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和“筋”的戰爭

崔新娟

無意中“刮蹭”了你，抱歉啊!

辦公室新來個小姑娘，秀氣，靦腆，說話細聲細語，一看就知道是個容易相處的主兒。真的好喜歡她。若和她這般柔順的女子做妯娌，那該是家和萬事興吧。旁敲側擊得知她尚且單著后，我隆重地把小叔且思推薦給她。

先和婆婆電話通氣，那邊笑聲朗朗急著相約，正好且思午飯回家，婆婆叫我和女孩也來家里吃飯。

我急不可待，一下班便攬著女孩往婆婆家趕。進門我便隆重介紹：“這是我的同事凌，不但長得漂亮，脾氣也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啊，我先下手為強，把她抓來介紹給且思?！?/p>

自以為一屋子人會熱情款待。不想，婆婆尷尬地笑笑，簡單和凌打個招呼后，鉆進了廚房。而窩在沙發里的且思笑得比哭還難看：“嫂子成心吧，沒看見家里多了個美女？”

我這才發現，走廊敞開的門上靠著個珠圓玉潤的女孩。女孩冰著一張臉，雙手交叉抱著雙臂，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同樣驕傲地挺起的，還有她的小腹。

我愣怔了幾秒，才明白前因后果。身邊的凌掙脫我的胳膊，禮貌地說了句“抱歉”，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送走了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且思既然已有交往很深的女友，為什么還要故意瞞著我？還有婆婆，眼見情況有變為什么不及時通知我一下？讓我兩邊不落好，尤其是那個準妯娌，還不知怎么想我呢！

心里雖是埋怨，但面子上也得過去。轉回時飯菜已經上桌。準妯娌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腆著肚子主人般招呼大家吃菜，倒飲料。我反而有些不自然。為掩飾自己的失常，嬉笑著與且思道：“談朋友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干嗎捂得那么嚴實，還不給嫂子介紹介紹？”

且思有些不好意思：“穎說暫不公開，到時候給大家一個驚喜……”

且思的話還沒說完，穎便搶過話茬快言快語笑道：“喲，什么見不見得人的？他沒婚我沒嫁，愛咋咋的。”說罷，給我個嫵媚的笑臉：“嫂子，我愛說愛笑，心里沒啥，別跟我一般見識?！狈f笑的聲音像風鈴般清脆朗利，眼睛彎成月牙，可我卻在那漆黑的月牙里，看見一些碎碎的冰碴。

那頓飯，我吃得不怎么舒心。匆匆扒拉幾口便借口上班離開了。

凌靜默地坐在辦公桌前打資料。鑒于我前晌的高調，同事們都知道我把凌拉去相親了。便有人詢問。凌緘默，而我正在思索如何應答時，穎竟然由且思陪同著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穎手里拎著飯煲。且思親昵地把穎推到我的面前說：“嫂子，穎見你中午沒怎么吃飯，盛幾樣小菜，硬要給你送來。”說罷，附在我耳邊驕傲地低語道：“這媳婦怎么樣，賢惠吧？”

穎笑吟吟地，冷眼觀望著對面的凌。我愣了幾秒，才擠一臉笑容，接過飯煲。

你結婚我花錢，落好了嗎？

周末婆婆打電話要我和老公且行過去商量且思結婚的事。

婆婆道：“穎說她不嫌且思沒房子，但將來買房的首付還是要準備的，她想要15萬元彩禮。”

我蹙了眉：“其實他倆婚后不用買房子啊，家里的房子這么大，足夠他們住的了，再說他們和您住一起，還可以互相照顧不是？”

婆婆避開我的話題：“我的意思是，家里沒那么多錢，這樣，你們拿5萬，其余的我想辦法借！這婚怎么也得結，總得保住我大孫子不是？”她毋庸置疑的口氣里含有明顯的奚落成分。我不悅地閉上了嘴。

我和且行與婆婆住在同一小區。不同的是婆婆住在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大房子，而我和且行則蝸居在九十平方米的小房?；楹笠淮蠹胰俗≡趦商追孔永铮珔s在一個鍋里吃飯。結婚幾年，除了婆婆因我沒生孩子頗有微詞外，也算相處安穩。

回到家我便對且行嘮叨：“她結婚憑什么我拿錢？”

且行笑：“誰叫咱是大哥，咱有房人家沒有呢？”

這話我不愛聽：“屁話，大房子還住不下他倆？老太太的房子還不是給他們留的？就是變著法要錢！”

氣不忿歸不忿，辛苦積攢多年的5萬元錢還是一分不少變成了準妯娌的彩禮。婆婆笑逐顏開，只夸我顧家。見穎一副享之泰然的模樣，我故意轉過身，對穎說，5萬元也不是小數目，你以后有錢了還我，沒錢就算了，當我和你哥隨禮了。

穎前一秒還淡然的五官，此一時立即猙獰地聚到了一起：“這是你幫咱媽湊的買房首付錢，要還也是咱媽還！”屋里的氣氛一下子尷尬了?？粗f生氣的樣子，我出了一口微氣。其實那錢我壓根就沒指望她還，那樣說，就是為了氣她。

且思和穎的婚禮簡單而隆重。家里僅多了一口人，卻好像多了很多，不再有足夠的空間和愉悅的氛圍容納我和且行就餐。可不管怎么有現成的飯吃，可以閑心不操地上班。所以我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三個月后穎分娩產子，一切變了樣。婆婆成了穎和寶寶的專職月嫂，被穎支使得團團轉，不僅無法煮飯，還要我每天提前到這邊幫忙。

那天婆婆出去買尿片，我原地待命伺候穎和寶貝。給寶貝搓洗被糞便污染的褥子時我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我起身想幫她撫慰孩子時，卻發現臥室的門反鎖著，我聽到穎在里邊通話，“我就是故意使喚她，想把她氣走的，可沒想到她實在太賴皮了，自己有家不開伙，死皮賴臉在我家吃飯，擱誰誰受得了……”

明顯她是在說我。我氣得手腳發抖，轉回洗手間一腳踢翻了洗衣盆。

鳩占鵲巢，我是斑鳩還是鵲呢？

為了和穎賭氣，我日夜耕耘，半年后終于沾了喜氣，可早孕反應太嚴重。婆婆借口照顧穎的孩子，說忙不過來，母親為了方便照顧我，要我和且行搬過去。

我前腳剛走，婆婆就打來電話說穎說房間里壁紙的味道太濃，對嬰兒不好，想暫住我那邊。我還沒說話，且行就答應了下來。

且行說，“都是自家人我怎么好回絕呢，回頭我交代他們，別把家弄亂了。”

如此，我也只能安慰自己少生閑氣。調養月把，我的身體稍微安穩下來，便收拾行李要回家。

可是我的鑰匙卻打不開自家的防盜門。門鎖被換了！穎叉著腰站在門口：“房子是老人買的，又不是你的，你們的東西，我也打包放到婆婆那了。你不是說那邊的房子大么，那咱換著??！”

四鄰圍了一圈人看熱鬧。穎咄咄逼人，婆婆顯然沒有預知，啞口無言。陡然上演妯娌爭房的鬧劇我也覺得丟人，弱弱爭執后便鳴金收兵，搬到了大房子里。

我氣得不行，發誓和穎從此陌路。婆婆這次自知理虧，也見識了穎的自私霸道，任我嘮叨發泄。

此后，我如同濾網一樣，把穎當作垃圾從我的生活中過濾了出來。

那天我和同事凌逛夜市，突然就看到穎和一個男子當街推搡。本來是想徑直避開的，可就在那么一瞬間，使我忍不住拉著凌湊了過去。

男人突然就動起粗來，連踢帶扇，又跺又打，穎聲嘶力竭地大喊：“抓賊啊，搶劫了?！笨墒菦]有一個人幫她，男人雨點般的拳頭還在不停地往她身上砸。男人邊打邊向路人解釋：“我老婆，做了賤事被我抓了現行，還反罵我是賊！”

我想也沒想，沖上前去狠狠地撕咬男人手臂。男人痛得哇哇大叫，放開了穎。

我吆喝：快抓壞人，她是我弟妹，男人是騙子……我話還沒說完，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過了我的腹部。

我躺在醫院里好在沒有大礙。滿臉愧疚的穎在身邊陪護。原來穎下班時遇到了搶包賊，不僅被搶了錢還遭一番毒打，幸而遇到了我。我不想聽她嘮叨。早幾年前她鳩占鵲巢時我已經不拿她當家人了。于是冷冷地別過了頭。

穎滿面羞愧：嫂子，是我私心太重，錯看你了。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我就撞墻。末了又說，咱馬上換回房子，那五萬元錢我會還給你；當年是我誤會你故意拆散我和且思，才憋著氣和你干的。

這次，我不能不吭氣了，錢你想還就還，房子就算了，搬來搬去麻煩。

穎的眼里充滿了驚喜：真的？這么說，你是原諒我，也同意不再換房了？

婆婆趕緊接茬：肯定了，俗話說“妯娌親，妯娌親，打損骨頭連著筋”呢。我只好點頭。

這兩年，我也考慮多次，其實，隨著房價攀升，她拿十五萬元住小房子也不比我和老人同住大房子沾光。不僅住得寬敞，還有老人幫襯我，何樂而不為呢？

這次，我的“高姿態”，真正讓她心存感激啦！算了，既然她有意和好，我就從了她這次吧。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