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會上的“那什么”

苗煒

奧運會跳水比賽，央視解說員沒意識到，眼前的話筒開著，萬千觀眾都能聽到她的聲音，她說——這幫外國跳水隊員變態，不是單親就是“那什么”。那什么啊？其實，我們聽見她多次贊揚美國跳水傳奇人物洛加尼斯，當年頭撞跳板上還堅持比賽的選手洛加尼斯就是“那什么”。澳大利亞跳水選手馬修，2008年北京奧運會，在沒人看好他的情況下，最后一跳以112的高分將金牌收入囊中，他也是“那什么”。今年5月24日，馬修向媒體公開表示他是同性戀，這讓他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參加奧運會的澳大利亞“出柜”運動員，他說，“我知道自己沒法改變世界，但我希望能夠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至少讓運動員的性取向不再成為一種話題，這就是我的目標。我是馬修，我是一個同性戀。”

英國跳水選手戴利，就是在比賽中可以存盤、重跳、獲得高分的那個小男生，他成長在一個單親家庭，他是不是“那什么”呢？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但他濕身穿著襯衫擺出銷魂姿態的照片，典型的一個“花樣美男”。事實上，本屆奧運會，一共有23名運動員公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其中4位是男選手，剩下19位是女選手。23名選手，在總共參賽的14000多名運動員中只占0.16%。我們看看我們周邊的“那什么”，就會知道，這個比例太低了，顯得不那么正常。英國可是著名的“腐國”，到處充滿了“那什么”，所以倫敦奧運會已經相對開放，“出柜”人數大幅上升。雅典奧運會時，承認自己同性戀者身份的運動員是11人，北京奧運會是10人，2012年，“出柜者”增長了100%還冒頭。

更重要的是，“那什么”還拿了獎牌。卡爾·海斯特Carl Hester，作為英國馬術隊的一員，拿到了盛裝舞步金牌。德國選手Judith Arndt拿到了一枚自行車項目的銀牌。美國女籃隊中Seimone Augustus，幫助女籃獲得冠軍。美國女足中的梅根，與加拿大的半決賽中射入兩球。在女子集體項目隊伍中，有更多“那什么”的流言，這一現象在倫敦得到驗證，荷蘭女子曲棍球隊中，有四名選手承認自己是“那什么”。

南非射箭選手凱倫，是在倫敦出柜的。她46歲，在朋友圈子里早就公開了身份。7月30日，她在射箭比賽中被淘汰，她對記者說：“我是個射箭選手，中年婦女，還是個蕾絲邊兒。我早上喝第一杯咖啡前會很抓狂。這些層面都無法定義我是誰，這些都是我的一部分。很多人不說出來，所以你不知道誰是，其實誰都是，酒吧里的女招待，你的護士，開火車的那個家伙，他們無處不在。”8月5日，美國女足挺進決賽后，梅根接受采訪說：“我要讓人們看到，我能踢足球，我為金牌而戰。”

那些男選手選擇沉默，普遍是怕帶來麻煩。奧運選手為國家而戰，會有贊助商的合同，會有教練員和隊友，他們害怕偏見，害怕他人對自己能力的懷疑。新西蘭速滑選手Skjellerup，2010年參加溫哥華冬奧會，他在大街上看到Pride House的一個展覽，那是同性戀權益組織展示最偉大的“那什么運動員”，其中打頭兒的就是洛加尼斯和馬修。組織者說：“我們要在運動員聚集的地方插上一面小旗，看看周圍的環境如何。” Skjellerup看完那個展覽，就宣布自己出柜了。他說，男運動員之所以保持緘默，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奧運會本來就是個宣揚“男子氣概”的競技場，他們害怕自己的能力受到懷疑。

我們在消費體育，我們也在消費那些好看的身體。據我觀察，今年的奧運會，是運動員裸露照片出現最多的一屆，法國游泳隊、擊劍隊，荷蘭體操明星，美國眾多明星，英國自行車隊等近百位運動員，在各種雜志上拍攝過裸體或裸露照片，形成了一種“景觀”。超級明星已經從頭到腳商品化了，他們出賣身體的不同部位和肖像給出價最高的公司，將他們的運動圖融入廣告景觀。既然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什么”，那么，運動員中的“那什么”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