里實在沒有條件讓我上學了，所以至今仍覺得很遺憾，甚至耿耿于懷。

唯一的一張畢業照片是我們在畢業后很長時間補照的。一天，一名同學興沖沖地來我家告訴我說：“18號上照相館照畢業像，讓我們穿最漂亮的衣服去。”我聽后興奮得不得了，趕緊把最喜愛的衣裳洗得干干凈凈，鞋子刷了又刷。照相那天，非常熱鬧，同學們個個都把自己打扮得一塵不染，女同學互相又捯飭了一遍，男同學也在鏡子前把頭發梳得溜光水滑，全班同學在最佳狀態下投入了拍攝。隨著照相師一聲：“朝這邊看，一、二、三！”咔嚓一聲，一張最靚麗的青春風景就這樣永久地定格在了歷史瞬間。后來有很多人見了照片后都會驚奇地說：“你班同學太精神了。”對此，我是滿心的自豪。這成了我晚年生活最值得回憶的一部分，每當看到它的時候，總會給我帶來驚喜和快樂。在多次搬家中我始終把畢業證書和同學合影作為最重要的東西一直保存在身邊。盡管解放初期娛樂場所和公共設施少之又少，但我們玩得卻是真正的快快樂樂，玩嘎拉哈、踢口袋、跳房子等等，而男同學玩的更是五花八門，不可盡數。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的那種純自然的玩法現在幾乎看不到了，而當時的一切游戲卻不用花費一分錢。有時我就想：現在沒有任何壓力，真正擁有天真快樂的孩子又有多少呢？

半個多世紀的逝去，很多記憶已經模糊或消失了，但也仍殘留些許軼聞趣事，時常能想起。

有一回在我后面的同學代世貴揪我辮子，我回頭就把他的臉撓破了，兩條大血印子，讓同學們取笑了好幾天。他不理我了，我也不搭理他了。平桂蘭同我關系最好，上學放學同去同歸，一塊玩耍。有一天，在走過代世貴身邊的時候，平桂蘭突然把我撞到了代世貴身上，正待我要發火，卻發現他倆都在看我笑，結果我的怒氣也就沒有了，我們又和好如初了。

有一回，學校組織旅游，爬高爾山。李長城在登山過程中踩禿嚕了，向山下滾去，老師同學一聲驚呼，都嚇呆了。幸虧在滾出十幾米后被小樹擋住了，否則不堪設想，但胳膊和腿好幾個地方被石塊弄破了，幸無大礙。唐老師嚇壞了。李長城連眼皮都未眨一下，還嘻嘻地對老師說：“沒事，踩禿嚕了，差點沒摔嘍。”此言一出，同學們頓時大笑起來，剛才的緊張氣氛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這次高爾山之旅，不但讓我第一次感受到美麗如畫的大自然風光，還讓我深深地體會到了同學間的真切情誼。

有一年的冬天，一場大雪過后，同學們把雪攢了一個大堆，跟房子一般高。男生在雪堆兒中央摳了一個洞，又把里面的雪掏空，里面像宮殿似的，然后出來進去地在里面玩，這時有一個同學爬到雪堆上使勁蹦，突然“嘩啦”一下子雪堆就塌了，埋了好幾個人。同學們一擁而上趕緊把里面的人給扒了出來，個個像雪人似的，還“嘿嘿”地傻笑著叨咕：“塌了，塌了。”

所有一切都如煙似云，如無卻有，就好像初入學堂的懵懵憧憧，頭一次嗅到書本的油墨的香氣，時間愈久，那種味道越讓人回想。我一生中的短短幾年的學生時光就這樣過去了，只留下了這兩件寶貝，畢業證書和同學合影，當然還有無盡的幸福和遺憾。可惜后來由于工作和生活的變化，我同這些可愛的同學永遠地失去了聯系，至今音信全無，而能讓時光倒流，重新把我帶回到那個年代的，就只有這珍貴的畢業證書和六年三班的“全家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