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卷有馀情——園林芭蕉獨特的審美意象

芭蕉（Musa basjooSieb. et Zncc.）又名甘蕉、綠扇。是中國傳統(tǒng)園林植物。據(jù)記載，栽培歷史可追溯到漢代。盛產(chǎn)我國廣東、福建、臺灣等地，現(xiàn)長江以南地區(qū)廣為種植。蕉葉碩大、姿態(tài)窈窕、色澤碧綠，備受文人贊美唐，韓偓《深院》曰：深院下簾人晝寢，紅薔薇架碧芭蕉。（《全唐詩》第681卷第034首）此外，芭蕉綠蔭如蓋，孕風貯涼自古有芭蕉孕涼南國風之說。宋，楊萬里詩曰：翠蕉自搖扇，白羽得暫閑。（《全宋詞》）

清代李漁有云：“草木之類，各有所長，有以花勝者，有以葉勝者……芭蕉的審美特征主要專注于芭蕉的葉色與聲韻，以葉為勝。文學中有關(guān)蕉葉的詩賦行文不勝其數(shù)，園林藝術(shù)同樣凝練出雨打芭蕉、怡紅快綠等精典的藝術(shù)審美形態(tài)。然而，這些藝術(shù)形態(tài)主要是芭蕉與其他要素的組合，例如，雨打芭蕉的意象是落雨與芭蕉組合產(chǎn)生的景象并由此帶來視覺聽覺上的審美聯(lián)想，出自于《紅樓夢》賈元春之口的怡紅快綠，便是海棠與芭蕉組合，這也成就了植物色彩組合的絕配。

本文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學詩詞中以蕉葉自身形態(tài)為對象產(chǎn)生出的審美意韻作出歸納并以此拓展園林芭蕉的審美。芭蕉有粗實的主干（莖），它的主干（莖）是由多重葉片包裹形成，植物學稱之為假莖。假莖向上生長，待一定時日后葉片自然舒展并傾側(cè)一旁。從葉片成長到舒展只是短暫的自然景象，但中國詩詞文學中有過精彩的描繪。

一、芭蕉不展丁香結(jié)

長江以南，蕉葉四季中大部分呈綠色狀態(tài)只是待到嚴冬老葉敗黃。嫩葉呈桿狀向上生長，后向邊側(cè)傾斜定型，此后蕉葉始終舒展不受氣候等因素影響而卷曲，直至敗落。蕉葉不展就是文人所指的蕉葉的嫩芽形態(tài)。

唐，李商隱《代贈二首》 樓上黃昏欲望休，玉梯橫絕月中鉤。芭蕉不展丁香結(jié)，同向春風各自愁。（《全唐詩》）。

宋，方千里《塞翁吟》 苦寂寞、離情萬緒，似秋後、怯雨芭蕉，不展愁封。（《全宋詞》）。

唐，張說《戲題草樹》 忽驚石榴樹，遠出渡江來。戲問芭蕉葉，何愁心不開。……。（《全唐詩》第087卷第061首）。

上述三例中的不展、心不開等詞都是在描述蕉葉沒有舒展，但恰好都展現(xiàn)出同樣的情感態(tài)度——愁。李商隱說的各自愁似乎發(fā)生在男女之間；方千里的離別愁似乎是久別的苦耐；何愁心不開，張說仿佛是在表述自己的心緒。在文學意韻下蕉葉的不展與文人的消極情感態(tài)度形成了關(guān)照。

二、心似芭蕉乍舒展

如果說不展芭蕉常與憂愁、悲切情感關(guān)照相對應，那么完全舒展開來的蕉葉似乎是明快、積極的審美意象，文學作品就是這樣展現(xiàn)的。舒展開來的芭蕉色澤純翠姿態(tài)優(yōu)美哪個不是人見人愛？性情的江南女子更是將其化作傳情之物。《木蘭花》 許岷江南日暖芭蕉展，美人折得親裁剪。書成小簡寄情人，臨行更把輕輕拈。（《全唐詩》，卷899）。

《握金釵》呂渭老 向晚小妝勻，明窗倦裁剪。見花清淚遮眼。開盡繁桃又春晚。……。胡蝶入簾飛，郎聲似鶯囀。見來無計拘管。心似芭蕉乍舒展。歸去也，夕陽斜，紅滿院。（《全宋詞》第1112卷）。桃花盛開當是芭蕉蓄勢待發(fā)時，沒有情怨的煩擾，倒是自在。胡蝶飛繞、落日斜照此番愜意的畫面再加上無憂無慮，心緒怎能不舒展？

三、半掬羈心，似翠蕉難展

半舒半卷的蕉葉其色彩獨特，既不同于不展蕉葉嫩芽般的鵝黃綠又不同于舒展開來的碧綠，綠得清新綠、韻人。蕉葉半舒半卷的藝術(shù)形態(tài)蘊涵飽滿的視覺體驗和豐富的藝術(shù)想象留得無限遐想、別有韻味。半掬羈心，似翠蕉難展(《全宋詞》，史深<玉漏遲>)。

《宮詞百首》 和凝香鴨煙輕爇水沈，云鬟閑墜鳳犀簪。珠簾半卷開花雨，又見芭蕉展半心。（《全唐詩》，卷735）。

《送閬州妓人歸老》何扶竹翠嬋娟草徑幽，佳人歸老傍汀洲。玉蟾露冷梁塵暗，金鳳花開云鬢秋。十畝稻香新綠野，一聲歌斷舊青樓。芭蕉半卷西池雨，日暮門前雙白鷗。（《全唐詩》第516卷第041首）。

總的來說，通過文人細膩的觀察和匠心獨運的筆觸將蕉葉不展、半卷、半展半卷這一自然景象賦予人的情感訴求后，仿佛拉長了時間和空間，讓人沉靜于無限遐想。不論是愁是憂還是乍舒展，寄情是這一豐韻意象的落腳點，李清照一語道破，葉葉心心，舒卷有馀情（《全宋詞》，<添字丑奴兒·采桑子>），同樣這與芭蕉其他藝術(shù)形態(tài)的文學意韻一脈相承，更為重要的是與中國園林美學特征相契合。正如王國維所說：“一切情語皆景語，一切景語皆情語。”園林的美就在情景交融、詩情畫意。蕉葉舒卷的文學意韻是園林芭蕉審美意象的重要構(gòu)成，在解其美、賞其美園林審美需求下給人特殊的精神享受同時也展現(xiàn)出芭蕉的獨特藝術(shù)魅力。

參考文獻：

[1][清]李漁.閑情偶寄[M].卷五“飲饌部·眾卉第四”[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清]曹雪芹.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作者簡介：丁杰（1984.07-），男,安徽人，碩士研究生，江西師范大學，研究方向：環(huán)境藝術(shù)設(shè)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