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的頭頂上沒有釣鉤

常新港

五十天的寒假過去，大家在教室里一見面，相互偷偷打量著。女生看見男生的臉上長出了淺淡的胡須，總會偷笑。

男生杜北是個自戀狂，以為女生笑他是臉上有東西，就對著玻璃左照右照，然后把臉湊過來，指著自己的人中附近對我說，“你看，這里腫了！”第二天，杜北的上嘴唇不但沒消腫，連下巴都腫了。下個星期一，杜北沒來上課，聽說跟班主任肖老師請病假了，原因是——治下巴！大家都樂了。

肖老師說：“你們正是發育階段，嘴唇上長了胡須啊，聲帶變粗啊，對異性敏感啊，都是正常的。但是，杜北用夾子把剛剛長出的胡須拔掉了。結果感染了，腫起來了……”

在他養病的第二天，杜北還打電話問我：“同學是不是都在議論我？”我說：“杜北啊，你好好養病，瞎想什么啊？”杜北聽不進我的話，接著說：“大家如果在背后議論我，你幫我解釋一下……”

在學校，我問肖老師：“肖老師，男生在青春期拔胡子，感染了，后果是什么？”肖老師說：“我的哥哥在你們這么大時，就拔過自己的胡子，一直拔到十七歲。有一天，我爸爸盯住他的臉說，奇怪，我兒子這么大了，怎么不長胡子啊？我哥就伸出手向我爸爸要錢，說他拔自己的胡子，沒用剃須刀。現在，他要把剃須刀的錢要回來，做別的事情。”

我似乎覺得一切問題都有了答案。肖老師突然問我：“聽說你在寫詩？”我一愣，我從沒跟別人說過自己寫詩。我問肖老師：“老師怎么會知道？”肖老師說：“你的作文雖然是一篇記敘文，但是，它的語言散發著詩的味道。我斷定你在偷偷寫詩。沒錯吧？”

我的臉紅了，說：“別跟同學們說，尤其不能讓我家里人知道，爸爸最討厭我寫這類東西了。” 肖老師點了點頭：“有愛好是很美的一件事，尤其是喜歡詩歌，就更美好了。”

回家后，我發現爸爸把我的寫字桌換了新的，抽屜里的詩稿呢？這時，爸爸拿出一摞裝訂得整整齊齊的紙遞給我：“是這個吧？”我的詩稿都被爸爸按日期順序訂好了。爸爸沒說什么，轉身走了。晚上，爸爸在廚房里跟媽媽說：“今天，我無意中看了兒子的詩，發現他確實很有寫詩的天賦呢。”

我很感動，我把這感動說給肖老師聽。肖老師說：“有時候我想，你們就像是金魚，你們在水里游，當有人走近你們時，你們就緊張。你們總是擔心頭頂上有危險的釣鉤。”

晚上，我給杜北打了一個電話，我說：“回學校上課吧。我們頭頂上沒有釣鉤！” 杜北問：“你說什么？”我說：“你只要來上課，我就告訴你。”杜北說：“好吧，我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