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的溫度

魏東俠

主持人問一獨臂男人：你當時真的不寒心嗎？

男人似笑非笑一言不發，像點頭又像搖頭。

原來的男人是個健康人，有一套百十平米的房子，有一位賢惠能干的妻子，有一個聰明漂亮的女兒，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

其實，男人的工作就是開出租，很辛苦，但也很快樂。

也許上帝不該為他安排那么一天，那一天，他整個人生都被毀掉了。

就在那一天，透過一樓的窗戶他看到了這樣一幕：住在6樓的壯漢正揮刀欲砍一樓住著的小女孩。他不能眼看著悲劇發生，便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結果砍刀當場削掉他的右胳膊。

事發后，壯漢一家不知去向。令男人不解的是，他冒死救下的孩子的家人，竟連個面都沒露，也逃了。

男人花了好多醫藥費，胳膊也沒能接上。而斷臂是不能開車的。

男人痛不欲生，妻子卻提出離婚。她不愿守著一個失業的殘廢過一輩子，不愿讓自己的孩子日后衣食無依。男人也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妻女，就把房子讓給她們娘倆兒，凈身出戶。

奔波到四十，竟然一無所有，男人絕望了，想到了死。可是，男人卻在冰冷的河里被人救了起來。

男人最鐵的幾個同學說：“告他們!太沒人性了!”

他說：“算了，我本來是為了救人，告了，又成毀人了。”

幾個硬漢當場落淚，為他這種胸襟，他們說：“哥，我們幫你蓋房子。”

同學們開始偷偷掙錢攢錢，將“小金庫”和兼職賺的外快都變成了磚，水泥，沙子。男人也開始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找一份送水工作，勉強糊口。這樣，當他依然睡在孤寂的出租車里時，內心卻已浸入絲絲溫暖。

當地居委會聽說了他的事情，主動幫他辦了低保。領錢的日子，明明他排在最后，居委會主任卻偏要先念他的名字。久了，人群中一片罵聲。居委會主任說：“他不是我的親戚，也不是什么領導開后門進來的，我只知道，他是個好人。”眾人不服：“說得好聽!”居委會主任含淚說出了男人的事跡，并發出這樣的感慨：“他僅僅是熱心地救了一個孩子，便什么都沒了，難道這就是好人的下場嗎?你們摸著良心想想，咱不能讓好人寒心哪!”先前的罵聲頓時變成了掌聲，好多人開始抹眼淚，大家紛紛為他讓開一條通道。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他的事情。大家都搶著要他的水。生意好了，他的身體卻吃不消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好多住在高樓層的人家，都主動到一樓來等，付完錢后，自己把滿滿一桶水扛上去，還不忘回頭對他道一聲“謝謝”。

一位離了婚的漂亮女子硬要嫁給他。他擔心地說：“我辜負過一個女人了，不想再辜負一個。”女子說：“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要嫁的，就是你這樣的好人。”

居委會又及時幫他留意了一塊兒廢棄地。同學們幾年來的默默贊助加上他的積蓄，使他終于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套房子，終于有了再婚的勇氣。

婚禮定在國慶這天。

親戚朋友自發集資，準備為他們辦一場像樣的婚禮。

新老鄰居們湊錢買來了家具電器，鼓勵他們好好生活。

令他們想不到的是，一家影樓打通了他們的電話，一定要免費為他們拍一組上萬元的婚紗照；一家飯店也打通了他們的電話，說有多少人算多少人，這天的客他們請了。

國慶這天，想打車的人都毛了，今天是出租業最賺錢的一天，可這幫司機都哪兒去了?原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奔男人的婚禮去了。全城的出租車，浩浩蕩蕩繞小城一周。他們說：“免費為咱們的好同行好哥們兒助威!”每一輛出租車上都橫掛著大條幅，上寫：好人的哥，新婚大喜!我們和你在一起!

小城還從來沒有過如此隆重的婚禮，隨著人群的涌動，車流的不息，這座城市的市長被驚動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市長帶著賀禮走來了，他要親自向這個見義勇為的好男人道喜!

鏡頭又回到現場。主持人依然很好奇地問道：“大哥，如果說當初你有一點點寒心的話，那么現在你還寒心嗎？”

看得出，男人一直強忍淚水。片刻的沉默之后，他還是靦腆地笑了。他說：“應該說從來沒有過，真的，我不后悔，也不寒心。”繼而又像個詩人似的感慨道：“因為有那么多人支持我、幫助我、感動我、溫暖我。”

主持人頓時淚流滿面：“不是的，大哥，不是那么多人溫暖您，實在是您感化了這個世界，溫暖著所有我們這些人啊。”

郝景田摘自《衡水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