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這件小事

梔鳶

很多年后的一天，她在網上看了一部叫賣聲極高的電影，叫《初戀這件小事》。那日，屋外陽光燦爛，她拉上窗簾，坐在電腦前，雙臂環膝，整個人縮在椅子上，看屏幕中一幕幕熟悉的畫面晃過，有什么不急不緩地從眼角淌下。

很多年以前，她也暗戀過一個人，也許已經不能算是暗戀——哪有暗戀暗到無人不知，暗到大半個年級的女生都為之動容的？

她第一次遇見他，是在一個陰沉的雨天，她戴了副眼鏡，穿著拖鞋，往教學樓走去。

僅僅是一個抬頭，她瞧見了正下樓的他。論長相，他其實并不出眾，只是干干凈凈的一張臉。他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與他錯身的一瞬，她分明聽見有什么撞擊了自己小小的心臟。

后來，她從朋友口中探得，喜歡他的人很多，多到出乎她的意料。原來他去年在藝術節上表演的那段街舞，已掠走了許多女孩的心。

從此，她再沒摘下過眼鏡，只為了把他看得更真切一些。他的籃球賽、街舞表演，她一場也沒有落下過，她永遠在場外靜靜地看著他，不似其他女孩那樣尖聲歡呼。

他學習成績很好，又多才多藝，在那樣一個學生年代，被眾星捧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而平凡如她，唯有努力學習，追上他的腳步。

等他們站上了同一個舞臺，她站到了他身邊時，她卻依然只能遙望。因為，他有女朋友了。朋友將消息告訴她時，擔心她會難過傷心。可她平靜地說，多好，他不是孤單一人了。朋友們放下心來，也就沒人看見她夜晚躲在被窩里，捂著嘴默然流淚的模樣。

唯一一次，她在放學的路上撞見了他們。女孩坐在他的單車后座上，靠著他的背，攬著他的腰，他側過臉，昏黃的落日映出了他滿是幸福的笑容。

她依舊關注他的每一場比賽，依舊在節日以匿名的方式送他禮物，偶爾在辦公室看見他滿是對鉤的卷子，會默默地笑很久。

然而畢業前夕，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朋友們便鼓動她去表白。

又是個雨天，周六的清晨，天灰蒙蒙的。她站在宿舍外的走廊，可以看見籃球場上有一個人影在跑著，跳著——是他。她知道，他在難過、在發泄；她知道，他有多喜歡那女孩；她知道，他忘不了。這么好的他，也有不得不放手的愛情。

她悄悄留下了一把傘，轉身離開。

很多年后，在一次聚會上，朋友說起他，說他至今還留著那把傘。朋友問她，是否遺憾沒有親口告訴他喜歡過他。她笑著搖頭回答，即使我沒說，有你們幫我傳播，他也都知道了，不是嗎？

是的，他都知道，知道有這么一個她，知道她喜歡他。但他能夠回應她的，只有那兩個字。她沒告訴朋友，在畢業那天，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說了句，謝謝。

世間并沒有那么多完美的結局，不是我喜歡你，你便也要喜歡我。

電話鈴聲響起，是低沉的男聲，帶著寵溺的味道問她：“今晚想吃什么？”

她最終沒有看完《初戀這件小事》，她知道，那是一個完美到令人無法釋懷的結局。所以斷在這里，再美不過。

她想，她應該很感激，她的青春不是耗在暗戀里，而是曬在日光下，最終讓另一個人，看見了一步步成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