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大圖書館的中文善本書

○范邦瑾

《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續錄》，范邦瑾編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8月版，280.00元

創建于1800年的美國國會圖書館，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圖書館。據2006年統計，館藏圖書總數多達1億余件，共有470種不同的語言。其中除了三分之一是英文數據外，三分之二是世界其它語言數據，中文數據的收藏占有重要地位。

一

美國國會圖書館的中文藏書始于1869年。1867年美國國會通過了國際書籍交換法案，1868年美國政府贈書予中國清政府。1869年同治皇帝回贈的包括《本草綱目》和《梅氏叢書》等10種共933冊中文古籍，成為國會圖書館最早的中文收藏。其后較大的中文圖書入藏有：1879年收入美國首任駐華全權公使顧盛（Caleb Cushing，1800—1879）的藏書；20世紀初長期在華任職的外交官柔克義（William Woodville Rockhill，1854—1914）的捐贈；1904年清政府將參展美國圣路易斯萬國博覽會的圖書全數贈送；自上世紀10年代至40年代施永格（Walter Tennyson Swingle，1871—1952）和恒慕義（Arthur William Hummel，1884—1975）等在中國和日本的大力搜購。經過幾代人百余年的不懈努力，目前館藏中文圖書達105萬余冊，使得美國國會圖書館成為除中國本土外，收藏中文書籍最多的圖書館。

1939年至1947年，美國國會圖書館東方部(今亞洲部）主任恒慕義邀請王重民到館鑒定整理館藏中文古籍，其成果匯集為《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兩冊，初稿完成后，曾將手稿攝成膠卷保存。1947年王先生回國時將稿本帶回中國，準備交由北京大學出版，后因大陸內戰和政權轉移耽擱下來。而攝成膠卷的手稿則留存在美國國會圖書館，經袁同禮整理后，手寫謄清，于1957年由美國國會圖書館在華盛頓影印出版，1972年臺北文海出版社據以影印。中國大陸因當時與美國阻隔，此書甚少見到。

王重民從美國帶回之手稿，在其生前一直沒有機會出版。1975年王先生去世，“文革”結束后，其夫人劉修業整理遺稿，將此手稿與王先生回國后所搜集的北京圖書館（現中國國家圖書館）和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善本書資料合并，經友好傅振倫、楊殿珣諸先生協助，編成《中國善本書提要》，共收三館所藏善本約4400余種，1983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這樣，美國國會圖書館藏的中文善本書便保存在王重民編著的兩部書中，即1957年在美國華盛頓出版的《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和198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善本書提要》。

兩本相較，美國版收書據卷前英文序言為1777種，上海版因是三館合編，未將美國藏書單獨抽出統計，據卷前楊殿珣序估計約1600余種。美國版著錄較多，可能是因為當年王重民尚有少量遺稿留在國會圖書館內，為袁同禮所收集編入。上海版收書總數雖略遜于美國版，卻著錄有《永樂大典》這樣重要的珍本（美國版未收），并保留了被袁同禮刪除的原書版框尺寸等內容，故兩本需合并參閱，方能了解全貌。王重民編著《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乃是對美國國會圖書館截止1947年所藏中文善本古籍的一次總結，經多次重印翻印，對我國古籍版本目錄學影響頗大，居功甚偉。

二

自1947年王重民先生回國后，美國國會圖書館又入藏了不少中文古籍，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來自日本的收藏。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后，美國占領軍沒收了日本外務省、陸軍省、海軍省、內務省等機構大量文獻資料書刊。其中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東京分社、東亞經濟調查局、東亞研究所、蒙古研究所、參謀本部文庫、陸軍文庫、陸軍士官學校及海軍機關學校等總數達十余萬件的圖書數據，由美國政府陸續轉交國會圖書館保存。這一批圖書除去西文、日、韓文外，中文圖書中不乏善本古籍，大部分在1949—1952年間入藏。《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續錄》（以下簡稱《續錄》）一書所收，很大一部分是該批來自日本的中文圖書，還有少量1950年后美國的東方學者，如約翰遜（Nelson Trusler Johnson）、施永格夫人（Moude K.Swingle）、恒慕義（Arthur William Hummel）等個人捐贈的中文珍本古籍收藏。這些是王先生當年未曾見到的。

2005年，我應美國國會圖書館亞洲部學術主任居蜜博士之邀，參加該館中文善本書數字化整理項目，歷時五年。在此期間，有幸親睹該館清代以前幾乎全部的善本典藏，深感有必要將這一批王重民未見或遺漏的善本古籍繼續整理著錄出版，以便更全面地反映美國國會圖書館珍藏中文善本總況，便于學者善加利用，促進學術進步，尤其是海外漢學發展。

需要說明的是,《續錄》一書是王重民《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之補充，但書名定為《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續錄》。改“中國”為“中文”，蓋因所錄不限于中國一地，還包含有朝鮮和日本所刻中文古籍，故覺改作“中文善本”較為確切。此書體例亦參照王著而有所變通。提要內容因大部分流行古籍各種提要書錄前人已有撰寫并出版不少，如清代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1931—1942年有北京人文科學研究所編《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1993年中華書局出版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整理本經部，1996年齊魯書社影印全書稿本。近年有沈津著《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年版）、陳先行主編《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柯愈春撰《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北京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等。故此書以著錄所藏原書面貌及特征為主，每條除書名、卷數、著者、版本、函冊、行款、版框尺寸外，內容所述并無定例，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這也是王著的風格。另增加了王著所無的版式及入藏年月日，以便考訂版本異同及了解本館收藏歷史，并擇要介紹各館收藏及近年影印或整理出版簡況。

三

關于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有關中文古籍的整理，除了王重民的著作外，尚有朱士嘉的《國會圖書館藏中國方志目錄》和李孝聰的《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文古地圖敘錄》。前書雖著錄方志達2939種，但僅錄條目，并無提要；后者專收地圖，主要是藏于國會圖書館的地圖部，而亞洲部的藏書基本未及。兩書所錄均僅屬史部地理類之一部分，雖亦不乏明清善本珍本，但大多為清代至民國版本。

《續錄》一書則涵蓋四部，以宋至明刻和抄稿本為主，范圍和年代都較為廣深，與其并不重復。此外，還有一些零星的著錄，如鄧長風的《明清戲曲家考略全編》，考證了國會圖書館的數十種戲曲類藏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重版；沈津的《中國珍稀古籍善本書錄》，收入了國會圖書館的珍本20余種，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但其中也有一些是王重民已著錄過的。綜合來看，美國國會圖書館的中文藏書著錄數十年來歷經多人撰著多種，較為分散。此外還有碑帖，據說有千余種之多，其中不乏精品，至今尚無人觸及。如能將館藏所有清以前中文古籍，包括地圖、碑帖等全部匯成一編，使讀者一書在手，了然于胸，則何其便利，亦有助于學界多矣。

王重民《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著錄有宋刻本11種、金刻本1種、元刻本14種、明刻本1518種、清刻本70種、朝鮮刻本11種、日本刻本11種、拓本1種、抄稿本140種，共計1777種。《續錄》一書參照王著善本標準，以明及明之前刻本，朝鮮、日本刻本及抄稿本為主，清刻本則酌收孤本、稀見本或有批校題跋及具較高史料價值者，續補北宋刻本16種、南宋刻本5種、遼刻本1種、元刻本1種、明刻本306種，清刻本（含印本）257種、太平天國刻本10種、民國印本2種、朝鮮刻本20種、日本刻本（含印本）34種、鈐印本11種、稿本10種（含日本稿本1種）、寫本45種、抄本144種（含朝鮮抄本5種、日本抄本6種）、彩繪本21種（含日本彩繪本1種），共886種。此數比《續錄》目錄所列稍多，蓋因目錄所列條目有些不止一種之故。以上各本中有批校題跋者50種（含日人批校題跋12種）。此外，經重新目驗當年王重民所著錄諸書，其中亦發現一些可補充、商榷之處，共計138種，附于書末，以真實反映海外珍本原貌。囿于本人學力見聞所限，疏誤之處望讀者不吝賜正，以匡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