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年少，看見春暖花開

1

我和林莫瑤住在同一個巷子里。林莫瑤一直是個成績很好的丫頭，她經常低著頭背著很重很重的書包匆匆地從我家門口穿過，冷漠、高傲。

我很羨慕她。羨慕她的清高、她的好成績。

因為一次打架媽媽苦苦哀求班主任讓林莫瑤與我同桌，據說是近朱者赤。成績好的大概都喜歡熬夜做題，她經常在數學課上打瞌睡。我在私下里收集很多冷笑話每次她昏昏欲睡時就說一個，她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睡意全無，然后就開始認真聽課。

打小就崇拜林莫瑤的我對她好是自然的。

正當我慢慢變乖時，班主任把我叫進辦公室輕蔑地說：“蘇琳，你是不是成天找林莫瑤敘話？要不是看在你媽媽的面上，我才不會讓你和林莫瑤坐一塊。”

我一下懵了，我是為她好才費盡心思地逗她開心，她怎么能這樣不講理？

“我沒有。我……”

“人家是班長又是尖子生難道還主動找你敘話？你看看你成績不好廢話倒是不少。”還沒等我說完班主任就開始訓話。

成績好就該什么都相信她嗎？成績差就一無是處了嗎？

林莫瑤，披著羊皮的狼，你怎么能這樣！

我以為你的冷漠是因為學習壓力大，原來你真的心也很冷漠。我恨不得自戳雙目啊。換座位！主動換！果斷換！

我黑著臉回到座位上，林莫瑤假惺惺地問我怎么了。

使勁的裝吧。

2

我與同樣成績好的簡曉冉成了同桌。她沒有林莫瑤的冷漠、不可一世。

簡曉冉不愛說話，很要強，學習起來幾乎是拼命。我曾親眼看到她在月考失敗后躲在教學樓的角落里一邊打自己一邊哭泣，看得我都呆了。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東西能使一個女孩子如此地自虐。

總覺得她心里隱藏著什么。我瞄準了她桌洞里的日記本，沒帶鎖。雖然經過無數次的心里斗爭，但那份好奇心讓我很無恥地偷看了。

媽媽的病又嚴重了，家里真的是揭不開鍋了。簡曉冉，你死都要拿獎學金！死都要！！！

三個感嘆號，觸目驚心。

簡曉冉，我一定要幫你。

我偷偷地跑到辦公室跟班主任說了簡曉冉家里的情況，老班說他會和班長盡力想辦法。突然間感覺自己很偉大。

幾天后，身為班長的林莫瑤拿著錢遞給簡曉冉。一旁的我心里極不平衡：明明是我做的好事，憑什么都被她攬去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簡曉冉站起來對林莫瑤吼了一句“你少管我的閑事”，就臉紅著跑了出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林莫瑤，同樣一臉愕然的還有我。

3

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我，從來不知道家境貧寒的孩子自尊心是那么地強，而單純地以為竭盡全力幫助他們就是善良。

簡曉冉憤怒的表情和歇斯底里的吼叫，一棒子打醒了我：善良不是一個人的自以為是。

我不知道林莫瑤是怎么和班主任交代的，但這一點很清楚：簡曉冉對林莫瑤已經是恨之入骨了。當簡曉冉指著林莫瑤罵她身為班長就隨便窺探別人的隱私時，我看見林莫瑤一臉無辜的樣子心撲通直跳：她會不會把我抖出來？

也許是她覺得上次的事對不起我，一直風平浪靜著。

班里的學習氛圍又開始緊張起來，林莫瑤和簡曉冉還是冤大頭，她們可以在學習上爭個你死我活。

在這個大家都在奮斗的季節里我突然覺得很孤獨。我的底子差，根本學不進去，煩躁無比，悶得發慌。

我又開始去上網。偶爾想到上次打架后媽媽低聲下氣地求班主任多關照我時我就很恨自己沒出息。但網絡世界有太多引誘我的東西。良心上的不安阻止不了我。

我是完全陷進去了，連上學放學都拋到腦后。

有天中午都放學好久了我才想起來媽媽還在家等著我吃飯。剛進屋媽媽就冷著臉問我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說老師拖堂。

“啪”一個巴掌落到臉上，“我才上街買菜就碰見瑤瑤放學了，還敢騙我？”

“死丫頭，我就知道你又去網吧了。”又是一巴掌。

我哭著摔門離去。

林莫瑤，你個混蛋，告我一上午沒去上課我媽打了我你滿意了？等著瞧。

4

我和媽媽開始冷戰。

成長的寂寞和差生的自卑讓我的內心有無窮無盡的悲傷和空虛。這么憋屈的生活簡直讓我發瘋，曾經的我囂張跋扈、橫沖直撞，哪有人敢這么對我？要是不給林莫瑤點顏色看看我會憋死。我最受不了這種仗著自己成績好暗地里打小報告的人。

晚自習等大家都走完時，我把簡曉冉的筆記撕得稀巴爛塞進林莫瑤的桌洞里，曉冉最在乎的就是那本筆記。冤家路窄，林莫瑤你完了。

如我所料。第二天簡曉冉瘋狂地把桌洞翻個底朝天都不見筆記。我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一山不能容二虎。

她恍然大悟。趁著林莫瑤出去，簡曉冉去了她的座位。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簡曉冉把碎片一樣的筆記從林莫瑤的桌洞里拿出來，剛到教室門口的林莫瑤呆住了，從同學的議論聲中已知一二。

“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法和我競爭，太無恥了。”簡曉冉哭著說那是她最心愛的筆記，里面都是她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重點。

“就是，沒想到她那么卑鄙。”我嘴里這樣安慰著她心里卻翻江倒海：曉冉，對不起了，筆記是我糟蹋的。

到此為止，兩清了。但我沒想到簡曉冉會告訴班主任。老班雖然寵林莫瑤，但是非面前還得公正一些。

林莫瑤拿著檢討上去念，每一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身上。下來時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嚇得連忙低了頭。

林莫瑤，這次你怎么啞巴吃黃連了。

5

和媽媽冷戰一段時間后，可能是我脾氣倔打死都不和她說話，她首先妥協了。

“琳琳，媽媽打你也是為你好。你知道那天媽媽看見瑤瑤都放學了，等了好久你還沒回家媽媽擔心成什么樣了。我就懷疑你又進網吧了。果然，到了網吧看你玩得正高興，要不是怕傳出去不好我當場就打你了。沒想到你回家后還和媽媽撒謊。”看著這么多天被我折磨得一臉憔悴的媽媽，我就是鐵石心腸也羞愧得不行。

對不起媽媽，還有，林莫瑤。

叛逆的那一季，我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我，不要臉地報復，幸災樂禍地躲在角落里看好戲。少年以為的正確和成熟，恰恰是最自私、最幼稚的。

因為我明明懂得林莫瑤已經知道是我偷窺了簡曉冉的隱私，是我偷的筆記本她卻默默地背黑鍋，執拗的我一直都不承認是自己做錯了事而誤會了她。

心智漸漸成熟的我與林莫瑤和好后，我很邪惡地調侃她：“林莫瑤，你說當初你要不跟老班說我打擾你學習我們能弄得一波三折嗎？”

“什么？！開什么國際玩笑？”她一臉的無辜倒不像裝的。

“打賭，一杯奶茶。”我得意洋洋地說。

去找老班證實，結果碰了一鼻子的灰，是數學老師說的。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當我眉飛色舞地給林莫瑤講笑話，笑得前仰，后合，瞅見他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就該料到了。

我輸掉一杯奶茶外加一個雞翅，因為林莫瑤威脅我：“臭蘇琳，要不是我多次護著你，以你媽的脾氣早打斷了你的腿。”

我就是年少輕狂，自以為是，天生小脾氣。褪去年少的幼稚和執拗，才看見春暖花開。

徐冬冬摘自《中學生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