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沛
風雨天山見彩虹
○羅沛

《天山虹》,楊鐮著,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7月版
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楊鐮對新疆歷史文化情有獨鐘,他創作的長篇小說《天山虹》由新疆人民出版社于2010年7月出版。《天山虹》這部作品,既是楊鐮在小說創作上突破自我的一個標志性成果,也是新疆題材文學寫作上近年來一個重要收獲(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劉燁的評語)。這部作品既是一軸富有濃郁詩情大美新疆的寫意畫卷,又是一部歷史、地理、哲理與情感充分融合的佳作,更是重大社會歷史題材及時跟進的新邊塞小說。
這本書是一部歷史傳奇小說,以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前后的西域(新疆)為背景,通過主人公項青萬里尋父,最終找到了一個難以掩埋和不能湮滅的英雄報國之事實真相的經歷,反映出一種渴求和平、追求和諧的民族愿望和一種由亂到治、由分到合的歷史趨勢。
小說反映了土爾扈特部落東歸與新疆政治格局基本穩定的過程。新疆各族百姓與大清舉國上下,跨越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幾乎歷時百年收復西域。戰亂陰云消散之后,塔里木人“鑄劍為犁”,天山南北各族都以同是“新疆人”自詡,一致認定:棄絕戰亂、長治久安,更符合各族百姓的根本利益。《天山虹》因有這樣堅實而豐沛的意蘊,而獨樹一幟。
小說所描繪的緊張、曲折情節由項青遠赴新疆伊犁尋找失蹤的父親李景峰這一故事為發端,又由一行人的被監視、追蹤,不斷地布設疑問和生發懸念,故事撲朔迷離、懸疑難覓端倪。項青經過一場場生死戰、走訪一個個幸存者,循序觸摸到乾隆皇帝的“青鳥”大計。
小說塑造了眾多個性鮮明、各具特點的人物,在千折百回、九死一生的艱難尋父過程中,項青與隋遇安、戴欽王子、柴琳公主等友人,伊犁將軍舒赫德、流放烏魯木齊的紀曉嵐、清軍統帥兆惠、沙津達賴、流放伊犁的洪亮吉及馬爾賽、伊勒圖等官人,既表現出身手不凡與信念堅定的共性,又表現出或忍辱負重、或能伸能屈的不同個性。小說中,有的人物是虛擬的,如李景安、項青、隋遇安、戴欽王子、柴琳公主等;也有真實的歷史人物,如流放烏魯木齊的清代進士紀曉嵐、清軍統帥兆惠、流放伊犁的洪亮吉、伊犁參贊大臣伊勒圖、伊犁將軍舒赫德、清朝官員馬爾賽等。這些歷史人物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歷時百年收復西域過程的親歷者、見證者。他們使小說的故事構成更真實,情節發展脈絡更符合歷史的原貌,各族百姓“棄絕戰亂、長治久安”訴求,更揭示了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
作為歷史小說,《天山虹》的內涵堪稱沉實勁健,具有鮮明凝重的歷史感。小說不僅記寫了一些重大歷史事件,如土爾扈特部的艱難東歸、和通淖爾戰役的慘烈折戟、被圍困三個月“黑水大營”的突圍,也描繪了寬廣的社會生活畫卷,如“伊犁將軍”駐地伊犁惠遠的市井生活、巴音布魯克草原的游牧生活、塔里木河兩岸的原始生態、塔克拉瑪干腹地人類文化遺址的變遷、天山南北驛道布設的驛站及驛卒生活。讓我們看到,為保衛新疆這片熱土、贏得和平安寧的生活,先民們所付出的巨大努力與犧牲,從中感受到他們奮斗的艱難。小說不僅表現了西部邊疆廣袤豐盈的自然生態,更表現出新疆特有的社會人文生態,表現出多民族聚居、多元文化的交融,以及動蕩不安、紛爭迭起的歷史。唯有各民族和諧共處、共同進步,新疆才有希望,各民族才有美好的明天,這是人心所向、歷史發展的總趨勢。小說敏銳地捕捉到歷史的脈絡,用文學的細膩與美感,演繹著社會歷史發展的走向——人心思治、多民族友好共處。新疆的長治久安是所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最高利益所在,至今仍是新疆穩定、和諧、進步、發展的基石。這是該小說之精神核心,也是歷史題材小說的基本價值。
通過閱讀《天山虹》,讀者可以跟隨項青尋父之路,領略到新疆的獨特風貌:哈密東天山松樹塘的林莽、瑪納斯河河谷,喬爾馬的冰川,巴音布魯克的茫茫草原、塔里木河邊茂密的胡楊,也有風花雪月的文人雅聚、繁華輻輳的伊寧、迪化的市井圖畫。作者筆下營造出多樣的審美境界,像西域邊塞詩般鐵馬金戈的雄渾壯美。這些極富詩意的景物描寫,為小說渲染出一派濃郁的詩情畫意,也為讀者營造了豐盈可感的閱讀空間。
《天山虹》另一引人注目之處是引用了許多古代詩歌。作者巧妙地將先人詩作——那一個個典雅清醇,心緒細膩的詩句,織入小說新作的情節經緯中。例如,小說“二、松樹塘炊煙”中,隋遇安吟誦的納蘭性德的《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學一更,甛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六、烏魯木齊古韻”中,一亭榭上題書伍彌泰的詩,“十一、綠洲春雨”中,紀曉嵐為“四兒”寫的詩:歸路無煩汝寄書,風餐露宿且隨予。夜深奴子酣眠后,為守東行數輛車。外一首:空山日日忍饑行,冰雪崎嶇百二程。我已無官何所戀,可憐汝亦太癡生。“十五、青鳥—西進”中,項青抄寫的納蘭性德的《采桑子》: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孤負春心,獨自閑行獨自吟。近來怕說當時事,結遍蘭襟,月淺燈深,夢里云歸何處尋?“十八、尋找往事遺蹤”中,項青吟誦的納蘭性德的《浣溪沙》,“二十三、超越輪回”中,土爾扈特部古老民歌:男子漢出征去打仗,婦女放牧牛羊,男人戰死在沙場上,婦孺苦守空房。“二十四、異域重生”中,洪亮吉的《松樹塘萬松歌》。等等。這些古詩藝術地描繪了西域的蒼涼,契合了或被流放、或親人別離的悲戚情感,提高了《天山虹》的藝術表現力。兩百多年前,乾隆時期的翰林學士紀曉嵐因泄露朝政機密而被貶謫,曾在烏魯木齊駐留數載。而這一段無心得之的西部生活經歷,讓這位名滿天下的大才子真切感知了這片蘊涵著民族新希望的疆土。他把自己的感情留在詩歌《烏魯木齊雜詩》里,小說《天山虹》又再度挖掘古代詩歌資源,將其自然融入小說,不僅提升了作品的藝術表現力,也進一步開掘了古代詩人的思想文化內涵。
品讀《天山虹》這部作品,可以從中體味楊鐮對新疆古代文獻的研究、對新疆古今生態地理環境的諳熟和對新疆這片土地的人文情懷。
(實習編輯 劉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