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迪
近代社會以后,權利意識增強,維權類型的大型群體抗議活動增加。以日本為例,戰后日本大規模群眾抗議,基本可分為經濟型、環境型、純政治型。當然,很多抗議活動很難歸屬某一單純類型。最近日本爆發的大規模反核游行,既可說是環境型,也可說是政治型。
戰后日本社會陸續發生各種社會對立,但整個經濟社會發展基本平穩,其原因是日本社會在發展中逐漸制定了一套社會“穩定裝置”。這套裝置,值得參考。
首先,是日本式的勞資關系。1955年后,原本因勢單力薄往往無法達到目的各工會逐漸聯合起來,共同與資方交涉。顯然這種交涉十分有力。于是,這種交涉形成定型,成為“春斗方式”一直延續到今天。這種方式下,在春天,工會各組織聯合起來與資方交涉。除此之外,日本還形成“終身雇傭制”、“年功序列”、“行業工會”等習慣或制度。在日本式勞資制度下,工會既保護工人利益,同時也為公司發展提供合作。這種勞資關系,對日本戰后經濟社會穩定做出貢獻。
在這套裝置中,還有另外一個支柱,即全民保障制度及消除地方差距的制度。1960年,日本爆發大規模反對日美安保條約的社會運動,當時日本國民包圍國會議事堂竟達百萬人之眾,但是,由于反安保運動失敗,日本國民存在一種挫折感,他們與政府之間形成很深的鴻溝。如何凝聚人心、彌合分裂,成為時任日本政府的重要課題。當時日本經濟高速發展,1959年度日本經濟增長17%、1960年度增長10%,這對日本政府實施大型福利政策十分有利。1960年7月,池田勇人出任首相。本來,他是一個喜歡享受口腹之欲的人,常常出入高級日本料亭,但上任后,為顯親民,他戒掉貪吃貪玩的習慣,時刻表現與民共苦的姿態。這年 9月,池田內閣提出《國民所得倍增計劃》,燒了頭一把火。同時,該內閣建立了“國民皆年金制度”和“國民皆保險制度”。這兩項制度,讓每個勞動者都無養老、看病的后顧之憂。1962年10月,池田內閣又公布《全國綜合開發計劃》,該計劃旨在消除住宅、上下水道、交通、文教、醫療衛生等領域公共設施地區差距。必須說,這些措施,凝聚了因安保斗爭導致的社會分裂以及國民對政府的失望情緒。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日本環境惡化、社會動蕩的時期,環境污染釀成嚴重的社會問題。現在的日本老人還記得,60年代中期,東京的多摩川河水烏黑、臭氣熏天。當時日本出現水俁病、痛痛病、四日市哮喘、光化學煙霧、噪音等公害。當時日本媒體對經濟高速增長的意義表達了深刻的懷疑,有的媒體甚至發出“去你的GNP吧”。
對于深刻的環境污染,日本爆發聲勢浩大的市民運動。自民黨政府和官僚很晚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過從70年代中期開始,日本政府一口氣制定了限制汽車尾氣等14個環境治理法規,地方自治體甚至制定了更為嚴格的環境保護條例。此后,環境狀況有所改善。住民與企業、地方自治體、中央政府的對立才有所緩解。
上世紀60年代,全球青年進入一個體制反抗時期。他們對工業社會造成的異化,表明自己反抗的態度。1968和1969年,日本學生運動進入高潮時期。當時20歲的年輕人,都是在經濟高速增長中成長起來的,沒有經歷過戰時的物質困乏,但卻對高速增長社會中出現的弊病十分敏感。他們積極投身反污染、反安保、反越戰的運動。這一時代許多學生領袖,后來都被吸收進入日本大學、著名企業,此后成為學術界、企業界的領袖,成為體制內部的革新力量。
綜上所述,日本在高速增長時期,曾遇到很多重大經濟、社會困難,但國家、地域社會及住民通過積極互動,及時對社會對立進行了整合,反而促進了經濟、社會穩定發展。