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首個特大國企貪污案偵破錄

文/曾齊

重慶首個特大國企貪污案偵破錄

文/曾齊

檢察官正在審訊王觀超

由重慶市三級檢察院共同辦理的“三九”系列貪污案是重慶市檢察機關迄今為止查辦金額最大的貪污案。該案為國家挽回損失7000余萬元人民幣。2012年初國務院國資委紀委專門向重慶發函，建議為專案組干警授功表彰。

重慶市檢察院第一分院2011年12月22日召開媒體新聞通氣會，通報了查辦原“三九”汽車實業有限公司（簡稱“三九”汽車實業）原法定代表人、總經理王觀超等人涉嫌侵吞巨額國有資產案，即由重慶市三級檢察院共同辦理的“三九”系列貪污案的情況。

通報稱，該案是重慶市檢察機關迄今為止查辦金額最大的貪污案，也是最高人民檢察院向重慶檢察機關交辦的首例大型國有企業貪污案、重慶檢察機關首例派專案組駐北京長期異地辦理的零口供案。該案為國家挽回損失7000余萬元人民幣。被告人中，已有一人被判處死緩，一人被判處無期。該案得到中央領導的充分肯定，2012年初國務院國資委紀委專門向重慶發函，建議為專案組干警授功表彰。

真是一個“燙手山芋”

2008年5月初，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與國務院國資委紀委組成聯合調查組，對北京“三九”汽車實業有限公司原負責人王觀超等人涉嫌侵吞巨額國有資產的問題展開調查。不久，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指定重慶市檢察院辦理，重慶市檢察院又將這一艱巨任務交給一分院具體組織實施。

組織一支隊伍，到北京去展示重慶職偵干警的風采，這一機遇對重慶市院、一分院而言，均是前所未有的。重慶檢方各級領導異常重視，最后決定以重慶一分院職偵局為主，吸收各單位骨干成立“三九”案件專案組，加入重慶市江北區、沙坪壩區、南岸區檢察院職偵業務骨干，并得到了重慶市公安局、國稅局等單位的大力配合。重慶一分院分管副檢察長梁木生、職偵局局長陳衛民分別擔任組長和副組長，職偵局副局長宋云峰作為一線負責人。5月19日，梁木生帶隊趕赴高檢正式領取任務。5月31日，專案組部分人員進駐北京。

雖然專案組對案件難度早有心理準備，也下定了必須拿下的決心，但是在北京初步開展工作，對案情有了大概認識后，還是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因為這是一只真正的“燙手山芋”。

關于王觀超侵吞國有資產的舉報連續不斷，在專案組到來之前，有關部門已經做了一次調查，但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王觀超成為驚弓之鳥，公司已經賣掉，相關人員均已遣散藏匿，賬目失蹤，大量證據被銷毀；他將家屬送到國外，自己隱匿在西安，沒有住在購買的住房里，而是在住房對面租了一間屋，專門觀察是否有可疑情況。

專案組到北京后，王觀超通過各種復雜關系說情探風、請托行賄。專案組的行蹤王觀超竟然掌握得一清二楚。面對這樣一個對手，專案組陷入苦戰。在時間上，恰逢北京奧運前夕，這也意味著，當地有關部門很難有余力為專案組提供幫助。

燒紅的炭圓也要捏成灰

在專案組組建之際，重慶市檢察院檢察長余敏提出要求：“辦理‘三九’案件是最高人民檢察院對重慶檢察機關的信任，雖然辦這個案子很難，是個‘炭圓’，但專案組必須拿出即使是燒紅了的‘炭圓’也要將它捏成灰的勇氣！”

作為最高人民檢察院交辦給重慶檢察機關的第一件特大貪污案件，面對巨大的困難和狡猾的對手，面對幾乎無從下手的開局，專案組似乎從一開始就陷入“絕境”，由于這是重慶檢察機關第一次駐北京辦案，有人嘲笑專案組是“農民進城”。這話傳到專案組領導耳朵里后，他并不生氣，“農民也有農民的辦法，有時候，農民的辦法更管用。”

好辦法找不到怎么辦？那就用“笨辦法”打開局面。

沒有現成的賬目，專案組就從外圍情況著手，從“三九”汽車實業公司的往來賬目查起。原來，其關聯公司多達數十家，相關資金往來筆數以萬計，資金總量上百億元，光公司名稱叫“三九”的就有幾十家，看一遍就讓人暈頭轉向。然而，就是面對這樣的賬目，專案組迎難而上，徹查了所有涉案公司的工商檔案、驗資情況、銀行賬戶，獲取了上萬頁的各種書證。特別是圍繞王觀超收購“三九”汽車實業前后的資金動向，專案組下大力氣偵查。為此，現任重慶市一分院職務犯罪偵查局偵查處副處長的肖波和司法會計楊愛蓮，為查實往來賬目，長期在外奔波取證，南下北上，足跡跑遍了大半個中國，飛行距離達十萬公里，同事們為此稱他們為“空中飛人”。最終，專案組用“笨辦法”發現了疑點。

為獲取王觀超轉移賬目的線索，專案組了解到了王曾請搬家公司搬運藏匿賬目的線索，于是用“笨辦法”逐一排查了北京100多家搬家公司，終于通過一家搬家公司的業務單找到了線索并發現了王觀超隱匿在偏僻處的賬本。

為了節約辦案成本，確保賬冊安全，專案組成員硬是采取“螞蟻搬家”的“笨辦法”，每人每次帶上一兩箱，將重達一噸的十幾箱賬本全部帶回重慶。

……

在2011年11月25日“三九”系列案件偵查工作總結會上，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副局長馬海濱如此評價：“偵破這個案件非常難得的是，幾乎所有的決策都沒有失誤。”正是有了這種知難而上的韌勁，專案組最終把“三九”案件這個燒紅了的炭圓捏成了灰，為重慶檢察機關贏得了聲譽。

我們代表重慶檢察隊伍的形象

如果將專案組比喻成一座堤壩，局面之苦、對手之難、協調之痛只是被阻擋的洪水，而思想上的懈怠則是高壓下堤壩上出現的細微裂痕，哪怕再小，也是致命的。為此，專案組成立了臨時黨支部。在黨組織的凝聚下，專案組的每一位同志都有許多艱難的付出。宋云峰作為專案組一線負責人，組織領導又身先士卒，長達一年多的時間一直堅守北京，每天白天調查取證、研究案情、匯報工作，晚上又要將各小組取回的證據進行分析研究，謀劃第二天的工作，所有的壓力都壓在他身上。這期間，他被人跟蹤過，接到過恐嚇電話，也有人提著現金來拉攏他，然而這個倔強的漢子硬是頂住了。他想盡一切辦法，動用一切可能手段，沉著機智地指揮著每一次行動。當專案告捷時，他滿頭的青絲，竟已變得花白。

專案組骨干徐維彬由于長期在北京摸排線索，常常自己駕車穿梭于大街小巷，由一個“路癡”變成“北京活地圖”。他曾自豪地說，“現在北京沒有我找不到的地方”。陳文的父親因心臟病住院，他總是等到手里的工作完成后，才打電話回家了解情況。肖波在面臨競爭上崗的情況下，仍然投身辦案工作，在個人進步與履行職務之間，用實際行動作出了取舍。梅興吉的女兒面臨高考，王慶國的女兒還在上幼兒園，都需要家長陪伴和照料，但是他們顧全大局，每次接受任務都不講條件地立即出發；楊愛蓮是專案組唯一的女性，但她工作從不示弱，出差期間，得知一手將其帶大的外婆去世了，她仍忍住悲傷，直到任務完成才到外婆墓前寄托哀思……

正如重慶市檢察院有關領導所說，“專案組的全體干警以實際行動，充分展示了重慶職偵隊伍的形象和素質。”

“大魚”想撐個魚死網破

辛勤耕耘終有收獲。專案組撒攔河網的“笨辦法”最后證明是個好辦法。在紛繁復雜的資金往來中，專案組終于找到了一筆1224萬元的可疑賬目。他們以此為突破口，迅速展開調查，發現王觀超挪用公款的事實。有了這一線索，專案組立即收網捕魚，立案抓捕王觀超。

2008年7月22日，王觀超在西安落網。專案組凍結了王觀超的銀行存款 265 萬元；查封了王觀超在深圳、北京、天津、重慶的房產11處；扣押了王觀超及其公司名下的高級汽車九輛。

歸案后的王觀超仍然氣焰囂張，在審訊過程中不僅不交代問題，他期待有人能夠保護其免受法律懲處，并多次說“如果有人幫我，我這點事情不算什么”。在證據面前他仍然拒不認罪，甚至在審查起訴階段詢問時，還將訊問筆錄撕毀。

“要從王觀超口中有進一步突破，看來很難。這又是一起‘零口供’案件，必須用證據說話！”為此，專案組進行了大量的外圍取證，案情逐步浮出水面。

十二級臺風下冒險取證

2008年8月底，專案組發現王觀超在深圳的一處住所。由于王觀超長期在深圳活動，雖然經過隱匿，但他的住宅里很可能留下重大線索。專案組為此專程趕到深圳，卻不想碰到難得一遇的十二級臺風。為了搶時間，專案組一線負責人宋云峰二話沒說帶頭上樓，王家房門外的走廊毫無遮蔽，颶風夾著暴雨，混夾著被卷起的雜物不停地向檢察官們砸來。大門緊鎖，這意味著他們將在27層高的樓頂與狂躁的“鸚鵡”較量一番。

幾名檢察官找來安全繩，一頭拴著腰部，一頭套在欄桿上，怎料房門非常堅固，先后換了兩撥開鎖匠都無法打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專案組成員在颶風中堅持了兩個小時，無人退縮。伴隨著“啪”的一聲鎖響，門終于被撬開了，重大線索隨之浮出水面，它們證實“三九”汽車實業中有人與王觀超共同侵吞了國有資產。但是按照以往的慣例，要批捕還需要更加翔實的證據，王觀超的口供為零，該案的其他核心成員尚未歸案。在這個關鍵時刻，專案組感到如果按部就班進行偵查，很可能會給犯罪嫌疑人進行串供串證、毀滅證據、轉移資產提供時間和空間，于是果斷出手，將數名犯罪嫌疑人一一抓獲：

2008年10月17日，犯罪嫌疑人孫某（另處）在沈陽落網；2008年10月22日，犯罪嫌疑人王赟章在洛陽落網；2008年10月27日，犯罪嫌疑人譚某（另處）在深圳落網……

事實證明，專案組的這一決策是正確的：犯罪嫌疑人王赟章到案后，不僅供述了檢察機關尚未掌握的其貪污公款1000余萬元的事實，還供述了王觀超涉嫌貪污公款2022萬元的事實。

隨著這批犯罪嫌疑人的落網，更多的證據浮出水面。在王觀超的筆記本電腦中，專案組發現了大量與王觀超貪污有關的證據，包括部分公司的賬目、銷售臺賬，甚至還有一封關于王觀超侵吞國有資產的舉報信。干警根據這封信，發現了以舉報王觀超貪污為要挾，卷款1200萬元潛逃的三九汽車實業副總經理張翼鵬和財務總監王赟章。他們以為掌握了王觀超侵吞國有資產的證據，王觀超就不敢告發他們，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最終還是難逃法網。

一時間，好消息從全國各地不斷傳來，但專案組深深知道，關鍵性的證據——三九汽車實業的賬目還沒找到。為查找賬目去向，專案組先后查找了十多個可疑地點后，目標終于被鎖定。

那是 2009年春節前的一天，在北京機場附近的一處住所，干警梅興吉和楊愛蓮打開房門，透過陽光下飛舞的灰塵，發現了滿滿一屋的賬本！梅興吉急忙撥通了宋云峰的電話，宋云峰起初還有點不敢相信，要求梅興吉用手機拍照后發過來。十分鐘后，這張照片就傳到了專案各級領導的手機上。

事實證明，仍然是貪欲害了王觀超。他想依靠賬目收取幾筆外債，所以始終沒有銷毀賬目。等到出事后，專案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讓他再也無法掩蓋這個真相。至此，王觀超等人的覆滅已經不可挽回。

把侵吞國有資產當“事業”做的王觀超

王觀超1965年9月23日出生于山東省郭城縣，研究生文化。他出身貧寒，從當秘書起家，靠天資聰明、勤奮刻苦，才在某大型國有企業內有了一席之地。“三九”汽車實業成立于1999年，系該企業下屬的全資國有公司，注冊資金5000萬元，主要經營汽車進口及銷售。王觀超于公司成立之初即擔任公司副總經理，負責公司日常事務，2003年起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總經理。2006年，王觀超以北京恒源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名義，收購了“三九”汽車實業。

他對侵吞國有資產一事早有預謀。干警在專案組查抄的一個筆記本中發現，早在2001年他就這樣寫道：“多成立幾家公司，用公款在里面玩，賺了歸自己，虧損由國家承擔，大家都是這么做的。”

在“三九”汽車實業內部管理中，他撤換掉不是“自己人”的會計，有意安排內部職能部門“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造成管理上的混亂，以方便自己渾水摸魚，以致出現改制后檢查庫存竟多出一臺奧迪轎車不知出處的事。

王觀超侵吞巨額國有資產，對查處早有防備。他平時熱衷用錢請客，編織個人的關系網，并結識了一批實權人物疏通關系。他編織的關系網給案件的偵破一度帶來很大的麻煩。王觀超還鉆研法律知識，親自到某名牌大學一個法律研修班學習了一段時間，掌握了相關法律知識。即使在日常管理中，他也經常和財會人員聊天，請教財會知識。有人感嘆，王觀超是真正將侵吞國有資產當做一門“事業”在用心做。

尾聲

此系列貪污大案經重慶市檢察機關偵結起訴后，重慶市第一中級法院于2009年11月9日做出一審判決，王觀超因貪污公款2629萬余元實際分得2483萬余元、挪用公款400萬元，依法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王觀超不服并提出上訴。2011年7月15日，重慶市高級法院作出二審判決，維持原判。

2010年8月16日，該市第一中級法院做出一審判決，王赟章因伙同他人貪污公款1140萬元個人實得686萬元，被判處無期徒刑。

張翼鵬涉嫌貪污公款918萬元，重慶市第一中級法院也已于2011年7月25日開庭審理。

2011年12月22日，重慶市檢察院已決定對該專案組成員給予記功表彰。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